皇城内的今宵盛宴,甚是隆大,接近夕阳,府内的孟辉文就遣人给她送来的几套靓丽的锦袍衣装,与笙竹两人挑选了很久也不知道该穿哪件。
“这红裳如何?蛮喜庆的小姐,穿在你身上绝对煞人眼睛,必会夺得晚宴头号主角。”
孟庭华嫌弃地瞧着她:“你以为我是去成婚啊,穿什么红衣。”
“也对哦,那这件白衣如何?看着纯净人心,犹如天仙似的漂亮。”
孟庭华干脆低头脱去旧衣不再理会她。
“小姐。”笙竹朝着她悲哀呼唤。
“我的好笙竹,我穿白衣只会让人看得像丧衣,别替我想法子了,一会儿帮我盘个挠人的发髻就成。”
笙竹半喜半忧地应了一声:“小姐,你这次去的是皇城,大都是达官皇室,那些人自幼气傲得很,我担心他们会对你...”
“没事,不过是过过场子而已,而且是皇上主场,他们应承主子还来不及呢,哪来那么多闲工夫都盯着我这残人。”
府内正堂老爷与大夫人早已等候多时,孟庭华过来的时候那二小姐孟梓涵还未过来。想来也是,这鲜少举行的盛宴,对于未婚的年轻小姐们来说,可相当于一次激烈的选夫大赛,孟梓涵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次难得显示的机会。
孟梓涵身着粉色绿萝纱裙,明眸善睐酷似灵水,唇色玫红娇.艳.欲.滴,看着十分娇小玲珑,别说是男人了,估计是女人看着都会心生嫉妒。
孟辉文点头很满意两位女儿的装扮。
大夫人的神情却有些恍惚不定,微微转头看着孟辉文,道:“老爷,这次盛宴皇上可会依照承诺为我们涵儿主张婚事呢?”
孟辉文笑意低了下来,过了会儿才沉声:“这会儿说这些做什么,我先前便与皇上闹了些矛盾,皇上性子倔,只信王国峰,怎么会记得起当年小小的承诺。你啊,还是别抱多大期望比较好。更何况涵儿的婚事还得涵儿自己做主才好,我们瞎操什么心。”
大夫人唯唯诺诺应了声。
孟梓涵却对着孟辉文鞠礼,朗声道:“爹爹说得极是,涵儿日后必定会找个好夫婿才是。”
孟辉文闻言哈哈大笑:“依涵儿所言,好似已经有了钟情之人罢!”
孟梓涵脸红了大半,道:“别说我了,人家庭华姐都还未嫁人,我着什么急。”
孟庭华觉得自己做个隐形人挺好的,为什么要扯到自己身上来,当下只是咧了咧嘴笑笑。
孟辉文只是抚着胡子沉吟点头。
家车吏在门外等候,三辆紫金香车奢华至极,要入皇宫就得靠着这种与时俱来的奢华尊贵。
因着规矩,一般的贵族妇人入不了皇城盛宴,大夫人留下守夜,所以此前而去的只有孟辉文三人。
孟庭华发现这香车的高度上去了不少,弄腾了许久才勉强坐了上去,孟辉文考虑周全,允许笙竹同行一路照顾着孟庭华。
宴会在整个祥潇园里举行,入场的时候人有些多了,不久后孟辉文与官人门攀谈了起来,孟梓涵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孟庭华与笙竹待在暗亭子里赏花。
“小姐,你不过去吃点吗?肚子也饿了吧。”
“没事,而且那里人太多了挤着难受。”
“老爷也真是的,怎么就抛下小姐了呢,我们对这皇宫不熟路,万一迷路了该怎么办。”
孟庭华笑道:“爹有爹的事情。你去那处给我拿些点心来,我有些饿了,等到一会儿宴聚我们再去中央看看戏演罢,我记得你很喜欢看戏曲。”
“真的啊,皇宫里的戏演我还从没欣赏过呢,小姐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拿吃的,你待在这儿别乱动啊。”
笙竹领着裤裙跑远后,孟庭华眼里隐隐藏着的笑意便沉了下去,望着那一潭湖水一动不动,心无波澜。
隔了许久:“阿勺,那老狐狸怎么样了?”
阿勺从暗空里跳出来,身姿矫捷轻盈判若蝴蝶,一身便易的紧身黑衣,暗茶色花边短靴紧裹着脚丫,面罩拉下垂在脖颈上,如往常不一般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冷似鹰眼的眸子。
孟庭华会选中他,大抵就是因为他的眼睛。
阿勺本为柳州豪门世家之子,因为得罪了皇帝身边的红人王国峰,皇帝一怒之下才下令将其满门抄斩,当时对柳家的污秽之言满城州的流传,皆是对柳氏夫妻的谩骂诋毁。年仅十二岁的阿勺,虽在他父亲的庇护下活了下去,但当时的血海深仇,阿勺绝不会忘记。
要王国峰痛不欲生的想法,一直盘绕在阿勺脑子里,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法忘记,也许是不甘心忘记。
“他府邸里的密卫勘察甚严,我也进不去,更别说盗取赃物文书了!”阿勺握紧了拳头,眼眸子如刀剑似地冰冷。
“阿勺。”孟庭华转过头对着他一笑:“你在我身边隐忍了这么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罢,再等些时日,我定会替你父母讨回公道。”
阿勺咬着唇:“属下知道,但是,,,只要我一想到他在此城和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这感觉,不是一朝不夕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孟庭华低低地说道:“也许王国峰那人已经盯上我们了,你得小心着点,,,那人狡诈得很!”
“是,我必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阿勺向她抱拳微鞠,神色尊敬:“小姐,我有事暂且退下,你要小心。”
直至周围重新寂静了下来,孟庭华才垂头轻叹了声,手紧紧地掐着早已无知觉的双腿,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才好。
像你这种半身瘫痪的女人,能做成什么大事?
她自问无答。
“如我所料,你果真是个有秘密的女人。”
孟庭华一愣,只觉呼吸一滞,有种惧意蔓延脚底,难道这人全部将对话偷听了去?
孟庭华蹙眉,袖口直街撂下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只见孟庭华秉着匕首快速转身,欲想刺中那人的心脏,哪料到那人比她的速度还要快速,当下直街截住了攻击。
他紧紧扼着孟庭华的手腕,月光下的那双眼睛沉似大海,深不见底。
孟庭华见到来人,微微一愣,力气减缓了不少,带着疑惑的声音问他:“是你?”
“碰巧路过。”
“这解释在我这里行不通。”
他一笑:“我知道。”
“那你还如此解释。”
“想看看你如何作答。”
孟庭华挑眉一笑,道“荣世子还真是个趣人,平时冷傲得不行,怎么现在喜欢开了玩笑?”
楚景荣只用了四个字解答:“因人而异。”
孟庭华糊里糊涂地点了头,没明白楚景荣的意思,随后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景荣抿着嘴,并没说话。
时辰好似停滞了许久,就连月光倾泻她都能显露出了错觉,这是不变的永恒。
孟庭华愈加掐紧了腿肉。
“你不必在意下半身,我说过我会找人医好你,我就不会食言。”
只见,楚景荣蹲在她面前静静抬头瞧望着她,目光温柔低顺,嘴边愈加泛起的浅浅笑意掏人心窝。
他将孟庭华的手抓起,不让她自害,他紧蹙着眉,却还是好看得紧,他说:“孟庭华,如果你没有救我,就没有现在的我。”
所以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她嘴巴微张着,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难不成她自己真欠那世子一个人情?
“那你保证不将此事说出去。”孟庭华直接提出了要求,明眸里闪着光:“莫不然我杀了你一了百了。”
楚景荣站起身子,语气有些挑衅:“你若有本事杀得了我,那就来吧。”
“楚景荣你怎么不去前面看热闹非要跑到这么个阴森的地方来偷听我们讲话做什么?”
楚景荣又用了四字解释:“碰巧路过。”
“。。。”
又加上一句:“我喜静,那种场面就算给我十个年头也习惯不了。”
孟庭华认可地点头同意。
“楚景荣,你怎么在这儿啊,皇上找你问话呢。”这声音是董奕珲的,孟庭华有些气闷了,自从上次那位董奕珲将军斥责她之后。
“庭华。”董奕珲正巧看见她,笑意缓了下来。
孟庭华瞥了他一眼,佯装颇为惊讶的语气:“嗳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董奕珲将军吗,怎么也来了这里,是不是也没事找事做。”
“不不不,庭华。。。”
董奕珲正想说出去,一旁的楚景荣就发话了:“不是还得去皇帝那儿吗?”
孟庭华顺势来了句:“你们俩赶紧给我离开这儿,真是没一个是清静的地方。”
“但是,我。。。”
董奕珲眼睁睁地看着世子走远了,转头对着孟庭华匆匆一笑道:“庭华,我们以后再谈,皇上和王国峰大人急召着我们过去喝酒呢,就这样啊。”
孟庭华目送他们离开,指甲陷进血肉之中直至泛白。
“小姐,董奕珲是王国峰那边的人,要不要先行考虑先将那位将军。。。这样也好少个对手。”阿勺从走道暗处显露出来,定定地瞧着她,眼睛炯炯有神。
“不行!”孟庭华立即出声严令阻止他的想法:“不行!”她又重复了一句。
“小姐。”
“董奕珲的事情我自有定夺,没我的允许不得动他!”
阿勺笑道:“既然小姐都这么讲了,阿勺领命便是。”此后,阿勺已经消失在原地。
“阿勺,欲速则不达,这点,你应该懂的。”
漫漫夜空之下,只余孟庭华的叹息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