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情报这么多,又舍得说给我听,孟庭华还当真是受宠若惊,只不过公子无需担心,我虽是个弱女子,但防身之术还是有的。”孟庭华显然不领会那公子的好意,恰逢此时下人领了马车过来,她也懒得与他多言,推着轮椅上前。
孟庭华虽双腿残疾,但早已可以自行一人上轿,此刻她正借力使力撑杆爬上车厢,却猛然间被一人打横抱起,她只觉得世界在转动,等回过神时,孟庭华早已经安然靠在那公子的怀里。
孟庭华愤然,还从没见过有人对她如此胆大,手爪忽然擒住他的脖颈,近近地与他对视:“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性子变得如此倔强,我还真是担心日后没人敢娶你。”哪知道他的眸子顿然变得温润亲和,嘴边泛着一丝笑意,温声:“庭华,我是董奕珲。”
董奕珲说:“我们五年没见,你自然会认不得我的长相,我提醒你这么多次你还没记起我来,我还当真是有点失望了。”
孟庭华觉得她有些过度紧张了,他这个男人居然是董奕珲,居然是自己未来的夫君董奕珲,记忆里那个大名鼎鼎的董奕珲将军好像长得就是如此模样,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今世两人会这么快见面。
她放开他可怜兮兮的脖子,一笑道:“原来是你啊,大名鼎鼎的董将军来这偏远的地方做什么?”
“来见见你,自从五年前皇帝将我召回皇宫我就再也没寻着机会过来找你了。”
孟庭华显然不信,眯眼打量着他半信半疑:“鬼才信你,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来抓偷渡的蛮人?”
“那是次要,我虽主动向皇上请命让我来络山城围剿蛮人,但私底下还是想见你的多。”
孟庭华忽而一笑:“将军大人你啊,还真是会油嘴滑舌。”
董奕珲对马夫吩咐了一声这才稳步上车,揭开幕帘进入车内,才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软榻上,他也捡了块软卧坐了下去,侧脸望着她,笑着却不说话。
孟庭华被他看得身子有些发麻,为了扯开尴尬才有意无意地说了句:“那蛮族此次偷袭我国边界,杀了我的医师,阻了我赚钱的道路,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怎么?你真想亲手擒住他们不成?”董奕珲对于她的此番话语有了莫名的兴趣,但更有兴趣的,是她孟庭华这个人。
“那是自然,梵音国子民哪里能容得外来人如此乱来,这次欺负到我碧玉堂的头上来也算是他们倒霉,不抓住他们我哪里好意思姓孟。”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里满是智慧似的光。
董奕珲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庭华,蛮人凶横无比,发起火来就想黑瞎子那样勇猛,不是你能掰倒就能掰倒的,你不要胡来。况且此次事关重大,众臣向皇上请奏之时我才得以过来,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而且。。。”他修长的指尖细细地滑过她的脸颊,嘴角略泛苦涩之意:“庭华。。。我不能让你再出事了。”
孟庭华眼眸里的微光敛了敛,低声道:“奕珲,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当初是我考虑不周全,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因为救人而坠谷,你这双腿,也不会废掉。”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对了,董奕珲你信吗?”孟庭华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紧接着说:“过不了多久,我会自己站起来。”
董奕珲微愣,回神一笑,吐出二字:“我信。”
马车到了泥山谷后,董奕珲抱着她慢慢下了车,孟庭华被他这样一直抱着怪有些脸红的,毕竟前世之时的事情,她只记得大概而已,至于她与董奕珲二人究竟会亲密到何种程度,她有些不敢想象。
“你可以把我放在轮椅上了。”
“这里山路有些崎岖,轮椅不好走。”
然而在孟庭华过度的坚持下,董奕珲还是被迫投降将她重新放回了轮椅上,他无奈地瞧着她,道:“搞不懂你了,好好的人力资源不用,非要坐轮椅。”
孟庭华敛敛心神抬头对着他灿烂一笑:“这不,人力资源还是要付酬劳的啊,我可没这闲钱。”
“。。。”
孟庭华到达目的地之后阿勺已经带人将遗留的李贾尸身捞了上来,她有些不忍,没想到李医师就这么走了。最后还是阿勺机灵,让人给死尸盖了草衣,抬到了牛车上去。
彼时天上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雪花,寒气低薄侵入人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孟庭华却发现周围异常的寂静,对于习武之人,此等异常都能看出个大概。
“董奕珲。”她转头担忧地看着他,本想着提醒他,只见董奕珲垂眼对她露着笑容,无话之间透露了许多深藏的含义。
“小姐,不如我们撤退吧。”阿勺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万事都得听从孟庭华的意思。
“撤退是好,但恐怕他们也早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突如其来的警惕,现在退一步,便会被乱箭穿心,我不能就这么让那些蛮人得了奸计。”
孟庭华忽然想到自己死的时候,好似也是被乱箭穿心,毒发而死,那种模糊不清的绝望,至今仍在心中徘徊不停。
有些人经不住如此一吓,早已经软跌坐在了凉地上。便在此时十几道暗箭自丛林中嗖地一下子射来,那目标直指董奕珲。
董奕珲抵挡自如,单手便将那些箭头给收走轻易地折分两断。
孟庭华蹙眉,箭头如此精确,难不成那些蛮人早就猜到他是董奕珲大将了?但他是秘密暗访络山城,消息怎么会传的如此快,连蛮人那里都知道了。想来当下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城那边,有奸细。
上一辈子孟庭华并不在意朝堂政事,那时候董奕珲也只会搂着她与她说些乐事,她知道,董奕珲并不想让她过多参政。但她仍旧记得,之后给皇帝进言的奸佞之臣,其中便有王国峰与盛字璇两位前朝老臣。
那两位老人,想登上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孟家会被灭族,就是他们两人从中作梗!外族有胆侵入梵音国,靠得也是王国峰这个老狐狸的大山!
那些蛮人直接赶着大刀将他们全数围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说得全是听不懂的蛮族话,举止甚是强横无理。
董奕珲想也不想将她护在身后,阿勺也是练过的人,对付这些人也算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对方人数众多,只怕有毒器在身。
“你们要小心。”孟庭华手紧紧攥着扶手只恨自己现在没有站起来的能力,要不然早已经合力将他们打趴下了。
董奕珲突然想起了件事,转头对着她说:“对了庭华,我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此行我还带了个人过来。”
孟庭华黑脸:“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
“不急,我的将士马上就会赶过来,再加上良大人的人,此番必会将他们的老巢翻个底朝天。”
彼时蛮人却直接一拥而上,为此,有不少人被中刀剑之伤,叫喊声接连不断,阿勺和董奕珲虽鼎力对敌,但死伤众多,孟庭华见此已经是怒火冲天。
其实她轮椅上有一把散装的银枪,只要稍微动动手,接上口子便是一具厉害武器,阿勺不知道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订了这么件银枪,有些惊讶。
虽然站不得,但手臂还能挥舞!
蛮人上前对付孟庭华的时候,便知道是小瞧这位残疾女子了,只见孟庭华手一挥动银枪,便如同金蟒戏珠般自如,瞬间便将周围的敌人打了个彻底。
时至夕阳,蛮人败落。
良大人带领众人赶来时现场早已经是血光一片,现状惨不忍睹。
收拾蛮人尸体之后,良大人下令将继续林口深处前行,余党未除,一日都不会安心,孟庭华打算就此打住,毕竟接下去是他们官府的事情,作为平民的孟庭华现在参与不得。
董奕珲点头同意,道:“也好,你臂膀受了伤,回去涂些药便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会去看你的。”
“你要小心。”
坐着马车回到镇上的时候早已经是夜晚时分,街道不似深山,这里甚是热闹,人来人往地添了和乐融融,孟庭华处理了伤口便想要下来看看,陪伴的阿勺拒绝不得只得去后座拿了轮椅。
孟庭华倒是忘了,原来今天是络山城的祝福节,来往的人不论是孩子还是老人都得去净月庙烧上一香为自己的将来祈福。
“阿勺,我们去一趟净月庙吧。”
“小姐,三姨娘着急着找你呢,还是快些回去吧。”阿勺有些为难了。
“无碍,都晚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怕再晚些,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告知我姨娘说明我的去向,如何?”
阿勺哪会留主子一人在这喧嚣热闹之地,撇去了回去的念头只得推着孟庭华去了就近的净月庙。
寺里的住持她是认识的,烧香拜佛之后,便随着尼姑的脚步去了后寺的殿卧里休息片刻。
阿勺回了碧玉堂替她回话给了三姨娘,因为她打算明日一早再回去,这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提出。
禅房独有一床单薄的棉被,四壁徒清很是寒冷,再加上外面大雪飘飞,意志差的人早已忍不了这种清苦了。
孟庭华倒是有些犯困,但她不想这么早就睡过去,将床边的被子拉过来紧紧地裹在身上御御寒,才推着轮椅打开门槛。
外处寂静极了,飞雪无霜飘飘洒洒地涌入房内,嘴里呼出的白雾热气与雪交融成水,孟庭华待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将会碰见一个人。
前世是因为祝福节才随姨娘去的净月庙,晚上灯火阑珊处,隐隐约约地,她记得碰见了一个人。
“到底是谁呢?”她望着白雪喃喃自语,有了些勇气直接推车而出。
阔大的走廊边上,尽是些白石雕刻的聚神佛像,巍然森严的紧。
穿过石廊,便瞧见了一处梅林子,白雪与梅花苞纠缠绵延,夜里透着隐隐地白色微光,静谧的景色,以及,悄然沉寂的人影。
孟庭华眼神触到了那抹人影,不由得一愣,毕竟那人身着玄色衣袍与暗夜融为一体,若不是她视力好,估计早已经走偏了。
那人侧着脸阴沉沉地看着孟庭华,不说话。
倒真是如此冷傲的气质。孟庭华不禁一笑。
“抱歉,打搅了。”她已经受不住寒气的摧残,想早些去尼姑那处泡个热澡。
刚想推着车轮离开,却发现这轮子怎么推也动不了,她蹙眉转头看着他不说话,只见那男人单手把着扶手,神情沉沉地俯望着她。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犀利得如狼眼似地精明,泛着水光,仿佛要将她看得彻底才好。
孟庭华抿抿嘴,开口:“这位公子,你可知拦着姑娘的去路不让她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他皱眉没说话。
她一笑而过,解释着:“意味着情郎拦新娘,背着新娘过桥头。按着这儿的习俗就是得娶人家过门。。。公子你并不想,娶一个残人过门吧。”
孟庭华不知道的是,听闻此言,他的手不觉紧了紧。
他张张嘴,吐出微微的热气出来:“你就是孟家的嫡女?”声音沉稳性感,似玉石之声清朗。
孟庭华一愣,迟疑了许久才吐出了一字:“是。”
他神色已然没了先前的冰冷僵硬,看着锦被里露着的脑袋,才低声细语:“你母亲与我生母是旧识,再加上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我会治好你这双腿。”
“你是谁?”
孟庭华模糊之中记得这人,但还是记不起他叫什么,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彼时好像是沉寂了许久。
他深深地望着她看了许久,微微转身缓步离开了此处梅林。
隔日盼着日头升起,没想到打开窗棂却见一片死寂的气象,天是晦暗的,因着昨夜的大雪,树木房屋被挤压,有些整年未修改的屋子不堪一击,直接倒了下去。
拜别寺内住持正巧碰上阿勺领着马车过来:“小姐,该回去了。”
孟庭华颔首,突然地说了句:“这天,怪冷的。”
“可不是嘛,前几天还大晴天呢,谁知道一下子就下了大雪,不过我估计深山藏着的那些蛮人也快熬不住了,遇上这种大雪,决计活不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