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怎么办

    林默抬头看了他一眼。

    房间里没有灯光，林默又是背窗而坐的，月光与星光同样找不到他的脸上，因此林默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眼底猩红的茫显得异常的明亮。

    有些渗人。

    但李南不会因为这种眼神而生出别的什么情绪来，他只是平缓的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这间房间的窗户早碎尽了，呼啸的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有些淡淡的凉意。

    李南笑着说：“我是想问问你，我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一般会在意些什么东西呢？”

    林默道：“杀人——你自己说的。”

    李南于是嘿嘿的笑起来，他整个人儿向后靠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也不在意沙发上这房间原主人残留鲜血的味道，翘着个二郎腿儿，笑道：“我是挺喜欢杀人的——杀人是个艺术活儿，不知道你懂不懂——人这种动物，其实真的是很有意思的，在人前，安全而闲适的环境里，嘿嘿，当然，咱们两个人对闲适这个词儿的定义可能不大一样，总之，在一个能让其感到踏实、安心的生活、社会环境之中，每个人都会表现的像是个人。

    “这么说是不死有点儿奇怪？

    “但就是这样的，咱们再大街上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在工作之中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无论他们对外界的信息反馈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性格——是暴躁也好、温和也好，都显得那样的……合群，或者说，我们的周围向来少有真正可以定义出来的‘坏人’。

    “人人待人谦和、人人温驯有礼，人人都像是个人那样。”

    林默道：“你想说什么？”

    李南道：“我在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默看了他一眼。

    于是李南笑道：“你看，人总是有背面的，当然，说背面或许不大贴切——人，总是有真实的一面的。

    “人人用最好、最能被这个世界与社会接受的方式生活在人群之中，可背地里呢？

    “伪善像是面具，它能让任何人都看不清楚你的面目——有些人伪装的能力差一点儿，就会成为众矢之地，变成摆在明面儿上的坏人，但可笑的是，人人都清楚那是个不大好的人，却从来不会当面的讽刺与规避他，相反，仍然是和和气气的，只会在背后里，和自以为亲近的人说道这个与那个——这又是另外的一种伪装。

    “人总习惯于给自己以伪装，伪装真实的自己，这是弱小生物发自本能的自我保护。

    “但人，总会有时候难以遏制的露出马脚来。

    “比如死亡。

    “你一定见过人死亡之前的样子，越是胆怯的人，越是要装作镇定，而当他确认真的要死了，就会彻头彻尾的恐惧起来，那样子……嘿嘿，你大抵是没有见过的。”

    林默看了他一眼。

    李南像是吃了摇（屏蔽）头丸儿一样甩甩头，刘海于是飞起来，有点儿滑稽：“丑恶的人、伪善的人、勇敢的人……在死之前，你能看见一个人褪去全部伪装之后的真实状态——那是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林默道：“我从没留意过。”

    李南笑起来：“我们杀人的方式不一样——不是么？”他说着说着又自己摇摇头，“不，我们杀人的原因就不一样。

    “我在末日以前是个杀人犯，国家通缉的那种。”

    林默道：“现在没有谁没杀过人。”

    这句话很中肯，末日到今天，从幸存者之中随便找几个人，不说没有手上不沾血的，但沾血的绝对是大多数。

    这句话只有现实，但李南似乎觉得这是一句相当好笑的话。

    于是李南便咧开嘴笑起来。

    他的笑声很低，事实上，他说话的声音也一直很低。

    因为小女孩儿就在隔壁的房间里睡觉，而这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的隔音很不好。

    但这种近似于无声的笑容，便有些狰狞恐怖，尤其是他在黑暗之中露出亮白洁白的牙：“但杀人就像是吸毒，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而欣赏人死之前那样丰富的情绪的变化的次数越多，就越停不下来。

    “这就像是某种——那叫什么来着？是了，鸩毒。

    “但可惜的是，它毒不死我。”

    林默看着他。

    李南笑了一会儿，笑声很低，林默一直看着他，最开始觉得这样的笑容有些狰狞，但最后却在这样一个人的神情之中看出来了那样小心翼翼的神色来。

    他真的在担心吵醒那个睡觉的小女孩儿。

    笑了一会儿，李南才第二次开了口：“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默回答不了他。

    李南似乎也没打算等林默的答案，而是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来，想要抽出一根，但才抽到一半儿，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反而将那根烟重新放了回去，甚至将烟盒也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然后他抬起头来，却正看见林默正看着他，眼神有点儿奇怪。

    他愣了愣，然后笑：“我记得特久以前看过一个什么新闻来着——说大人和小孩在一个屋子里，抽了烟，就相当于是孩子也强迫的抽了烟。”

    林默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猩红的眸子在阴暗的环境里闪着微微的芒。

    李南脸上那种放荡不羁的神色不见了。

    他突然有点儿局促，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来，摆了两下手，才道：“我去看看那丫头片子——咱们别把人家吵醒了。”

    然后他便转过身去。

    林默这时候的忽然问：“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李南顿了顿，没有回头，答非所问道：“她还小，总该有人照看照看，还是个女孩儿……要不长大了，懂事儿了，也去杀人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李南便不再多言，转身转进了小女孩儿的房间里了。

    林默看着他的背影一路消失在实现之中，才垂下眸光来，重新伴随着周围的黑暗，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默之中。

    此夜正长。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