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多月杨诗远都没有见过尹宝儿,他松了口气。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吧,他终于自由了。尹宝儿其实是得了重感冒,断断续续将近一个月,哪里有精力没有去宁新,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被打击到,但也仅仅是有些。
尹宝儿回学校后就开始发烧感冒。她拿着纸巾擦鼻涕的时候想到宋芊芊娇滴滴的撒娇而杨诗远一副受用的样子,刺激的她恨不得把她的头发都薅光,让她成个秃子。
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赶紧遏制住自自己臆想宋芊芊苦情的桥段。女主角有必要薅人头发嘛?女主角生个病男主角会披星戴月、跋山涉水的赶到她身边,然后温柔的抚摸女主角的额头,再含情脉脉告诉她:‘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她果然没有女主角的命,童话永远都是童话,即使她是公主,王子选择的依然是灰姑娘,她还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
冯荃玲拎着外卖推门进去的时候,尹宝儿正窝在床上,塞着耳麦听音乐,想着她周末回家的时候她妈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后来只说了句:“女儿,你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也知道两家沟通过,她妈显然不看好她,还真是内忧外患呢。冯荃玲‘叮铃咣当’大动作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尹宝儿蔫蔫的爬起来,摘掉耳麦,靠在墙上。冯荃玲皱着眉头看着她“你现在很像电视剧里被欺负的女主角,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尹宝儿轻笑起来,嗓子发痒促使她剧烈咳嗽起来,瞬间脸憋的通红。冯荃玲叹着气到了杯水递过去。她接过,平复后用沙哑的声音闷闷道“我可没有女主角的命,顶多算个女炮灰,还是没上场就已经挂了的那种。”
冯荃玲又从口袋摸出两袋药扔到她床上,恨恨的说“赶紧吃药,再吃点粥。我怎么看你都没有寻死觅活白莲花的潜质。一个学医的要是被感冒弄死了你也算个人才了。”果然彪悍至极。尹宝儿乖乖起身吃药,再扒拉着冯荃玲带回来的皮蛋瘦肉粥。
寝室里静悄悄的,另两个可能为了避免尴尬,时常不在寝室。冯荃玲像是为了找话题似的随意道:“我刚才看到黄棣了。”像谈论天气一样风轻云淡。尹宝儿本来没有胃口,突然更不想吃了。
几秒后,冯荃玲继续道:“可是我没搭理他。在我身后喊我,我竟然都没有回头。”尹宝儿叹口气:果然伪装平静,没几秒就原形毕露了。她突然有些生气“那种男人有什么可搭理的?”冯荃玲低头沉默的用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然后像是受了刺激似的,一下子站起来爬到床上,掀开枕头,抓起那包心x印的纸巾,“啪”一下扔到垃圾桶里。动作狠绝迅速,不给自己一丝反悔的机会,虽然那是她曾经最珍视的东西。
黄棣是冯荃玲的数劫,用她自己的话说:即使他是个炸弹,她也心甘情愿的接着,堪比董存瑞。和尹宝儿一样,都是低到尘埃里的单恋。
冯荃玲例行项目就是每晚用电话骚扰黄棣。一般是先蹬掉鞋子,然后爬到床上躺下来,一边从枕头下摸出那包纸巾,一边拨号。如果电话接通,开场白总是这样“皇帝陛下,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如果没接通,她也会一遍一遍重拨,直到电话那端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然后她放下电话,把纸巾小心翼翼的再塞回去,再从床上爬下来找东西吃。那些失败好像对她不足轻重,她说只要看着那包纸巾就充满勇气。
尹宝儿喜欢冯荃玲的故作坚强。难道每次失败都要躲在床上嚎啕大哭吗?她们破釜沉舟甚至撕破脸皮,不过是为了那个人的倾顾,兵荒马乱哪有时间软弱退后?孤注一掷不过是放不下。哭嚎后就转身离开的高傲从来都属于她们。因为奢望的太多,越贪心就越卑微,哪里又有资格站起来,趾高气昂的朝他们吼:“滚你丫的,老娘不伺候了!”
如所有英雄救美桥段一般,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堪称偶像剧。黄棣则狗血的担任了把王子,注定被冯荃玲这个妖精纠缠不休。
在此之前冯荃玲是一个思想叛逆,穿着奇装异服,老师眼里的坏学生。她爸整天忙着生意很少时间陪她,却一再告诫她:虽然我不指望你出人头地,你好歹能考上个大学,不然以后公司以后被你败光了怎么办。冯荃玲嗤之以鼻,反正她爸说什么都是错的。
岂不知她的人生轨迹从他们的相遇那刻开始改变。那天晚上她照例和几个朋友泡吧,她喝的有点多,告别他们,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恶心,慌不择路一头钻到酒吧外面的巷子里,吐的昏天暗地。
刚稳住心神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了几个小混混,呼呼啦啦围着她。她有些发懵,抬头就看到一个染着黄毛的小痞子已经走她面前,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笑。她惊恐万分,心里存着侥幸,把手提包扔到地下“我的钱都在那里,你们拿了钱快走吧。”
小混混捡起包抽出钱递给黄毛,黄毛抓着钱很不满意的看着她,然后一把捏起她的下巴:“看着挺嫩的,身材挺好,”其他几个混混发出猥琐的笑声。冯荃玲酒都被吓醒,扯着嗓子开始尖叫,小混混一巴掌打的她晕头转向,她顾不上疼痛,歇斯底里的喊救命。
这时不知道谁突然大叫一声:“警察来了”随后警笛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小黄毛立马放开她,带着几个人迅速逃窜离开。
冯荃玲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时从黑暗角落里走出一个人,伴随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昏暗的路灯投射出高大的男性身影。然后他顺势关掉手机铃声,警笛声戛然而止。如同英雄般登场的男人深深震撼了冯荃玲,她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她心上,最后蹲在她面前“你还好嘛?我这个方法挺好的对吧。还是能吓吓人的。”简直是天籁之音。
冯荃玲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就被他刚刚的话震的哑口无言。男生扶起她,从口袋里掏一袋出心x印纸巾放到她手里“擦擦吧,女孩子一个人晚上还是不要来这样的地方。”
如同脚踩棉花般,被男生扶着走到热闹的马路边。冯荃玲毕竟是冯荃玲,抽空仔细了看了看男生,怎么看怎么顺眼。扯着他的袖子挺胸抬头,面带羞涩的自我介绍:“谢谢你,我叫冯荃玲,你呢,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夜宵?”即使妆花了,脸也肿了。
男孩淡然道:“不用了。”刚准备离去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呼唤“黄棣,我们都找你呢,你跑哪去了,走吧,回学校去。”转身看见酒吧陆续出来很多男男女女,看样子像是大学生,看着男生,他应了声,说了句再见,急急走向他的同伴。
原来他叫黄棣,连名字都这么精彩,她想。冯荃玲精神振奋的回家,她手里仅仅攥着那袋纸巾,脸上浓墨重彩引得出租车司机频频回头张望,她却都舍不得用一张纸巾,之前那些心惊肉跳通通被黄棣逆光而来的身影取代。
至少知道他的名字,身份大概也能确定。所以网络的作用很大,冯荃玲搜索引擎、发帖、甚至到临安各大校园网去找他。由于他名字的特殊性,没有电视剧里的千难万阻,她还是找到了他。s大,医科大学。想要考上这个学校对她来说很件相当费劲的事。
在高三的第一个学期中旬的时候,冯荃玲她像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学习,似乎要把之前的十几年没有用功的遗憾都补回来。也不再泡吧,出去玩闹,甚至央求她爸安排家庭教师补课,连老师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她爸更是欣慰,以为女儿终于开窍了。
很幸运的她考上s大,虽然她爸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记得明明让她报考商学院的啊。总归是不能改变的事了,冯爸爸只能听之任之。
只能说爱情的力量实在烂俗的伟大。冯荃玲第一天报道就兴冲冲到法医系,逢人便问。很幸运,通过三个人就找到了黄棣,她以为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等她走到学校人工湖旁边的小树丛时,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白色的衬衫,高高瘦瘦的,非常英俊迷人。他斜侧着身子,两片薄唇开开合合,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她却觉得万分多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对面的女孩子,清汤挂面,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冯荃玲轻手轻脚的走进,理所当然的打算当一个偷听者。
女孩子毫不留情的声音传来:“你以后不要再为我做那些事了,我真的不喜欢你。”男生声音很低沉“为什么我不行?”语气脆弱又执着。完全没有那天救她时的英勇。冯荃玲有种被雷劈的感觉,原来之前的种种表象不过是上帝给的糖衣炮弹啊,注定的原来这样一个事实。
冯荃玲行动快于脑子,冲出去,不管不顾的朝女生道“你凭什么不喜欢他,他那么好,有什么不招人喜欢的?”两个人都大吃一惊,转头就见一个画着浓妆踩着高跟鞋的女生奔过来。
女生无奈的耸耸肩“招你喜欢,你去追啊。”然后直接掉头,干脆走人。留下冯荃玲后知后觉的看着黄棣,黄棣对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女孩子十分恼火,她谁啊?他都不认识她好不好!冯荃玲偷偷瞟了眼黄棣,黑云压城的气势,不说点什么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她是谁啊,她给谁道过谦?
可是她实在看不了他那时的样子,刚鼓起勇气,准备开口道歉,黄棣看都不看她一眼抬腿就走。这个过程其实只有几十秒,冯荃玲却觉得像慢镜头一样。
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急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来道歉也没有那么难,关键是看对象谁。黄棣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掰开她的手扬长而去。她甚至还来不及从口袋里透出那袋纸巾,告诉他:这是你给我的。只能久久伫立在他刚刚站的位置上喃喃自语:“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嘛?”
之后冯荃玲对黄棣展开了猛烈攻势,整个法医系都知道,临床有个大一新生冯荃玲报名第二天就开始追黄棣。黄棣当然不搭理她,冯荃玲只有对策,贿赂了他的室友,天天往他宿舍打电话、甚至去他寝室楼下和教室等必经之地去堵他。更是无赖的放出话:你要是不接我电话我就天天堵你。
迫于颜面尽失的威胁,黄棣不得不偶尔接一下冯荃玲的电话。谈话内容一般都是警告她不要再骚扰她。他每次接电话频率大概是冯荃玲快奔溃的边缘,对她的容忍度把握十分精准,当然冯荃玲也还是会去找他,明目张胆的安排每次的巧遇。他的每个室友她都混的熟,她迫切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一件一件仔细打听他的事情,不管真假,都一一记在脑子里。他喜欢吃可乐,不喜欢喝芬达。喜欢看科幻电影,不喜欢玩网游。喜欢看动物世界,不喜欢看搞笑节目。喜欢游泳,不喜欢足球。很可笑的是她竟下意识的模仿,忍者昏昏欲睡的欲望,听着电脑屏幕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如某句经典台词一般,看他看过的风景,听他爱听的歌,看过他看过的世界,走过他走过的路,这样是否就会离他更近一些?忘了他最真实也最重要的一个事情:他喜欢白晨露,不喜欢她。
某天冯荃玲,依旧在他宿舍楼下截到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他。黄棣皱着眉一脸怒色的瞪着她“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冯荃玲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缠着他无非就是喜欢他而已,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情他却问为什么?他要知道就知道的彻底好了“我第一次遇见你就喜欢你了,我喜欢你怎么了?我—”话没有说完就被黄棣不耐烦的打断,“我不喜欢你!能不能不要再是出现我面前?我真的很困扰!”多么刻薄又直接的拒绝。
冯荃玲咬着嘴唇,不愿意放弃。继续保持面不改色“你自己都在白晨露面前晃悠,凭什么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我喜欢你,你喜欢别人,这很公平。”公平嘛?最不公平的就是她吧。黄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生,被她呛声的无法还嘴,只能气呼呼返回寝室,不愿一路上再被她跟着。
冯荃玲只能打道回寝室。一进宿舍就把自己摔在床上,看着尹宝儿闷闷不乐“我好像把他气到了。”尹宝儿笑了“干的好,这样他对你印象更是深刻了。”冯荃玲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我总结了下经验,下次不能从他寝室下面截他了,这样他容易跑回寝室。”她才不会轻易被打倒,一点拒绝就承受不住,怎么对得起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
尹宝儿苦笑着摇摇头,她从来都不会费力的去跟冯荃玲讲强扭的瓜不甜,早点放弃这种大道理。她自己都在做同样的事,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给别人忠告和建议?
旁观者未必比局中人清醒,哪能淡然的对别人指手画脚?不过是各自捂着伤口,相互拥抱鼓励。
冯荃玲每次周末回家都会拎上装有自己做的可乐鸡翅的保温盒,乐此不疲的送到黄棣的寝室楼下,交给他的室友。充分实践‘抓住男人的心,要先要抓住男人胃’这句名言。她一次都没有问过他是否吃过,对她的厨艺是否认可,问了或许她连继续的动力都没有了。
她曾在元旦的时候,在校广播台颤着声向黄棣公开表白过,原话是这么说的:“黄棣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请你不要讨厌我。”不是接受,而是不要讨厌,她的请求都显得那么卑微。也曾在因为看见尹宝儿为杨诗远织围巾,而决定效仿,从初冬一直织到浓冬,中间经历了无数次的拆散—重织,最终还是完成了。期间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等老娘搞定他以后,求我都不会再帮他织’,最后她果然再没有织过围巾,却也没跟他在一起过,那些幻想只能是一场意淫出来自欺欺人自己的噱头。
改变堵人路线的冯荃玲每次吃饭,都会拉着尹宝儿舍近求远的去二食堂,来一场与黄棣的‘偶遇’。一般情况都是他和室友在吃饭,她们急匆匆的赶到,然后端着餐盘如同雷达似的到处搜索,等发现目标再大摇大摆的坐过去。然后他的室友很给面子的挪位。尹宝儿理解冯荃玲面对黄棣冰冷而又面无表情时的尴尬,所以乐于做一个沉默的电灯泡。
每次的‘偶遇’后,冯荃玲总是喜欢搂着她,心有戚戚感叹“幸亏有你,不然我一个人对着他自说自话像个神经病一样。”
事情的转折点就在于某一次的‘饭遇’,据冯荃玲回忆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总之某个傍晚她们依旧端着餐盘自然的走到黄棣面前,冯荃玲如常的和黄棣打招呼:“陛下,我们又见面了,好巧啊。你今天又吃什么菜?”黄棣不耐烦的嗯了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面无表情的继续低头吃饭,他的室友呼啦啦移到别的位置上,她们顺势坐下来,与他相对。
冯荃玲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似的,盯着他的餐盘,继续找话题,“陛下,你就吃这么少嘛?半夜不会饿嘛?”黄棣眼皮都没掀一下,尹宝儿知道自己应该救场,配合着救场“现在的男孩子都吃的不多,哪像你每天晚上都狂吃零食。”冯荃玲转过头笑笑“好像你没吃似的。”
感激的捏捏尹宝儿的手,冯荃玲开始新一轮的搭话“听说白晨露昨天跟我们系的师兄去看电影了,你知道嘛?”黄棣淡然的姿态做不下去了,事关白晨露他怎么理智?几乎脱口而出“我知道怎么了?又关你什么事?”被他冰冷的目光似乎蛰到,她慌忙起身说:‘我去买奶茶’然后急急跑出去了。对他的态度有些伤到,可是能怪谁?明知道白晨露是他心里不能碰的存在,还要自找罪受。
尹宝儿看着冯荃玲有些狼狈的身影,低下头恨恨的戳盘子里的西红柿,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真是够了,一个大男人在像她们展示什么是沉默是金?跟他同学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废话挺多的?怎么一碰到冯荃玲就一副视死如归的委屈样?
尹宝儿微微抬起头,平视着他,“你真的很过分。”黄棣被她犀利的眼光还有平静的语气惊到。印象中这个女孩子从来都是跟着冯荃玲,但从不参与发表任何言论。今天她这么指责他,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尹宝儿蹙着眉头看他表情的变化,不等他发声,就结束这场一个人的对话“你自己都不能试着去接受冯荃玲,凭什么想要白晨露接受你?”黄棣怔在那,这句话的效果显然,不得不说对他很有说服力。爱情里果然人人都是白痴,接不接受取决的难道不是当事人自己?
冯荃玲回来的时候手里例拎了3杯奶茶,她小心翼翼的把奶茶先放到黄棣面前。如往常一样等待他的拂袖而去。毕竟他饭吃完了,她的奶茶他也不会要,她不过又在做无用功。
她拿着筷子像数米粒般扒拉餐盘,果不其然黄棣站起来,然后转身离开,手里还捧着她的奶茶,并且附带一句“谢谢”,尽管语气很漠然。冯荃玲一下子站起来有些目瞪口呆,她的视线焦灼在他背影上,快把方圆百米之内的人都灼伤了。过了很久,她压抑着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声音,一把拉着尹宝儿道:“我刚才没有眼花对吧?,他,他拿了我的奶茶是吧?”极度需要肯定的语气,尹宝儿怀疑如果自己说‘no’的话,会被她掐死。
尹宝儿乖顺的点点头,冯荃玲松了一口气,软趴趴的坐回椅子上。饭也不吃了,抱着奶茶小口小口的撮,间或发出瘆人的傻笑,脸上绽放出的光彩太过逼人。尹宝儿陪着他静静喝奶茶,她并不认为黄棣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改变。也许他可以自欺欺人的表现给自己看,他能接受冯荃玲,所以白晨露也能接受他。这不是充分必要条件,爱或被爱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冯荃玲则是越挫越勇,陷入爱情却又总是患得患失“我觉得我好像看到曙光了,可是我又觉得自以为是了。明明人家只是拿了我的一杯奶茶而已,我就以为他接受我了似的,也许他只是渴了而已?”抓心挠肺都是自找,因为乐意,因为得不到。
冯荃玲第一次参加黄棣寝室聚餐,据说喝的烂醉如泥。尹宝儿接到电话后就趿着拖鞋急冲冲下楼。刚站在寝室楼下,一眼看到冯荃玲倚在黄棣身上傻笑,她无奈的叹口气想要去扶她。她推开尹宝儿的手,紧紧抓住黄棣的胳膊道:“不要,我好不容易能抓住他,一会儿,就一会儿。”尹宝儿抬头去看黄棣的表情,极度不耐烦和隐忍,却终究不好意思拂开冯荃玲的手,毕竟跟醉酒的人生气是极其失风度的。
五分钟的时间里冯荃玲一直抓着黄棣的胳膊,尽管黄棣的表情十分冰冷,可手臂的温热传过她的手心,直达心底,烫的她想哭。尹宝儿隐在角落,不说话也不去打搅。然后冯荃玲主动松开黄棣,温暖瞬间烟消云散,至少她获得过,即使靠装疯卖傻。尹宝儿走过去,轻轻扶着她上楼。
到了寝室,冯荃玲立马站直,蹬掉高跟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哎呦,装醉太他妈需要技术了”尹宝儿耸耸肩,洗了个苹果递给她=,她接过“咔嚓”咬了一大口。尹宝儿不赞同的看着她“你没醉也差不多了,脸都红了。”冯荃玲如虚脱般靠在椅背上“高兴,今天我去的时候他竟然什么都说,我都乐疯了。你说他这是不是默认了?”不拒绝并不代表认同,道理她懂,对于她来说不拒绝就够了。
不被欢迎的感受,尹宝儿太了解。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若无其事的站在那,践踏自尊对人笑脸相迎。尹宝儿望着天花板“现在他不主动,不拒绝,还差一个‘不负责’他就是渣男了。”
冯荃玲笑了“他拒绝的时候我老想着只要不拒绝就好,只要他让我陪在他身边就好。现在他不拒绝了,我就想他要是能主动就好了,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明明很平淡的语气,却像叙述着最无可奈何的情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我爱你,而你也恰好爱我。可悲的是‘恰好’的概率太低。
冯荃玲开始更频繁的出现在黄棣身边,即使他仍然不冷不热,不置可否。冯荃玲经常开玩笑“你说我要不要献身给他?这样是不是更能抓住他的心?”
尹宝儿翻着白眼,悠悠道:“那是抓住女人的心,你这么做就没有退路了。这样结果有很多种。第一:事后他死不认账,就是不负责。第二:他负责,姑且不说他爱不爱你吧。第三:不说负责不负责这样的话,依然保持之前那样的态度。”冯荃玲无力的趴在床上说:“为什么哪种都不是我期望听到的?”
因为他不爱你。这句话尹宝儿没有说出口,真话往往一针见血,太过残忍。尹宝儿没胆子献身,这不是献祭,如果做了就能得到某些回报,虔诚于是精神得到满足。她不是没想过,而是知道如果她做了,他们之间连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勉强维持那点平静的表象都会被打破,他会负责,然后一直带着对她的厌恶。
冯荃玲终究还是献身了,在黄棣喝醉的情况下,起因还是在傍晚某个时刻,白晨露和一个男生肩并肩散步,被他看到。尹宝儿在宿舍快关门前收到冯荃玲的短信:晚上我不回来了。
尹宝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无力劝阻,冯荃玲要做什么谁劝的了?这条路走的太辛苦,她何必再增加她的负担。更何况她不是同样一意孤行?
冯荃玲第二天一回宿舍就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直到中午,尹宝儿掀开她的被子,冯荃玲闭着眼睛,被角却都湿了。知道她没睡着,问:“要不要去吃饭?”冯荃玲抹了把脸,不好意思的坐起来“你知道我干嘛了对吧?他昨天喝醉了,我算是趁虚而入吧,把他上了。”
尹宝儿嘴角抽了抽:“我只关心他今天什么态度?”冯荃玲发了会呆,该怎么说,“他今天早上起来面无血色的看着我说‘我会负责’好像被我强x了一样,然后挥挥衣袖就走了。我突然觉得没意思,你说我贱不贱?他何必为难自己,我没想让他负责,真的。”以往默默忍受的拒绝在他冰冷的接受对比下猛然反噬,竟然比无数次的尴尬碰壁中更加剧烈难耐。
尹宝儿把纸巾塞到她手里选择沉默,眼泪只能宣泄感情却不是治愈伤痕的良药。冯荃玲不需要安慰。没有身临其境的安慰都显多余。
冯荃玲两天都没有找黄棣,期间尹宝儿问她要不要继续‘每日一遇’。她说“不去,他不是要对我负责嘛,我看他怎么负责?”然而黄棣丝毫没有‘负责就是男朋友’的自觉。什么都没有表示,哪怕一个电话。最后还是冯荃玲先投降。谁爱了,谁妥协。
他们依然保持之前的模式,似乎那晚上的事从来没有发生。冯荃玲是刻意回避,而黄棣似乎刻意遗忘。然而事情的变化在一个多月后。
某个下午,冯荃玲难得严肃的对着尹宝儿说:“我大姨妈没来,一个多星期了。”简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尹宝儿还是陪着她偷偷买了验孕棒。结果很明显,尹宝儿从冯荃玲茫然的脸和皱起的眉上得出结论。
尹宝儿扶着她的肩膀,佯做镇定“告诉黄棣,问他怎么办?”冯荃玲苦涩的笑了,“难道他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她担心的点根本不在年龄、学业、家庭上,而是黄棣的态度。
冯荃玲还是打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接。她自嘲的笑笑,果然还是这样。把电话打到他宿舍,他的舍友嬉皮笑脸的告诉她“他去接白晨露下课,白晨露好像打开水的时候把脚烫了,就是表达同学间的友爱,你不要想多啊……”她放下电话竟然笑出了声:不要她想多为什么还要告诉她?他们一样残忍,都以为她的心是铜钱铁壁呢。
周五尹宝儿照常整理自己的东西,冯荃玲问:“又去找你的杨诗远?”尹宝儿点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做?”冯荃玲摸了摸肚子,无奈的叹口气“我和这个孩子无缘。”
尹宝儿知道她舍不得,否则她不会脱下高跟鞋,摘掉耳环,整天素面朝天,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刻开始。冯荃玲就该画着精致的妆容昂首挺胸才对。
尹宝儿放下东西“什么时候去医院?我陪你?”,冯荃玲点点头,“明天带我去见杨诗远吧,我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顺便流个产,在临安总会不方便,以后我还得混医院呢。”刚说完两个室友推门进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冯荃玲无所谓的耸耸肩。她已经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区区两个异样眼光算什么?
尹宝儿一大早在楼下看到她爷爷的警卫员身着便装,站在越野车旁边。全家都知道她周六去宁新见,也由着她。尹宝儿快步走过去,笑眯眯的“钱哥哥,今天我跟我同学一起,你不用开车送我了,我自己开吧。”钱警卫员打个了电话跟首长报备,然后敬了个军礼先走了。
冯荃玲一屁股坐到副驾驶,振振有词:‘乖乖,你这车牌不得了,出去闯红灯都没事,这车玻璃是防弹的吧?尹宝儿你说说你一个军二代”,尹宝儿把刚买的早点放到她旁边,“待会喂我”冯荃玲翻着白眼“我还以为给我吃的呢?”尹宝儿边打火边说:“你不能吃东西。”
赶到碧桂园,杨诗远依旧不在家。尹宝儿无奈的看着冯荃玲,冯荃玲叹了口气,“看来是老天注定让他早死早超生啊。”她脸上的讥嘲和苍凉让尹宝儿无法直视。
没有多少挣扎,两人驱车去了头天预约好的医院,在碧桂园附近。进了医院,拿号交钱,妇产科在四楼,临上楼前冯荃玲手脚冰凉,她一把拉住尹宝儿紧张道:“我先去卫生间,你在妇产科等我。”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尹宝儿刚走到妇产科,一眼就看到身穿紫灰衬衫的杨诗远站在门口,只有他能把这个颜色驾驭的优雅,即使神色惶然,依然鹤立鸡群。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没穿着青色的衣服,依然轻易就撩拨了她的心。
她有些不可置信,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索性喊住了他,想问个明白,显然她没有机会。对于尹宝儿的出现杨诗远更是意外却不慌张。敷衍的嘱咐她交友慎重,迫不及待的奔向女人。尹宝儿其实见过她的。她似乎刚从妇产科里走出来,面色并不好。尹宝儿不想再看扭过头,专心等待冯荃玲。
想着他刚刚似乎仿佛大发慈悲似的回过头,竟然警告她交友要慎重。她也想问一句:你交的又是什么朋友?同样来妇产科你的朋友就是好的?他的双标准,归根结底不过因为她只是尹宝儿。
等冯荃玲磨磨唧唧上来,杨诗远早携着他的‘如花美眷’离开。尹宝儿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她进去。冯荃玲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丢了魂一样。尹宝儿扶着她,慢悠悠坐回车上,启动车子。然后把车停在街口,冯荃玲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一分钟后,尹宝儿手里捧着两杯热腾腾的红豆奶茶,一上车径直塞一杯到冯荃玲的手里。
车子直接上了高速公路,冯荃玲才缓过神,一边啜着奶茶一边问:“不再去趟你远哥哥家了?”尹宝儿若无其事的打开收音机,“不去了,刚才碰到他了,带别的女人过来的。”冯荃玲拧着眉毛,难得没有炸毛,估计是没力气了,“什么情况?”“要么流产,要么孕检。”尹宝儿低垂着眼把声音开的大大的。“应该不是他的”,怕冯荃玲担心,尹宝儿补充了一句。其实她也有些把握不准,下意识的相信他而已。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流言的力量很强大,也许那不完全叫流言。不到一个星期时间,几乎全校都在传:冯荃玲插足黄棣与白晨露之间,勾引黄棣,怀孕被甩,一气之下流产。一时间冯荃玲‘风头很盛’。无疑是另两室友传出来的。
尹宝儿在寝室当着大家的面把杯子砸了,吓得那两女孩子呐呐不语,她们对于尹宝儿的身份有些眼见和传闻。事后冯荃玲笑嘻嘻“呦,大小姐发火了?你说至于嘛,我都不生气。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十分威武。”
尹宝儿从宁新回来就闷闷不乐,憋屈了好些天,刚好赶上这事忍不住发了回火,她自己知道其实根本原因不在这。
冯荃玲从宁新回去后,一次都没有提起过黄棣,似乎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躺在床上休息了几天,然后又恢复以前的模样,似乎还是那个趾高气扬的冯荃玲。好像得了场小感冒,很快就康复痊愈。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事真的只能做一次,况且一次她都承受不起。她痛恨着黄棣,如爱他般的恨着他。却无力再纠缠在爱恨边缘,进退不得,她想就这样算了吧,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自己就能过的轻松坦然一些呢?就放过他吧,把从前都当做小插曲,他们注定了只能成为彼此的过客。
黄棣来电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10多天。冯荃玲没有以前接电话的欣喜若狂,她淡淡的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不再嬉皮笑脸称呼他皇帝陛下,也不再有没脸没皮的纠缠。
她礼貌而陌生的语气让黄棣十分错愕,他甚至移开手机重新扫视了下电话号码,没错,而且声音也对,可是为什么感觉那么陌生呢?他直截了当“那些传言是真的嘛?”他也听到了呢。不过似乎他接收讯息的速度有些晚呢。男主角不是应该最先知道的嘛?对了他天天忙着照顾女主角了,那有时间理会她。
冯荃玲扯着嘴角嗤笑出声“你问的是哪个传言?关于我的差不多都是真的。”她的坦诚直白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衬托的他灰头土脸,似乎他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
黄棣拿着电话静默了很久,他找不到语言去解释,最后只能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冯荃玲打断他也许并不走心的忏悔“你没什么可对不起的,都是我自愿的”,电话那头的他似乎想说什么。
冯荃玲不管不顾继续“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嘛?都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怎么可能?你从来都没有记不起过我,画着从前一样的妆容,你还是记不起来。2年前在xx酒吧巷子里你救了我,那是我最温暖的时刻。当时我就想原来世上真的有白马王子虽然没有骑着白马,可我不是你的公主。”
黄棣的心在她平静的剖析下拧住了,更被她说出的原因震撼住了“原来是你。”其实他想说,你当时妆都花了,跟现在不一样,他更想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脑子来来回回这个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她早点告诉他会怎么样,何必问她呢?
冯荃玲仿佛想要一口气都把话说完“我对你一见钟情,为了你才考上s大。其实应该感谢你的,因为你我才有动力学习,才能考上你大学。你不必自责,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现在我死心了,这么强求,你不快乐,我也不快乐,就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吧,再见”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冯荃玲如虚脱般躺回床上。就这样吧,从此陌路,纵使相逢亦无言。黄棣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茫然若失,他以为她是会以怀孕威胁他的人,现在却决绝的划开距离,打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原来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她。可是他还是愧疚,不仅仅是愧疚,也许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于是他像中邪了似的开始骚扰她,打电话、堵人、‘偶遇’冯荃玲如他之前一样无视。他想可能这就是报应,看着她和别人言笑晏晏,对他熟视无睹时,就想她当时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难堪,他知道自己的情感一点点发酵,可是她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尹宝儿问过冯荃玲这样一个问题:他现在是回头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冯荃玲摇摇头,嘴巴都犯苦“我太了解他了,他是愧疚而不是爱情,况且他说过会对我负责。现在积极的想要证明自己要负责”而她根本不需要怜悯或者愧疚。
她们的爱向来明明白白,如果得不到对等的回应,不如不要。
黄棣坚持了很久,直到冯荃玲大三的时候因为生了场病办了休学,返校后才知道黄棣在她休学后出国进修。当然这是后话,是尹宝儿出国后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