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一只妖的后宅人生 99

99

    丹姜爆出畅快的大笑。
    “原来!原来!”她张开两臂,如同初次领略到游戏胜利滋味的孩童,“原来我能办到……哈,原来这样有趣!”
    ……
    “临风在哪?”
    她的身后,有人冰冷地问道。
    四个字,冻住了她的笑容。
    她一咬牙,扭过头去。
    “临风在哪?”那个凝聚了她一切爱恨一切恩怨的男人——上光,出现在似癫佯狂的她不到三尺之地。
    他满身重孝。
    “你……”她惶惑,“你穿着谁的孝?”
    “我父亲。”上光说完,接着重复,“临风在哪?”
    她由踵至颅,四肢百骸,尽皆冰凉。
    烈月拖着哭腔:“晋世子……”
    “夫人!”澜戎大吼,堵回了她要出口的话。
    除了柴堆燃烧的“毕剥”声,没有任何可作声的人或物,试图第二个来接他的问题。
    安静。
    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何却如此安静。
    烈月,在;陈公,在;丹姜,在;珠姜,在;苏显,他也在……他脸上的,是泪?他唇边的,是血?
    上光默默地来到这位既是敌更是友的人身旁,端详良久。
    “你还好吧?”上光说。
    苏显凝视着他,眼底水光闪烁,更使劲地咬住下唇,一任鲜血流淌。
    上光自怀内取出绢子,放进他掌心,然后再度审视众人:“谁告诉我,临风在哪?”
    他目光落于丹姜:“你说呢?”
    他的脚步开始移动,手按向腰间的灵光剑。
    “世子不可!”跟着上光上来的公孙良宵与大夫元见状,眼明手快地捉住他的胳膊,“世子冷静!”
    这个间隙,仓衡鹿插到上光与丹姜之间。
    “你若要问,我来答你。”
    上光眼中一亮:“……是你。”
    丹姜打了个寒噤:“衡鹿!”
    仓衡鹿置若罔闻:“真相,由我来告诉你……”
    一道火红的霹雳,破云裂空,击在柴堆的灰烬上。
    在民众们惊怖不已,捂住耳朵,闭起眼睛的时候,仓衡鹿哀怨地呻吟一声,低头瞧着透过了自己胸膛的利刃。
    “都、都是你的错!”丹姜泣不成句,丢开捏着的剑柄。
    她,要杀他,又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
    仓衡鹿跪倒。
    果真天地之间,有着宿命的存在……这把小剑,是他清晨特意提醒她纳入礼服,以防不测的;她的不测,竟然是他……
    他忍着剧痛,回过头,拔出剑,小心地捧起它,和着自己的泪水,仔细用衣襟拭净血迹……
    “公主的剑,不能沾染污秽;公主的名誉,不能背负罪孽……”他拖着一路殷红,将剑放在丹姜脚下,折返走向上光,“……世子,感激
    您对外臣曾有的信任;欺骗您,欺骗夫人,是外臣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好在……”
    他贴到上光耳畔,低低嗫嚅。
    恰在此时,半天里猛地炸开巨雷,振聋发聩,使人丧魂落魄。
    仓衡鹿浑身一震。
    他望望天,又瞥了丹姜一眼,她恼恨而伤触地关注着……依然关注着上光……
    痴人……
    也是,不痴,又哪来的恩怨……
    仓衡鹿转首,奔往祭台的边缘……
    上光下意识地要攥住仓衡鹿,像要挽留一只决意起飞的鸟儿。
    仓衡鹿的外氅,滑过上光的五指,落在上光臂弯,徒留一抹余温。
    而他本人,则急不可待地,仿佛要冲破囚笼似地,纵身腾在无边无际的空中……
    “仓儿!我的仓儿!”
    生命告终前的一刻,他看见顺挤出目瞪口呆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着,朝他伸出手……
    父亲……
    您来送我,真好……
    生于恨,死于爱,真好……
    上光俯瞰着祭台下的景象。
    仓衡鹿蜷缩在绚丽的血泊之花的花心,人们退避得老远,惟有他的“家奴”顺,为他号啕,替他不值……
    “他说什么?”苏显艰难地靠近上光。
    “烄妾……临风……”上光重复。
    这就是仓衡鹿被命运打断的遗言……
    烄妾是临风?烄妾不是临风?
    最后的最后,仍旧是谜。
    雷声,一阵急似一阵。
    与此同时,真正的鲁国援兵,开到了宫城……
    “多么盛大……”上光回顾丹姜,举起剑,“烄妾与临风……你干了什么?”
    丹姜不闪不避:“烄妾不是临风。”
    烈月义愤填膺:“狡辩!那……”
    “你看清楚了?”丹姜反驳。
    “没人看清楚烄妾是否临风公主!”澜戎抢过话头强调。
    烈月欲争,澜戎跺脚道:“够了,夫人!”
    他头回对她发脾气。
    烈月自己也很快察觉了她有闭嘴的必要。
    苏显在这两天内迅速憔悴到当前不堪的地步;上光则于分别的短短几月中成了眼下一袭衰绖,形销骨立的模样……
    真相,对他们而言……
    “从我与临风结缘,她总是多舛多难……因此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期望我可以陪随她左右,即使有躲不过的风雨,守在一起为她挡一挡也
    好……”上光道,“事与愿违。……我和她,起过盟誓,生死一处。丹姜,今日无论如何,你必须说实话。她若有闪失,我不独活,你更是逃
    不了一死;她若无恙……把她还给我……”
    丹姜红着眼:“你肯抛下所有去和她生死一处?!”
    上光似乎不打算再讲一次。
    “……她死了。”丹姜说。
    “……好。”上光起剑,“纳命来吧。”
    剑被良宵、大夫元双双截住。
    两人匍匐在上光脚下。
    大夫元道:“世子!与天子约定的二十日只剩下十一日了!难道您星夜兼程,数晚不眠,为的是在鲁地无理无由地杀死鲁世子夫人,给晋
    国增添祸患吗?!先君已薨,征徐、即位,两样大事在等着您,您……”
    “世子要舍弃小臣们?!……小臣们自幼侍奉世子,世子去哪小臣们去哪,就算去黄泉,小臣们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可世子忍心让留在繁
    地的先路军又失统帅,忍心任由天子降先君恶谥,忍心撇下君夫人与服人公子?世子!世子!”良宵抱着他的腿死不撒手,声泪俱下。
    苏显挣扎着夺下灵光剑:“上光,你有诸多顾忌,杀人杀不得,自尽死不成,可悲……”
    “不如我来!”他刚一挥,珠姜两只白嫩的手儿生生地握住了剑锋……
    “与其见宋齐鲁成仇,不若夫君先赐我一死!”她异常坚定。
    一时间,阻上光的阻上光,拉苏显的拉苏显,正不可开交之际,上光、苏显却一同倒了下去……
    “没关系!是迷药!教他们休息会儿!”孟哲罗上气不接下气地放下小弓,给大家摇了摇象征天子特使的节杖,“这个东西挺好用。天神
    护佑,我赶上了……”
    不幸,总像赶也赶不跑。
    幸福,总像赶也赶不上。
    其实不是这样。
    其实它们一直相互追赶。
    危机,亦是契机;绝望,就是希望。
    可不幸如蛇,不努力摆脱,只能剩下疲惫;幸福如兔,不努力掌握,只能空余怅惘。纠缠在两者间的人们,往往分不清何时该摆脱,何时
    该掌握……
    “姐姐啊,这次,我来保护你的孩子吧……”祭台上,孟哲罗抚着外甥光洁的额头,暗暗许下诺言……
    ……
    一颗水珠砸向地面。
    又一颗,再一颗……很多颗……
    “下雨啦?”人群中有人试探地叫道。
    水珠连成了丝线,贯穿天地,肯定了人们的猜疑。
    “下雨啦!下雨啦!”
    人们雀跃。
    “下雨啦!下雨啦!”
    人们歌唱。
    “下雨啦!下雨啦!”
    人们手舞足蹈。
    ……
    雨是庄稼的血,雨是农人的笑,雨是吉祥的兆。
    雨,也是云的泪……
    你活着,还是死去?
    我该活着,还是死去?
    心,如空而重;思,若有若无;身,似己非己;魂,飘忽何寄?
    悲痛袭来,总是以为天地从此凝固。
    忘了饥饿,忘了困倦,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惟愿忘了一切,化作一株无言的树,无须开口,无须举动,只要安静地,不打扰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打扰地坐落在一小块土壤中,日复
    一日,年复一年,任由情愫蔓延,任由怀念成荫……
    ……
    可惜,岁月从不为尘世的旅客停下脚步。
    所有活着或死去的假设,对于沉浸在凄迷中的人们来说,注定是个不可及的奢望。
    因为个人的得失,对于别人,对于他事,对于过去,对于将来,全不值一提。
    无论怎么选择,结局最终只有一个。
    身不由己。
    距离穆天子与上光约定的最后时限还有五天。
    卫伯景昭立于车上,目送大军迤俪东行,开往胡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伴?与子同行。生我父母,葬我徐嬴;何月何日,再见慈亲……”
    久盼的雨,下下来了。可在军中,没有人为喜雨欢呼,没有人为祥瑞鼓舞。
    士兵们鱼贯经过他面前,踏着泥浆,揣着心事,低低唱着忧伤的歌谣,整齐地、镇定地走向或许是死亡的前方……
    论理,是不该让他们继续流传消磨斗志的曲子的。可……到底还会在战争中煎熬多久,到底还会在战争中失去多少,这大概是个不到烽烟
    熄灭时,永远也说不清楚的问题。
    即使身为统帅,他也不能,更不忍斩断征卒们牵系着故土故人的离情别绪。因为就算在他心底,亦有个想念的影子。
    罢罢罢,伤也好,痛也好,总胜过麻木无觉。
    ……他若有所思,不防袖角被猛地拽紧。
    他低下头,望着正仰面瞧他的童子的稚气面庞,不禁轻轻问:“你怕么,服人?”
    “我是自己跑来的,怎能说怕。”仍是个小孩儿的晋国公子服人认真而犹豫地说,“卫伯,我的兄长,他真的快要回来了吗?”
    “嗯。上光,很快便到了吧……”景昭柔声回答,“服人,我们的母亲是姐妹,我是上光的表兄,也是你的表兄,你可以不必称呼我卫伯
    。”
    服人不解,长长的睫毛耷拉下去,遮住漂亮的眼睛:“我也想。不过,我在宫中唤兄长时,舅父总是告诫我铭记尊卑,不许我随意呼喊。
    他让我叫兄长‘世子’,但我……我老记不住,老惹他生气……”
    “服人最敬重上光,上光也最爱护服人,将来你们会是诸国艳羡的友睦兄弟。”景昭觉得这小孩儿快哭了,忙试图岔开话题,哄转服人。
    他的话适得其反,服人咬住嘴唇,眼圈陡地红了。
    景昭弯下腰,抚去服人腮畔的泪珠,叹息道:“……服人,你年纪还小,不该留在这里,这里是会流血的战场。”
    服人扭过头,迅速地抹一把脸,强作出笑容:“……我不小了。我……我不是怕,是他们唱得太可怜了……。”
    景昭疼惜地打量遍体重孝的服人。
    三天前的半夜,这个孩子带着寥寥数名侍从,忽然出现在繁地营中。
    当时仅仅披着件薄皮袄的服人,经历一路寒风冷雨,抖抖索索如同被弃的小猫儿,甫见火光,随即晕厥。景昭立刻下令燃起几堆柴薪暖帐
    ,同其时尚未归国的世子朱一道给冻青了四肢,冻紫了嘴唇的服人又是搓揉关节又是喂热姜汤,才把幼弱的晋国公子救归人间。
    “母亲闻得父亲薨逝,几度哭昏,卧榻不起;后来又念怀兄长,病情愈加严重。我想,若兄长早日返国,母亲也能早日痊愈,所以我偷偷
    赶来,希望和兄长一起尽快报仇!”
    缓过气息的服人是这么告诉景昭的。
    垂髫之龄,遭遇父丧,再逢母病,千里奔兄,如此不幸的孩子,竟在当下为别人的可怜而流泪。
    这份善良,不得不令景昭忆及代己惨死的庶弟公子许。
    “服人……”他捺着酸苦,还想劝他。
    服人喃喃道:“我得留下,我得看到兄长,我得与兄长一起归国。”
    景昭无奈,不再作声。
    二人相对怅惘间,大军前方冠盖跃动,一列人马悖道疾驰而来,引起途中喧闹。
    服人以为是上光的车驾,忍不住要趋前迎接,却有前驱的喊声在雨幕中传近:“楚使借道!楚使借道!”


同类推荐: 神道仙尊做局我的极品美女老婆都市小保安至尊保安逆天丹尊都市沉浮都市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