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火红通亮的新房里红绸锦缎遍屋挂起,地上妖艳夺目的红毯与喜烛的火光曵影相融合呼应,红木桌上两盏金杯成双,窗上剪纸女红喜字成对,梳妆台上玲珑镜,百花鼎里起熏香,床头喜红龙凤枕,巧缝轻织鸳鸯棉。红枣花生桂圆香,中放莲子自望喜事成双。
她频频的笑着,时而双手不安分的扯着衣角,紧张却又期盼的情绪自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重的凤冠霞帔顶在头上,厚重的红盖头让她憋的发闷,一身的喜服少说也有五六件层层包裹着,她柔弱的身子骨被压得微微吐气。
“你说这方若青也真够可怜的,大少爷逃婚一走了之,却让不受看待的二少爷代替娶亲,洞房花烛夜,恐怕她得一个人孤坐到明儿一早了……”
“看来,往后她大少奶奶的位置不好坐呀,我可听说大少爷成天在外鬼混,有不少女人呢!”
“嘘……你小点声儿!要是被听见我们可就惨了!”
“快走快走,我们还要赶紧去收拾席桌呢!”
新房外,几个丫鬟经过时悄悄议论着,屋内静坐的她一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
她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将头上的凤冠霞珮重重地摔在地上,断线散落的珠钗玉器滚落在红毯上,她满眼愤怒的破门而出。
“大……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远处的丫鬟和家丁们看见了慌张的跟着跑了去。
“你们樊家就是这么娶媳妇么!”她跑进大厅将手里的合欢杯重重的摔在地上。袁玉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摔吓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方若青,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新婚之夜不在新房里待夫,竟敢抛头露面来大厅发疯!”袁玉纹气急败坏的训斥道。
若青只觉得怒火中烧:“你们樊家欺人太甚,我方若青今日为完成我爹的遗愿才嫁入你们樊家,樊少唐违背指腹为婚的两家誓言一早逃婚,你们便让你们樊家二少爷代替他樊少唐娶我过门,你们把我方若青当成什么人了!”
“住口!你既已嫁入我们樊家,便是樊家的儿媳妇,现在你竟然敢对长辈大呼小叫,看来是你爹没把你管教好!”袁玉纹心口一阵起伏,只觉得这方若青极为不顺眼。
这话只听得若青心里一阵火燎,他樊家本有错在先,现在还骂她没被管教好,她方若青凭什么要受这份气!
“好了!不要再吵了,玉纹,这次本来就是我们樊家的错,若青自然觉得委屈……若青啊,我代替整个樊家给你道歉,等把少唐找回来,一定让他当面给你谢罪。”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樊木有将袁玉纹拦下,语重心长的劝道。
“老爷,儿媳妇这般与我们做公公婆婆的大呼小叫,传出去我们这老脸可往哪儿搁呀!”袁玉纹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堵。“够了!等把那个孽子找回来再说!”樊木有气极吼道。
“老爷,夫人!我们找到大少爷了!找到……”老管家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却一眼瞧见了穿着喜服的大少奶奶方若青。
见他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袁玉纹焦急地追问道:“少唐在哪儿?老安你倒是说呀!”“这……老爷,夫人,大少奶奶,大少爷他……他在……赌场……”
“这……还不快去把少唐带回来!”樊木有和袁玉纹无奈一愣,袁玉纹自然还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是是是,夫人,我这就去。”老管家回头只看见方若青满脸的愤怒,急匆匆的带着几拨家丁往外去了。
“哼!”方若青忍下怒气,转身回往婚房。袁玉纹气急败坏的原地直跺脚:“老爷,你看看这就是他们方家的好闺女我们樊家的好儿媳!一点也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将来,她还不把我儿子给吃了!”
“好了!你就别瞎添乱了,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吧!”樊木有不耐烦的甩袖而去。
“老爷,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少唐不是你的儿子么!你净帮着方若青说话,少唐可是你亲生儿子呀!”袁玉纹端坐在大厅的正座上呼天抢地。贴身丫鬟绣雯赶紧安慰道:“夫人,老爷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我们赶紧去赌场把大少爷接回来吧。”
“都是木有糊涂!当初硬要与方家指腹为婚,害得我的少唐有家不能回,这方若青,我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夫人,你就别气了,你才是一家之主,大少奶奶再厉害也都得听你的呀!”绣雯将袁玉纹扶起。
“哼!看我以后怎么跟她算账!”袁玉纹怒气未消的呢喃道。
新房内,若青亦怒气未消,她跑近床前,将龙凤枕一把扔在地上,又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全尽扔出窗外,然后一骨碌坐在床边,鞋也不脱,横直躺在床上瞪大着双眼:“爹!我想回方家……”
第二日清晨,丫鬟打来一盆洗脸水。若青起床,却发现昨晚自己弄的满地狼藉都已被打扫清理的井井有条。
“大少奶奶,今早你得去给老爷和夫人请安递早茶。”丫鬟彩楹边替她换衣梳发髻边提醒道。
若青却漠不关心的问道:“樊少唐回来了吗?”
“回大少奶奶,大少爷还没回来。”
她轻笑一声,双眼看着玲珑镜中的自己,眉如柳叶,脸如鹅蛋,微尖的下巴,小巧精致的鼻梁,红润细腻的樱唇,梳着玲珑乖巧的发髻,戴着百花雕饰的珠钗,一件宽袖蝶领两侧排扣青上衣,一条厚长蓬松散洒青色百褶裙,将她的美与魅展现淋漓尽致,更体现的落落大方,端庄得体。
“若青给爹、娘请安,请爹、娘喝早茶。”她端起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递给正襟危坐的樊木有,又倒上一杯送到袁玉纹面前。
袁玉纹极为不满意的接过儿媳妇的早茶,想起昨晚方若青的态度,一肚子都是火气,可是又出于礼节,便没再多言。
“少文来迟了,请爹,大娘和大嫂怪罪。”说话间,樊家二少爷樊少文温文尔雅的步入大厅之内。
闻其声便知其人,樊少文是樊家二房姨奶奶所生,他生来便性情温婉,言语温和如三月春风拂耳,容貌清秀怡人,一副谦谦公子的书生才气模样,浅笑起来扯起孩子气的酒窝,温暖清爽。
“你们樊家可真是人才济济,成亲这等终身大事也可胡来。”若青不满的看了眼樊少文。
“方若青,你说这话好像是你受了我们樊家天大的委屈似的,好像我们樊家全都是罪人似的,你可别忘了,你们方家已经落魄了,要不是我们樊家讲情义还肯迎你过门,我儿子也不至于逃婚流落在外!”袁玉纹大言不惭的起身而训。
方若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愤然,当即回道:“娘,我叫你一声娘,自然是把你当做明事理的长辈,可如今你直言方家的不是,难道我方若青除了嫁给樊少唐就没人要了吗!”
“你!”“好了好了,别再吵了,等那个孽子回来,我自会处置!”樊木有再也忍不住吼道,想起自己的儿子不成器便满肚子的火油然而生!
“大嫂,少文也给你赔不是,大哥还请你多担待。”樊少文温文儒雅的给方若青赔礼道歉。
“哼,难道做错了道个歉就可以没事了吗,我爹把我许给你们樊家完全是因为当年与老爷的指腹为婚承诺,爹信守誓言。虽然我们方家落魄了,陷入了困难,可并不代表我方若青就可以没有身份地位不受尊重,成亲是每个女人一身的大事,如今我受了委屈,非旦樊少唐不回来,而且你们整个樊家都无理可讲,这委屈,如果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还能笑着说没事么!”若青理直气壮的回道,眸子里一片坚决。
樊少文浅浅微笑,轻声回道:“看来大嫂把我也列入了十恶不赦之人了。”樊少文自然知道此时方若青所说的一番话都是直指整个樊家,她内心的愤怒难以平静,才敢不卑不亢说出此番话来,这方若青倒也是敢爱敢恨之人,他不禁多了对她的几分钦佩。
“哼,你既已嫁入我们樊家,就是樊家的大少奶奶,你如此大言不惭成何体统!我儿子少唐再有不对,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辞,我们樊家不嫌弃还肯与你方家连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别不知好歹,这是樊家,不是你们方家,别惹我赶你出门!”袁玉纹气极败坏的厉声训斥道,她才是一家之主,什么时候轮到她方若青在这里说三道四。
听罢,樊木有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而若青刚要说什么时一声响亮的声音从大厅外传进来:“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樊少唐?!若青回头望去,一眼便看见了正被家丁丫鬟们拥簇着过来的樊少唐。这是若青第一次见他,不是在新婚之夜,而是在递早茶的第一天!
“爹、娘。”樊少唐懒散的喊道。袁玉纹立马上前心疼的看了看宝贝儿子的全身上下,若青也无意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容貌俊朗倒也不算谦玉,不温和也不清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慵懒的小孩子气息,浓眉似剑,眼神深邃而又迷离,挺拔的鼻梁,米白的肌肤,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此时,他正好扭头对上她打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