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已经走远了,邵曼荷还没站起来,只是双眼紧紧盯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看她这样,白絮反倒是先做出了反应,脚下使劲踩揉了两下蓝色的衣摆,说道:“看样子,在一个丑八怪面前,邵郡主也没什么存在感呢。”说完,转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刚刚走出去两步,就跟文柯远错身而过。
拐弯时,白絮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文柯远对邵曼荷说着什么,她眼中闪过一抹狐疑,脚步向前,已经拐了弯,再也看不到了,自然也就将狐疑压下心底。
而文柯远对邵曼荷其实也没说什么。
“邵郡主可是需要在下搭一把手才能起来?”文柯远吊儿郎当地勾唇一笑。
邵曼荷嫉恨地瞪了他一眼,就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摆,她感觉额头处有点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摔下地时,蹭破了皮。
“唉,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像邵郡主这样美貌多姿的女子,谢一宁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一个丑无盐。”文柯远摇摇头,对着邵曼荷唏嘘不止。
邵曼荷再瞪了文柯远一眼,都懒得搭理他,唤了身边的丫鬟一身,就准备离开。
文柯远这才冷喝了一声,脸上嘲讽之色一闪而逝:“怎么,只因在下是庶子,邵郡主就连说话都看不上眼了。”
邵曼荷听了这话,停了下来,嗓音尖锐刻薄:“正是如此,特别是那些狐媚子女人的子女,真真让本小姐觉得恶心。”她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狐媚子生的子女?”文柯远冷笑。
这话说的,就差明明白白指着他的脸说,他是勾栏院女人生的杂种了。
文柯远眼神黯淡,他还记得那时候,那个双眼闪亮的小姑娘,拉着他的手,安慰他道:“小哥哥,不怕,要是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到时候小曼帮你。”
所有的感情,就因为他是青楼女子所生,一切都变了样。
“你娘竟然是窑姐儿,真恶心。”
真恶心。
文柯远也觉得恶心,他爹文轶凡恶心,明明家有贤妻,还在外风流,纳妓入室,生下他这么个同样恶心的庶子,以至于使得邵曼荷小姨抑郁而亡。但是他娘不恶心,她娘只是一个可怜而无依的风尘女子,更是一个好母亲。
恶心的是他,对邵曼荷心生奢望的文柯远。
一个出生低贱的庶子。
文柯远黯淡过后,也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往寝舍方向去了,这次突然出现的丑无盐能让七皇子这么在意,作为七皇子的伴读,他得搞清楚底细才行。
而那个底细不轻的丑姑娘,拉着谢一宁的手,刚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就嫌弃地将他甩开了。
“阮阮?”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谢一宁完全摸不着头脑,眼神有点呆地看着突然变了态度的阮阮。
阮阮没说话。
难道对谢一宁说,你魅力太大,招的烂桃花全都给她脸色看,还左一句右一句讽刺她“丑八怪”。
呵呵,阮阮真想糊她们一脸泥。
两三步跑进寝舍,阮阮对着门口的谢一宁笑得十分灿烂,然后一言不发,“碰”的就将门给合上了。
“阮阮。”
门外,谢一宁在敲门。
阮阮没理,反正没她同意,他也不敢进来。
“阮阮。”
又是敲门声。
阮阮掏出小镜子,在脸上照了照,脸上一黑一白,可均匀了,就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也怪不得别人左一句“丑八怪”右一句“丑八怪”了。不过还是得想法子,恢复美貌才行。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就在阮阮纠结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恢复以前粉嫩形象的时候,暗二已经带着解毒圣手郭荇到了书院。
刚走到开阳书院门口,郭荇就停了下来,他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紧皱,布满皱纹的手指慢悠悠地抚了抚胡须。
“郭圣手?”暗二疑惑。
“走吧。好久没闻到过这种味道了。”郭荇嗓音中满是怀恋的味道。
味道?暗二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味道,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提步跟上了年迈却身手矫捷的郭荇。
根本就不用暗二带路,郭荇左转右拐,直接就走到了寝舍。
谢一宁正锲而不舍地敲门。
频率是,敲一下,停一会儿;敲两下,停一会儿;敲三下,停一会儿,然后再轮回又开始从第一下开始敲击。
“走开,走开。”郭荇一个箭步就掀开少年,推开了房门。
“殿下。”暗二扶住谢一宁。
谢一宁的脸色刚冷下去,见是暗二,再看到郭荇,就恢复了平常,反而双眼微微发亮,跟着郭荇进门了。
阮阮正在照镜子,听到推门声还挺讶异,转头过去一看,是个老头,不认识,小嘴巴都张开了,还没开口,那发须都雪白的老头就一脸振奋地围着她一直嗅,还转圈。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
阮阮囧然,啥意思。
她瞅了瞅老头身后的谢一宁。
谢一宁也蹙眉,抿着唇,上前就将阮阮拉到自己身后,将她跟老头隔离开。
鹤发童颜的郭荇,十分不悦,挥了挥手:“让开。”
谢一宁皱眉,怎么可能让开,眼神示意暗二。
怎么回事。
郭荇“嘿”了一声,上来就要拉开小子,暗二一个疾步,就上去一拦。
这回可算捅了马蜂窝了,郭荇急了,手腕一收一放,就要将暗二移开。
见到这手法,谢一宁瞳孔一缩,右手紧拉住阮阮的手,将她的小身子全部掩在身后。
只可惜,他动作再快,也没有郭荇快,暗二虽然再次一挡,但郭荇脚下一移,再一缩,还没等谢一宁反应过来,郭荇已经移步到了他的身后,厚实的手掌如泰山一般放在了阮阮肩膀上,然后仔细在她身上又嗅了嗅。
像是在辨别什么,挺认真的。
就这一小会儿变故,阮阮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为什么要围着自己闻,她歪着小脑袋在在自己领口也嗅了嗅,只有姥姥给她抹的香膏的味道,桂花味的,丰城销售挺红火,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味道了。
“你闻不到的。”老头说话了,嗓音浑厚,听在耳朵里还挺振奋人心。
闻不到?
“为什么闻不到?”阮阮又闻了闻。
而且到底是什么味道。
“啧。”郭荇认真打量了眼前小姑娘一眼,他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但是看着小姑娘的脸,郭荇就惋惜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
有人用这个小身体养蛊,又有人用圣药灭蛊毒,残留下了罂爻的痕迹,全都是半途而废,若是情况严重,这小姑娘长大后,身体还会有很大的后遗症。
郭荇摸了摸胡须。
阮阮听不出来老人那声“啧”下的叹息,谢一宁却听出来了。
他脸色一冷,就将阮阮再次拉到自己身后:“你就是传闻能解百毒的圣手郭荇。”
暗二请回来的,自然只有阆中郭荇。
郭荇这才将目光放在了谢一宁身上,修长高挑的身形,模样依稀有闫承希五分神似,那张笑脸紧绷着,真是让郭荇怀念不已,性情倒是跟现在的闫宗皇帝截然不同。
“你是闫承希第几个皇子?”郭荇明知故问。
谢一宁可没料到暗二请来的解毒圣手好像还认识当今圣上,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一些。
“你大胆。”当今圣上的名讳哪是一个江湖走卒能直呼的,谢一宁虽然也不尊敬闫宗皇帝,但表面功夫却做得挺好。
郭荇见他这样,抚着胡须就笑了起来:“这性格果然跟闫承希截然不同,难怪在皇宫待不下去。”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表情却很满意。他这次会前来,也是看在来人是暗二的份上。
暗二是闫承希比较信任的那一批暗卫,时隔多年,郭荇想看看闫承希将砝码押注在自己哪个皇子身上,想不到这一趟,只是看了谢一宁这少年一眼,郭荇就笑了,果然是不虚此行。
“你让人请老夫前来,是想治这女娃娃的脸?”郭荇又问,语气却很肯定。
谢一宁暂且压下心底多余思绪,颔首看他:“你有没有办法。”
说到治脸,阮阮目光一亮,也看向这老头。
郭荇慢条斯理地抚了抚雪白的胡须,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女娃娃的脸,老夫是治不了的。”
治不了?
阮阮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谢一宁的目光也冷凝下来,蹙眉。
“不过这脸老夫虽然治不了,女娃娃身上暗藏的罂爻的药毒,老夫倒是很感兴趣。”郭荇话音一转,就将两人的关注点拉了回去。
“罂爻药毒?”
阮阮最惊奇,她身上还有什么罂爻的药毒?
“罂爻是什么。”这时候,谢一宁却抓到了重点,问道。
“罂爻,传说是远古时期龙族的圣花,能解百毒,但服用者身上却会体现副作用,比如说女娃娃的脸就是一个例子。”他又抚了下胡须,接着道:“这副作用其实不痛不痒,最重要的是,副作用之下,是潜伏期很长的暗毒,能致使人精神混乱,及其嗜血。”
说话声一停。
阮阮一愣,远古时期龙族的圣花?这种传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