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我还没考证。”
其实,心里头也带着几分不敢考证。
孟白云倒宁可水若寒是在骗她。
那个可怕的梦,鬼谷带着她去紫竹林挖的坟墓,让她现在想起来心里都阵阵发颤。
她宁可他是失踪了,也不想接受他是死了。
“如果说舞秀和日月岛有牵连,你这次进宫来找朕,是想让朕帮忙查舞秀的事情吗?”
“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她似乎对我存在着很深的敌意,可事实上我根本不记得我和她有过什么交集。”
“未必。”炎泓懿插了句话,“如果她隶属于日月岛,那么日月岛如今受到如此大的重创败北蛰居,其中有一部分是你的原因。”
“我想过,但是这绝对不至于让她如此恨我,毕竟我一个女流之辈,对于整体局势的走向影响并不很大,她若是因为日月岛落败这件事蓄意报复,又何止我一个人被她盯上。那些最后看到局势不对,对秦王倒戈相向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都活的好好的。”
“对,若是因为这件事,她最该恨的是朕。而且,如果是为了报仇,她大可以杀了白云,却留着用这么卑鄙的诛心术一点点的吞噬白云,折磨白云,朕觉得,其中似乎参杂了很深重的个人恩怨。”
“个人恩怨?”炎泓懿呷味了一番着四个字,摇摇头,“白云能和谁结下这么深的仇恨。”
“恨我的人多的是。”
林宛若就是其中一个,但是林宛如的恨是巴不得一刀捅死她。
她也曾经这么做过,当时孟白云以为龙飞鸿被日月岛掳走,所以明知道有诈还是上了钟玉派来的马车,马车上被人下了药,当然她是假装昏迷,而同车而乘的另一个人就是林宛如,林宛如当时已经投奔了钟玉,在马车上林宛如曾经想要杀了她,却被赶车的人拧断了手腕。
除了林宛如之外,想要她死的人不在少数,曾经秀水帮的那些余孽,未必不恨她,她对她们近乎赶尽杀绝,最后还把她们几个当家通通杀了,但是那群余孽就是跳蚤而已,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些想让她死的人,就算真的有本事杀了她,舞秀也不会帮他们。
然后,谁呢,蓝衣?
很有可能。
钟玉,她不信钟玉恨她至此。
但是也有可能。
舞秀为其中任何一个人折磨她都有可能。
因为舞秀当年和先帝走的很近,时常进出皇宫,认识蓝衣的生母兰欣公主也有可能。
而钟玉,更不用说,舞秀现在很明确,直接是和日月岛有关系,无论是不是在替日月岛做事,终归逃不脱和日月岛有干系这件事。
孟白云现在只缺弄清楚她的身份了。
这件事,只有钟宁能帮她。
“皇上,我们现在在这里猜再多也无用,我想你帮忙查下舞秀的身份。”
“舞秀的身份?”
“对,以她曾经和先帝的关系,她不可能是个无根的人,宫里总有人知道一点她的事情。宫外,我会摆脱翁君生帮我去查的。”
“好,这件事不只关乎你,还关乎到朕的江山,如果不替飞鸿拔干净登基之路上所有的刺,朕也不能就此隐退,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炎泓懿一听这,就来了劲:“查人这种事,我手里也有能用的能人,而且我手里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打听有些事情身份上更好掩盖,我也来帮忙。”
“好。”
*
四日后,乾坤殿。
六人坐着,一人站着。
站着的人,精神有些不大好,眼神也很黯淡,半垂着脑袋,不敢看任何人。
曾经总是闹闹腾腾意气奋发的水若寒不见了。
那个可以和大家一起平起平坐,兄弟相称的水若寒也再没有资格了。
他就像是个小人,站在曾经的兄弟,朋友,主君面前,无地自容。
翁君生悠哉着喝着茶,今日他能和鬼谷,炎泓懿,钟宁,巫寻,孟白云一起坐在这个房间里,就说明孟白云也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他有时候真佩服孟白云这么能沉得住气,居然自己一个人默默沉受了这么久。
他对这个女人,更是多了几分尊敬。
所以,即便是在悠哉的喝茶,带来的东西,他可不少。
他先开的口:“舞秀这些年和长安城里的一些达官显贵走动频繁,尤其是翰林院大学时林家,去年入冬的时候,慕容左相家的小姐慕容青青在城外遇到了一次山匪,也是她恰好路过,出手相助,从此以后,和慕容家也有些许的交情,不过不能确定是什么关系。但是和林家的关系,则可以十分确定,翰林院大学士见到她的手谕,都要跪下叩拜,呵呵,她的谱儿摆的很大,都快赶上皇上您了。”
钟宁皱了下眉,林大人是他亲自提拔,十分器重,在朝野之中,林大人的官品在文官了也只居于两位丞相之下了,他即便是见了两位丞相,都不曾行过这么大的礼,只是作揖施礼,因为北梁律例中从来没有同僚之间互相跪拜请安的道理。
臣者,跪天跪地跪君主,林大人这跪的是哪家的君主可想而知。
钟宁的拳头捏着龙椅把手,眼神阴沉。
炎泓懿心疼他细嫩的手,不动声色的按住了他的手。
来自掌心的温暖,让被背叛的感觉稍微释缓了一些。
钟宁看向水若寒:“你从一开始潜伏在朕,在傲寒身边,是不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你们的主子迎回长安城?”
水若寒很多事情根本不清楚,因为很多事情舞秀并不交代他去办,但是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会被当作狡辩,屈膝下跪,他默不作声。
鬼谷侧过头去,这些人中,属他和水若寒曾经的关系最好。
水若寒的态度无疑是默认,钟宁眼神益发阴沉,冷着声音:“好,好样的,倒是忽然让朕想起一件事情来。”
孟白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其实,在场的人都直到。
“去年元宵,你们舞秀坊安排了一场灯火表演,朕和傲寒等人随着你做画舫前往,最后却遇到了刺客,这件事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水若寒依旧是沉默。
钟宁被他的沉默搅起一腔怒火,素来不算严苛和残忍的人,此刻却操起了一个砚台,砸向了跪着的人。
鬼谷眼疾手快,挡住了。
这些人里,对水若寒的态度,最冷静的当属于他了:“皇上,不能让他带了伤回去,不然会被舞秀看出来的。”
这其实只是一部分出手阻挡的理由,更多的是因为鬼谷相信,水若寒未必知情,朋友这么多年,他了解水若寒,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一定会承认的,他现在的态度,更像是承受,对,漠漠的承受。
钟宁最恨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尤其是那些他曾经用心相交,他以为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的人,他更是无法承受这些人在背后对他放暗箭,这笔钟玉和太后明明白白的拿着“刀枪剑戟”来对付他更让他痛苦。
他曾经是这么信任这个人。
连带着相信,他带着整个舞秀坊,都是归于朝廷的,归于他钟宁的。
结果却是如此。
那次刺杀,他找了替身全身而退。
可是他不会忘记孟白云对为了保护那个替身,替他争取回宫的时间差点连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
也不会忘记他身边的亲信死士一个个都为了保护他死去。
他直到这是一场蓄意安排的刺杀,只是以为是日月岛安排周密。
没想到,人家的周密,是因为有人给他们引路。
舞秀坊,水若寒。
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他娘的天衣无缝。
他堂堂一个皇上,被当作了猴耍。
极力的控制住自己想要拔剑的手,他那双桃花眼因为染了愤怒,看上去像是氤氲了水汽,要哭了一样。
这可把炎泓懿心疼坏了。
足下一点,飞到了水若寒跟前,一掌打在了水若寒心口。
距离太近,动作太快,鬼谷根本没来得及阻拦。
其他人也是吃了一惊,看着水若寒吃痛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炎泓懿冷笑一声:“外伤不能有,内伤老子怎么的也要给你添一点。”
这岂止是一点,看水若寒喷出的那口鲜血就知道炎泓懿下手有多重。
孟白云面无表情。
翁君生微微吃惊后依旧顾自己喝茶。
巫寻人虽然木讷腼腆看上去老老实实憨憨厚厚,可是在穆家寨里混大的人,这种对付背叛者的手段,更残忍的他都见过,所以也没啥太大的反应。
只有鬼谷,着急忙慌的推开了炎泓懿:“你做什么。”
因为着急,语气不免有点重。
炎泓懿一下恼了:“你才是,我该问问你要做什么吧,你这么帮护他,难道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鬼谷一时气急,没说得出来话,倒是水若寒的擦干净了嘴角的鲜血,又跪了回去,沉声道:“和他无关,你若是恨我,要杀要剐随你。”
其实,此刻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活的真的太累了。
一夕之间,失去了一切。
朋友,亲人。
他也知道,孟白云不会那么狠的,他若是死了,她肯定会放过他姐姐的。
死了,也不用背叛的他娘。
死了,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