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院子里何西何梦欢喜的喊了一声“姨母”,孟白云蒙着眼睛的黑布都已经泪湿了。
这种感觉谁懂,就好像拿着连牙签绷着眼睛,你想睡也没得睡,只是她的牙签不是实物,而是她心里那一桩桩事。
好赖是了了一桩,苏儿回来了。
她扯开黑布站起身,推开门就看到苏儿一脸局促不安的站在那,双手又习惯性的搓揉着,她一害怕紧张就会这样。
当着何西何梦的面,孟白云还算心平气和:“进来。”
苏儿提着一颗心进了屋子。
一进去,孟白云猛然一掌,苏儿吓的脸色惨白。
那掌风却并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关上了身上的门。
可苏儿却觉得,刚刚那一掌,其实是非常想劈到她天灵盖上的。
“夫,夫人。”
孟白云依旧冷着脸:“别叫我夫人,去哪里了?”
“我……”
“出城了?”
“没出去,城门戒严,不然进出。”
“然后呢,很遗憾?”
“夫人,奴婢错了。”
她倒是“能屈能伸”,孟白云终于知道自己的一再不忍和纵容,娇惯出了苏儿的一犯再犯。
她显然已经是捏准了孟白云的脾性,知道再怎么言而无信,到头来认个错,保证下一次不敢了,再加上几滴眼泪,事情最后都能糊弄过去。
惯的,惯的,惯的。
“自己解决吧。”
一把匕首,丢到苏儿面前。
苏儿面无血色,瞠目结舌的看着孟白云:“夫,夫人。”
“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舌头,你放心,我的医术,会帮你接回去的,只是能不能用了,就不知道了,动手。”
苏儿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夫人,奴婢真的错了,奴婢只是担心,奴婢只是想去看看。”
“你想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知道你说过的话和放屁似的,你这条舌头以后索性就不用说了,免得我听了记在心里,以为你是个好姑娘,一次次从原来姑息你,一次次的又被你耍弄,麻溜点。”
孟白云径自坐下,冷着脸看着苏儿。
夫人她这是动真格了吗?
看着那双冷酷的眼睛,苏儿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被原谅了。
“还不动手,要我亲自来嘛?”
苏儿眼泪珠子大挂落下,委屈却多过害怕。
她并没仗着自己救过孟白云就觉得孟白云欠了她什么,说实话如果没有孟白云,她和何西何梦何来今日,她知道孟白云堆她恩重如山。
可是,她真的觉得秦王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想去确认一下,只是想当面问一句。
“夫人,奴婢既然以后也说不了话了,您可否听奴婢说最后一番话。”
“说。”
苏儿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孟白云这次是狠了心了,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喊停。
“夫人,奴婢不求您饶了奴婢,只求奴婢割舌之后,您能准许奴婢出城门,见一面秦王,奴婢纵然是死也甘愿了。奴婢这一辈子,一直很努力的活着,遇到过的人里,只有夫人,秦王对奴婢是真心实意的好。”
孟白云冷嗤一声。
苏儿一怔,眼泪掉的更急:“奴婢知道您肯定觉得奴婢执迷不悟,您肯定嘲笑奴婢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奴婢当然知道秦王对奴婢好,是因为您的关系。”
“这点你还真说对了。”
孟白云笑容益发嘲弄。
苏儿苦涩一笑:“夫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轻贱了你?”
“奴婢不敢。”
这悲伤的语气,分明就是这样想的。
孟白云站起身:“你割了舌头,也别妄想我会送你去见他,动手。”
苏儿恸哭。
不知道是为了这条舌头,还是为了孟白云的绝情。
大约知道求什么都无望了,忽而觉着自己活得煎熬很辛苦,颤颤巍巍的拿起匕首,凄楚的看了孟白云最后一眼:“奴婢这条性命,全赖着夫人和秦王,奴婢如今有负于夫人,奴婢该死,见不到秦王,奴婢生不如死,夫人,求您照顾好何西何梦,奴婢对不起您。”
这丫头,竟然拿着匕首扎心窝子。
孟白云压根连舌头也不会让她真的割,只是吓唬她。
这性命,自然跟更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就丢了。
匕首压根没靠近衣服,就被孟白云一手打落。
哐当一声,苏儿见寻死不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夫人,让奴婢死吧,死了一了百了,死了清净。”
“继续哭,可劲哭,最好让何西何梦都听到,你是怎么个不负责任的东西。”
一提到何西何梦,苏儿哭的更是悲怆。
很快有人敲门,少卿响起了何西何梦的哭声。
孟白云只觉得脑壳疼,一把拎起苏儿,打开门。
何西何梦吓了一跳。
柳蓝带着两孩子看着苏儿这样,也吓了一跳。
“夫,夫人,怎,怎么了?”
“看清楚,这两个是谁,所谓一了百了,你是因为对不起我,别说的像是为了我去死,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个脑残,你是不是脑壳让门给夹扁了。”
何西何梦直哭,苏儿也哭,柳蓝看着这场面,只觉得有些可怜,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偷偷抹眼泪。
苏儿蹲下身,抱着何西何梦,三人抱头痛哭。
整个桐院就跟死了人似的,一片嚎啕。
孟白云房门一关,把人都关在门外:“哭够了滚进来见我。”
坐在玫瑰躺椅上,看着地上的匕首,她叹了口气。
糟心丫头,她的寿都要为她短几年。
门外哭声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稍微平息了下去。
又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听到苏儿压着声音安慰何西何梦,并且拜托柳蓝将两人带出去玩。
然后,门开了,苏儿重新进来,两个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
“哭够了?”
孟白云这次心平气和了。
苏儿点点头,跪倒在地上:“夫人。”
“看到何西何梦了吗?可怜吗?”
“可怜。”
“还死吗?”
苏儿摇摇头:“不了,奴婢错了。”
果然,眼泪是宣泄情绪的最佳办法。
让她肆无忌惮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让她看看她带给最亲的人的伤害,她才能真正的长大懂事。
“过来坐着,别跪了。”
“夫人,匕首给奴婢吧,奴婢言而无信,愿意割舌。”
“得了,着急看看吧,没开封的,我要能对你狠心,就你去衙门投什么喊冤信,我就该给你挑断手筋脚筋了。”
苏儿一怔。
“夫人。”
“别摆出一副感动脸,我是看够了,过来坐着。”
苏儿是早就习惯了孟白云的面恶心善。
虽然孟白云在凶她,可是眼神却很平静,再也不似刚才让人胆寒肝颤的冷酷了。
仔细看,孟白云的眼圈通红,她鼻子一酸,夫人这也是哭过了吧。
她果然惹夫人伤心了。
过去坐下,却坐的端端正正,俨然一副犯了错的小媳妇模样。
孟白云给她倒了一杯水:“去年,我和将军回了一趟穆家寨,差不多入秋时候的事情,记得吗?”
“奴婢记得。”
苏儿不知道孟白云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件事,好像和之前的事情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回去那天,飞鸿就被掳走了,我可告诉过你?”
“恩,夫人提过一嘴。”
“掳走飞鸿的人,身上挂着日月岛的出入令牌,是日月岛的人做的,只是当时我以为是日月岛岛主和我爹有些私人恩怨,派人寻仇掳走了飞鸿,直到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日月岛的人都没上寨子寻仇,偏生那个时候就上山了。”
“为,为什么?”
“因为我爹隐姓埋名多年,藏身穆家寨,形式作为低调,日月岛主根本不知道我爹也在穆家寨,她派人掳走飞鸿,非是为了报复我爹,而是冲着我和将军来的。而穆家寨地处隐秘,会冲着我和将军来的人,知道穆家寨这个地方的极少。”
苏儿一怔。
她,她和秦王透露过。
孟白云知道她是听明白了。
“仔细想想,当时秦王是怎么套你的话的吧,脑子是个好东西,你没有,我借你。”
苏儿一脸不敢置信。
“他,他只是关心夫人。”
“关心我,纵然是关心我,他为何不亲自问我?我若是记得没错,那时候,我和他还有所来往,我还当他是朋友,两人之间尚且没闹到这等地步,为什么要问你而不是直接来问我。”
“……”
“回答不出来,好,我告诉你,因为我根本不会告诉他,他心里清楚的很。我不会让他过多的参与我的生活,包括我的过去和我的未来。所以,他只能找你下手,因为直到我们至亲至近,我一定不会瞒你。”
“夫人。”
“听我说完,记得我前天回来的样子吗?我无缘无故恨恨看着你的眼神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我让你去秦王府附近徘徊,引他的人出现带你去见他,你以为我是想念他吗?苏儿,我前天真是恨透了你,有那么一刻我真是想杀了你,可是我到头来却怪的是我自己,是我太相信你,才会对你如此毫无保留,穆家寨这个地方,是我的软肋,我轻易就将我的软肋告诉了你,而你将它告诉了钟玉。”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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