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几日就给他老人家送了信去,求他老人家务必下山一趟助我,如若顺利,他老人家今夜子时应该就能到。”
“城里不太平,你亲自去接他老人家吧。”
“恩,你早点睡,我去准备一下,蝶谷老前辈进长安城这件事不能惊动任何人。”
“好,你去。”
龙傲寒歉意的看着孟白云:“对不起,这些天都没能陪你。”
“傻话,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是我也知道国之不安宁,家之不太平,何况,他们对飞鸿出手,这件事,我如今是挺着肚子没法插手,不然一定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龙傲寒眼中满是深情和动容。
“好好照顾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孟白云垫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嘴唇:“你也是。”
温情脉脉的告别,天色擦了黑,屋内点了灯。
孟白云推开窗,看着外头的天空。
没有星星,乌云密布。
后半夜怕是又要下雨了。
希望这场雨过后,再也不会有循着血河出现的尸体了。
夜里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孟白云看到一个人影晃动。
以为是做梦,却听得一个人在床边轻轻的喊她,一声声,无限温柔:“白云,白云。”
那感觉太真实了,孟白云猛睁开眼。
外面敲了三更鼓,屋内漆黑一片,空荡荡的。
可那温柔的声音却依旧在耳畔,真实的便是此刻,她也依旧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迷迷糊糊又闭上了眼睛,再没听到那个声音。
五更天的时候,她醒了。
龙傲寒一夜未归,应该是接了蝶谷老前辈就进宫去太医院了。
翻了个身,起来也太早了,她今天不用进宫,宣诗的身体日渐好转,她只要定时按照她的病情给她配置新的药材就行,其余有宣芙和徐素馨在。
躺了会儿,胸闷的很,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她揉了揉,无法舒缓,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
索性坐起身,也不穿衣裳,走到窗口推开窗。
入春了,五更已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朦胧一片。
院子里的地面湿漉漉的,空气还有点凉。
冷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夹裹着院子牡丹花的香气,那种隐隐作痛感倒是散去了不少,不过心口一直觉得什么压着。
“飞鸿。”看着外头的那颗已经开败发了绿芽的梅花,她轻喃,“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她心里总有种怪异的不安,她害怕是身边最亲的人出了事,她这种不安是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
飞鸿如今下落不明的,虽然知道没下落未必是坏消息,总你落入日月岛手里要好,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她是她娘,怎会不牵挂担忧。
苏儿正起了,看到站在窗口衣衫单薄的她哈欠后半个都堵回了嘴里,一脸担心:“夫人你怎么站在这,下雨了,多冷啊。”
“苏儿,最近有没有从金州那边送来的信?”
苏儿摇摇头:“没,昨天夫人让奴婢去门房问了,没收到。”
“知道了,你不用给我安排早膳了,洗漱好了和我去趟巫府。”
“是,夫人。”
苏儿知道,那封信是写去穆家寨问龙飞鸿消息的。
已经几天了,没有回信,她也担心。
马车准备好,孟白云启程巫府。
其实相距不远,不过她如今身子不便,轿子她又不喜欢坐,所以来往都是用马车。
没多会儿就到了,苏儿搀扶她下了车。
巫寻府上门公真在交班,看到她四个人都毕恭毕敬的弯下了腰:“大小姐。”
巫府上的人,多半是她从之前的龙傲寒给她购置属于她的孟府带来的,所以还是按照老习惯,称呼她大小姐。
孟白云点点头:“大人上朝去了吗?”
“五更天就出发了。”
“知道了,我也不是来找他的。”
孟白云说着熟门熟路的进去,直奔后院。
萧虎已经晨起练功了,萧孤风收他为义子,对他寄予厚望,有意将穆家寨传承给他,所以打小就对他十分严苛,早起练功就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
看到孟白云,萧虎收了拳风,有些意外:“这么早,白云,你来找我啊?”
“恩,虎子,我要麻烦你一件事。”
萧虎大手一甩,颇为豪气:“你我之间,还用这么客气见外吗,你说。”
“快马加鞭,帮我跑一趟穆家寨。”
“怎么,是不是为了飞鸿。”
孟白云点点头:“恩,我写信回去,迟迟没有收到回信,我是在担心飞鸿,如果不是我身子不便,我亲自跑一趟就行。”
萧虎忙打断她:“你身子便不便,有我在,能让你受这车马劳顿之苦。你放心,我去换身衣服,和唐印说一下就出发。快马加鞭,来回最多六日,你被担心,或许飞鸿真的回穆家寨了。”
“谢了。”
萧虎哼笑一声:“得,你不挤兑我两句我难受,你和我说谢谢我更难受。”
“什么贱骨头,打你是不是你就爽了?”
唐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满满都是爱。
萧虎嘿嘿傻笑一阵,随后把孟白云说的事情和唐印说了一遍。
唐印自然不会拦,叮嘱:“路上小心,现在到处凶险,你可别死了,不然你前脚死,我后脚就嫁人了。”
唐印的关心也别具一格。
不过和她看着萧虎的眼神一样,满满都是爱。
萧虎甘之如饴,在唐印的陪同下回屋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孟白云此生,有这样一个哥哥也算是足矣。
萧虎出发后,唐印和孟白云聊了一个下午。
唐印师从孟白云,孟白云对她来说,亦师亦友。
相对于的苏儿来说,她对孟白云亲厚之中,也带着敬重和防备。
这种防备,其实从她和萧虎好上开始就一直存在。
原因,孟白云当然知道。
唐印是介意自己的身份。
孟白云当年把她带上穆家寨,只告诉大家她是自己被炎泓懿掳去楚军营长中的这些天,炎泓懿派来照顾她的丫头。
她只字未提唐印出自军营红帐,俗称军妓。
虽然这些年来,唐印从来没有开口恳求她千万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是但凡两人遇到一点分歧最后妥协的都是唐印,孟白云就知道,唐印是怕惹恼了她,说出她最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
譬如萧虎,她看得出唐印并不想让萧虎出城。
城内,尚且一片混乱,城外谁又知道动荡成了什么样。
不过她知道萧虎对孟白云的事情向来视为自己的事情。
也知道此事关乎飞鸿。
还知道自己出面拦孟白云肯定不悦。
所以,她也只能叮嘱萧虎路上小心。
陪着孟白云聊了一个上午,她总是出神。
孟白云知道她是担心萧虎。
萧虎是她哥哥不错,可是也是唐印的男人,虽然两人未必行过夫妻之礼,但是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她让萧虎出城这件事,唐印介意也是应该的。
“唐印,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和我哥离开穆家寨,离开长安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过平凡夫妻的生活?”
孟白云无疑给唐印构造了一个美丽的梦。
“有。”
她倒是回的痛快。
“如今长安城不太平,等我哥回来,我让他带你走吧,天涯海角,哪里都好,他心地纯善,仗义侠气,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山贼,你得了我的医术,两人找个地方,开个医馆,好好过日子去。”
唐印一怔。
她十分聪明,孟白云话中之话,弦外之音,她明白了。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坦然的和孟白云说起她心里最忌讳的事情。
“白云,老实说,你所说的这种生活,我求之不得。我想离开穆家寨,因为那里靠着南楚太近了,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山里不出去,一旦下山,我很可能会遇到认识我的人。我想离开长安城,则是因为你。”
“我懂。”
“我知道你懂,不然你也不会如此为我考虑了。”
“我知道我说我不会你未必信,人,往往越幸福,就越害怕失去,越害怕失去,心里就会越不安,何况你吃不过不少苦,如今这样的日子,萧虎这样忠肝义胆对你痴心不悔的男人,是你做梦都想要的,我更知道,你这些年很多时候迁就我,就是怕我说出你的事情……”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唐印打断了孟白云的话,“我不相信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对着你,就像是对着我的过去,你让我时刻记得自己曾经过的日子,你就像是一个铃铛,无论我怎么往前走,只要你在身边,我都能听到那些年,我在红帐中度过的肮脏的日日夜夜,纵容我捂着耳朵,但是还是听得到,白云,你懂吗?”
唐印眼眶红了。
懂,作为一个修习了多年心理学的心里医生,她怎么会不懂。
她是唐印的刺激源,也是坏掉了的闹钟,随时都会提醒着唐印过去那段不堪的日子。
只有远离她,见不到她,见不到一切提醒着她想到过去那段岁月的人,唐印才能得到内心真正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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