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另一条更僻静的小巷尽头。
小巷深处,一座茅草屋,不显山,不漏水。
马车停在草屋前,屋内出来两个男人。
一个四十多岁,左边脸上一道伤疤,一个年纪轻一点,生的玉面嫩肤,唇红齿白。
“来了?”
“恩,来了。”
“马车夫”跳下车,一面脱掉身上的戎装,唾了一声,“真他妈的重。”
林宛如从车上下来,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什么血色,神色痛苦。
四十多岁的男人注意到了她的手:“怎么回事?”
“这娘们想杀了孟白云,还好被我发现了。”
那四十多岁的男人冷睨了林宛如一眼,林宛如害怕垂下了脑袋。
那个白面男人开了口:“算了,人到了就好,送进去吧。”
两个男人抬着孟白云进了屋,其中一个有些担心。
“她脸色不大好,你是不是药下重了。”
另一个道:“她路上开窗呕吐了几次,可能是我赶车太快了,我怕被龙傲寒的人发现,没顾上。”
“算了,先送进去再说。”
孟白云被抬进了一间房,放到了一张床上。
床很柔软,棉被褥有阳光的味道,干净清爽。
两个男人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屋内很安静,连个清浅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只有她一人。
孟白云试探的睁开眼。
果然只有她一人。
头顶是茅草屋顶的,四周围听不到什么人声,这个地方应该很僻静,没什么人来。
静静打量一番,房间并没可疑。
迷香,她根本没吸进去,从一开始那个“将士”出现她就知道来者不善,所以没让苏儿跟着。
苏儿同行,势必成为她的累赘。
一路之上,她借故孕吐,开了窗户,期间向外面丢掷了自己几件贴身的东西,如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险,龙傲寒也能够找来。
她并不意外于自己被绑架这件事,倒是意外于林宛如的出现,还意外于绑架她的人,竟然不敢伤她半分。
到底是谁?
日月岛的人吗?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脚步声靠近。
孟白云赶紧闭上了眼睛。
房门被推开,听脚步声,应该是三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道是他。
“都出去吧。”
声音是不会骗人的,还好不是他,是个女人,只是身上用到熏香,和钟玉的差不多,她差点以为是钟玉。
那个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年纪。
而身后的人,叫她一声“长老”,孟白云想起了龙傲寒和她说的关于日月岛的事情。
日月岛冰心执掌日月岛,其下有五大分舵,分别为金木水火土,之前剥脸换皮的花虚子,就是其中金长老的手下。
被称为长老的,应该就是日月岛金木水火土五大分舵其中一舵的长老了。
日月岛这个组织太过神秘,以至于龙傲寒知道的也并不多,孟白云并没听说其中更有一个女长老。
不过现在至少是确定了一件事,绑架她的,真的是日月岛的人。
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飞鸿。
床边,脚步声在她面前三四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孟白云感觉得到对方在打量她。
“孟白云,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家主子想见你,请你你不肯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并不知道孟白云已经醒了。
她说的话孟白云都听的真真的。
她的主子,日月岛冰心?
她要见她不难理解,毕竟她可能以为她是萧孤风的女儿。
但是她不能理解的是,她为什么不让人伤她分毫。
林宛如想取她性命,结果得不偿失,被废了双手。
赶马车的人说的话,孟白云听的很清楚。
那个要见她人,似乎很看中她的性命安危。
如今看来,要见她的就是日月岛岛主了。
为什么,她严令不许伤害她?
纵使孟白云聪慧异常,她也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忽然有股气息靠近了她,她岿然不动,装晕装的很尽职。
一粒药丸被塞进了嘴里,很苦涩,苦涩中透着一股冰凉。
服下药丸,五识渐渐变得麻木。
就像是被打了麻醉剂一样,神志虽然是清楚的,可眼耳鼻舌这些感官却在慢慢退化。
鼻翼间那股和钟玉十分相似的气味,也渐渐闻不到了。
眼耳鼻舌身,都不像是属于自己的。
外界说什么,听的也迷迷糊糊。
恍惚间觉得有人把她从床上搀了起来。
之后带上了马车。
耳边人的声音都像是放在了简陋的扩音器里,声音太杂,被无限放大,只听得到一点回音。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暗中运功,终于压制了些许药性,迷蒙能看清一点眼前的人事物,入目的是一张冰冷的面具。
那张面具似乎意外于她正在看她,眼神慌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常色,看向身边的人:“看来迷药药性是过了,她醒了。”
“要不要继续下药。”
“不用,已经给她喂了四月毒,她纵然清醒了,眼耳鼻舌都是麻的,对外界的感觉很迟钝,未必听得到,看得到。”
“知道了。”
“快到了,一会儿你去引开那些守卫,我带她进去。”
“是,长老。”
孟白云用力才挺清楚了一点他们的交谈。
引开守卫,要出城吗?
不过外面却好像越来越安静,如果是城门口,必定嘈杂。
这里并不是出城的路。
她脑袋很庆幸,只是成了个聋哑瞎,只有运功压制体内的毒性,才能看清或者听清楚一点东西。
不过,药性很快就上来。
这种叫做四月毒的东西,太狠了。
她运功几次,终于怕伤及胎儿,不再强行运功。
木偶人一样被人带着走。
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讲不了,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搀扶着走过了一条冗长的鹅卵石小路,然后有一阵风吹过脸颊,这阵风过后,脚底下的路变成了石板路。
走过石板路,搀扶她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看来是到了一条小路了。
过了一阵,又是两个人搀扶着她。
看来又上了一条宽敞一些的路。
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带她走的两人才停下了脚步。
这个地方很大,毋庸置疑。
鹅卵石小路她总共走了一千零三十步,按照一步一尺半来算,刚刚她至少走了一个跑到那么长的鹅卵石路。
走完这段路,就有一阵风,显然刚刚是在户内走,不然那风不至于只有一小阵。
肯定是走完了鹅卵石路,过了一个风口,出的弄堂风。
紧接着就是走了一段石板路,石板好多都有些松动了,这个房子的主人不是没钱,就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整修这些石板。
到这个时候,她心里其实已经出现了一个人。
只是她不想确定。
直到走完石板路,上了一条狭小的走廊,她不能再骗自己。
年少时候,爱这个人成痴。
厚脸皮的多少次闯入他的府邸,他家里那条冗长的鹅卵石路,她一直想知道到底有多长,只是每次还没数完步数,就被他府上的护院追着跑。
跑过这条鹅卵石路,一闪月洞门处正好有个风口。
冬天时候,风特别冷。
她跑的就更快,过了风口就是一座花园,齐整的青石板路,贯穿整座花园。
他不喜欢花草,却很喜欢假山。
花园里从各处寻觅来了许多奇山怪石,累了一座座假山,和迷宫一样。
往往让她能够成功的甩掉那些追捕她的护院。
躲在其中一座假山后,看到那些人到处找她,她总是笑的得意。
等到那些人以为她不在附近走远后,她就循着石板路的小回廊,去他的房间找他。
往往,最后也是溃败在这一步。
他住的校园,总是有两个高大的男人守着远门,往往她还没靠近,就已经被两人察觉到,轻易的抓住,丢垃圾一样丢出府。
她屡败屡战,直到他自请去了蜀南封底。
但是这座府邸,却成了年少时记忆里最求而不得一个梦。
她一遍遍在梦中描摹这里的一草一木,期盼哪日能够住进来,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没想到,晃眼十年,她终于走正门光明正大的进来了,也如愿被带到了那座她向往的小院,确是这样。
更没想到,他真的和日月岛有所牵连。
当被抬着腿跨过一道门槛,她不用听,不用看,不用说,不用闻,却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感觉到一阵风自身后吹来,是门被带上了吗?
脸上,是温柔的气息。
是他吧。
她本能往后退了一些,那气息逼了过来。
继续后退,那气息紧追不舍,直到最后,她无路可退。
他或许在说什么,热气一口口在脸上晕开。
她听不到。
他并没有再过分的举动,封她五识,费了这般心思带她来,想来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他应该知道,他若是动手动脚,她必会烈着性子拼命。
他不会伤她。
正如她确定眼前的人一定是他一样的确定。
她只是不确定,为什么那个日月岛的长老,要带她去见的主子是他。
不该是岛主冰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