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寒俊朗的眉目一下暗沉下来,无边死寂。
他松手了,却不是因为她咬的疼痛,而是因为心里痛。
下午,他看到了。
梅林之中,她和他并肩而站,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的,但是她看着他的目光里的心疼,隔着距离他都感觉得到。
她举手抚摸他的脸颊他也看到,那一刻,他几分想要杀了这个男人。
晚宴中,她的目光多少次落向斜对面,他都看的到。
她对他,终究有情。
这让他抑制不住的愤怒。
如今她这一口,则让这种愤怒,变成了失落。
他走了,一人踩着雪。
孟白云看了钟玉的手腕一眼,又看了一眼一人离去的龙傲寒,犹豫了片刻,朝着龙傲寒追去。
他走的极快,她几乎要用小跑的。
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就像是一剂良药,勉强治愈了龙傲寒的心伤。
知道她怀有身孕,他停下了脚步等她。
终于追上了,小气劲儿。
“你瞎吃什么醋。”
低喘着气,她一双美眸白着他。
龙傲寒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话,他早已经想问了。
只是钟玉被软禁后,孟白云从来不曾去看过他,也不曾提高到过这个人,她以为她对钟玉是毫无感情了,但是今朝来看,却不然。
“你知道我吃什么醋,你知道我不能容忍你心里有其余人。”
孟白云给了他一个更大的白眼。
见他神色严肃又几分低落的站在那,心一软,哄孩子似的挽住了他的手腕:“我心里没有其余人,你别误会,他只是喝醉了。”
“那下午呢?”
她一怔。
却很是坦然:“只是打了个招呼。”
只是打了个招呼,他分明看到了,她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脸颊。
罢了,她脸上的坦诚,让他选择了相信。
经历了这么多,他怎还能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
是他太在意,才会让感情冲昏了头脑,做出了那样不理智的事情。
在爱她这件事上,他好像也从来没理智过。
其实,也只是在钟玉这件事上。
他承认,在钟玉面前,他的自信有了一点小缺口。
孟白云对钟玉有十多年的感情,她疯狂追求钟玉的那些事,他都耳闻目染过许多次。
感情这种东西,根深蒂固的种在心中,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除非是死了。
龙傲寒却不知道,那个深爱着钟玉,为了钟玉将自己变成全城笑话的孟白云,是真的死了。
孟白云全然察觉不到龙傲寒心里所想,以为他就是个醋包。
一路上挽着他的手哄着,到了马车上,他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只是给她下了个命令:“以后,不许再见他。”
孟白云心里嘀咕:我也见不着啊,他被软禁着。
不过嘴上应的乖巧:“知道了。”
“纵然是见到了,也不许和他说话。”
啧啧,霸道总裁上身了啊。
不过孟白云怎么觉得,他对钟玉很介意呢。
巫寻也喜欢她,可是他从来不防备巫寻,纵然她三天两头跑巫府上,他也没半句微词。
可是对钟玉,他总是带着几分防范。
他是在怕什么?
难道,怕她对钟玉的感情,死灰复燃,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深爱着钟玉的孟白云了啊。
陡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哑然失笑。
“笑什么?”
“没什么,龙傲寒,老实说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介意我过去做的那些疯事对不对?”
她仰头看着他,小脸上的笑容从纯净而甜美,眼中带着几分小狡黠。
既被看穿,他也不否认:“恩。”
她笑了,抱住了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臂弯:“傻瓜,那时候我还小,年幼无知。”
她一句年幼无知,只为了抹去那段不属于她的爱情。
龙傲寒将就着信了,实在是过去的事情,他又能如何追究,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爱上她。
只是,那时候的她,他真的很难爱的起来。
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疯丫头,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是疯狂追求秦王,堆秦王围追堵截,甚至不顾场合地点,人人都拿她当笑话看,她却不自知,甚至几次翻了秦王家的墙头,害的孟世军在朝堂上被先帝好一顿的训斥,说他教女无方。
谁能想到,孟家有女初长成,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她开朗大方,自重自爱,足智多谋,医术了得。
他无法爱上以前那个总是自取其辱且不自知的孟白云,却无法不爱上如今这个落落大方十全十美的她。
很难想像,这样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会在同一个人身上。
她的过去,对钟玉的疯狂,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如今有人提起她当年为了追求钟玉做的种种蠢事,他都会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她和钟玉见面了。
马车续续往前,已经夜深,街面上却依旧闹闹腾腾。
但年初一,亲戚邻里互相走动,孩子们也得了特许,不用早早的上床,三五成群的在街上提着灯笼踩着雪嘻笑玩闹着。
孟白云躺在龙傲寒的臂弯中,听着外面孩子们的欢笑声,渐渐的泛了困意。
“到了。”
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小睡了一觉。
龙傲寒喊她,她才朦胧醒来。
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他,他不忍心,将她抱在了怀中:“再睡会儿吧,我抱你回去。”
躺在他的臂弯中,格外的安心。
马车外头,几分寒意,她往他怀中缩了缩,半抬着头看他青黑的胡茬:“龙傲寒,我爱你。”
毫无预兆的告白,龙傲寒高大的身躯猛然一怔。
孟白云抿嘴轻笑:“全世界只爱你一个。”
他的喉头动了动,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
孟白云往他怀中又拱了拱,似乎有些害羞:“好冷,快点抱我回去了。”
他加快了步子。
桐院,他刚将她放到床上,管家就进来汇报,说是来了客人。
孟白云看着龙傲寒:“大晚上的,谁啊?”
龙傲寒看向管家。
管家摇摇头:“是一位年轻的姑娘,说是城南庄子里的,说您和夫人都认识她。”
“难道是蓝衣?”
孟白云诧异:“管家,你带她直接过来桐院吧。”
管家点点头,退了出去。
孟白云也下了床:“说起来,你好像又有很久很久没去看她了,会不会是她以为你又不要她了,所以才找来了。”
龙傲寒点头:“她性格多愁善感,容易想多,最近我忙于朝政,只是让白杨过去帮我探视过她,告诉她我忙,不得空去看她,她或许又胡思乱想了。”
“她得了皮肤病,不能见到阳光,所以才只能半夜三更过来,也是难为她了,丫鬟都睡了,外面这么冷,屋里也没个热水,我去提一壶吧。”
因为是龙傲寒的亲妹妹,所以孟白云格外上心。
之前蓝衣坏心眼的给她喂酸枣子给龙傲寒喂甜枣子这件事,她也只当是小孩子想把最好的留给最爱的人,并没有往心里去。
待她,一如既往的好。
龙傲寒怕她受寒,握住了手中的水壶:“等管家过来了,让管家去提吧。”
“不碍事,我正好也动动,而且我饿了,我正好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见她执意,龙傲寒不拦她:“那你小心点。”
龙傲寒柔笑一声,提着水壶往外走。
龙府并不大,厨房也不远。
到了厨房,大锅里十二个时辰都是有开水的,一个烧水丫鬟正在打盹。
听到脚步声,醒转过来,看到时她,忙站起身:“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打点水,还有拿些吃的,柜子里都有什么现成的糕点,你给我装一篮子吧,还有,给我煮一碗酸梅汤,弄点白米粥,我饿了,酸梅汤和白米粥,你半个时辰后再送过来。”
“是,夫人。”
丫鬟忙活起来,动作倒是利索,很快帮孟白云放好了糕点水果,也打好了水。
“夫人,要奴婢帮忙提回去吗?”
“又不重,夫人我长着手脚呢!”
孟白云的性子,府上的丫鬟慢慢习惯之后无一例外都喜欢上了。
和她说话,总是没什么压力,轻松自在。
丫鬟送了孟白云到门口,孟白云提着食盒和水壶往回走。
走到桐院,房门半开着,看到里面的景象她微微一怔,随即释然。
兄妹之间,许久不见,抱抱有什么的。
看来蓝衣是真的十分想念龙傲寒,才会不顾龙傲寒的命令,扇子离开城南那个底下洞窟,找到这里来。
不过,如今这天下已经是皇上的天下了,她的身份自然也有皇上替她做掩护,就算是有人察出异样也不敢多说什么。
况且,那件事过去了十多年了,太后如今失势,太后不查,也就没人再会去查。
其实,以义妹的身份把蓝衣接回来也无妨。
这孩子因为皮肤病和身世,在地底下过了十多年,其实也相当的可怜。
只是见不得太阳,白日里待在房间就好了,如果她要回来,孟白云是绝无二话一定同意的。
她好心的不想进去打扰人家兄妹情深,站的冻脚了,看到屋里的两人也终于分开了,她才笑吟吟的提着东西进去。
“蓝衣,又长大一岁了,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她这人不大会说什么客套恭维话,不过如果对方是龙傲寒的妹妹,那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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