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陶英阁,老太太已经担心的要派人去找好她了。
见她回来,松了口气。
“娘。”
“你去哪了?外头都下雪了。”
“去走了走,屋子里怪闷的慌。”
老夫人知道孟白云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于是让宫女挪了窗边一个位置,把孟白云安顿过去:“这里气宽一些,你坐在这里,再过会儿,就要去给皇上请安了,你别再走远了。”
“恩。”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就有管事姑姑来请大家。
要去乾坤殿请安。
一众女眷浩浩汤汤的往乾坤殿去。
这是皇上重掌政权后,孟白云第一回见他。
紫金龙椅之后,是一扇巨大屏风,屏风是整一块金片所铸,镂刻着一整首先帝的《英雄》,这首诗,是先帝用来缅怀龙府的两位老将军以及当年一役死去的千万北梁军。
整首诗气势滂沱,镂刻成金色屏风放在了乾坤殿之后,不单单是一种怀念和歌颂,更是对满朝文武的鞭挞和激励。
钟宁在人都到了之后才出现。
孟白云从来没看过他如此威严庄重,意气奋发的模样。
他高高在上,不怒而威,身边侍从分立两边,一袭螭龙纹朝服衬的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更加的光彩夺目。
众人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男人在前,女人在后。
孟白云淹没人堆里,那声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也是糊弄着动了动嘴皮子。
别扭啊,倒不是因为还没习惯古代的礼仪,主要是还没习惯这样的钟宁。
而且她脑子里总跳跃着炎泓懿那句话。
“我把他睡了。”
擦,好吧,她太污了,作为一个快要二次当娘的人,她不该这么腐的。
“都起来吧。”
钟宁赐了平身,黑压压跪下的人群,黑压压的都站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些官发话,都是钟宁发言,底下人恭敬的听着。
孟白云也没去听讲的什么,一双眼睛在人群里寻找。
女眷这边,并没有发现文鸳公主和惠歌公主的身影。
不是说她们今天也会出席吗?
寻寻觅觅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一双黑眸,陌生的面孔,却让她一瞬的惊诧。
照理说,见惯了龙傲寒这样的男人,世间别的男人也无非尔尔。
可是那人不同,他长身玉立,一袭清淡的白色长袍,在一众花花绿绿的浸泡之中显的遗世**,宛若谪仙。
打扮不俗,气质更是出众,纵然只是对了一眼,他身上透出的清冷和疏离,都让人觉得此人高不可攀,只可远观。
可是这样气质清冷的男人,偏偏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注定惹无数美人竟落泪。
刀削的五官,深邃的黑眸,白皙的肌肤,凉薄的嘴唇,眉宇间竟是冷漠和孤傲。
孟白云礼貌的勾了勾唇,他也淡淡的勾起了嘴角,算是回应,不过彼此之间的笑,都不走心,无非是个客套。
孟白云收了目光,开始继续寻找文鸳和惠歌。
难道真的没来?
不过她们其实来不来都无妨,她会让皇上主动放了她们的。
看向主座上的男人,“新年致辞”也讲的差不多了,最后做了几句漂亮的结尾,他就吩咐了宫女带着大家前往缀锦殿。
众人随着宫女指印纷纷退了出去。
孟白云却被留下了。
同样被留下的,还有龙傲寒以及刚刚和孟白云对望的白衣男人。
乾坤殿中的奴才也都被打发了出去,人一走,那高高在上的人坐姿都变了,悠然自在,一只腿翘到了龙椅的扶手上,手半撑着脑袋,孟白云想,这厮才是钟宁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一旦他争取打开,就像是个顽劣的孩子,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看着孟白云的肚子,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龙傲寒拉了孟白云,不请自坐。
那边的男人也径自落座。
孟白云忽然隐隐猜到了他是谁。
果然。
龙傲寒给孟白云做了介绍:“白云,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二哥,陌笙箫。”
“原来是陌盟主,幸会,久闻大名。”
对方眼神依旧淡淡,那并不是冷酷不近人情的,而更像是凡事都不上心,诸事置之事外的淡漠。
“叫我二哥便好。”
“那好,二哥。”
孟白云也比扭捏,毕竟叫自己老公的二哥为陌盟主,才别扭吧。
看向龙椅上那个坐姿恣意,神态吊儿郎当的人,真难以想象刚才那个威严的他是装出来的呢,还是他真的可以如此分裂。
他的目光依旧饶有兴趣的落在孟白云小腹上,看的孟白云一阵的发毛。
“三弟妹,你这孩子若是个男娃,就送进宫,让朕养一阵玩如何。”
什么恶趣味,他要孩子,后宫一堆肚子排着队给他生呢,拿她儿子开什么玩笑。
看他的样子,也像是说笑,孟白云自然不好当真。
“保不齐是个女娃。”
“女娃也好,朕封她个长公主来做做。”
孟白云惊愕,看向龙傲寒,龙傲寒却淡定的很。
这是要做毛线,她生儿子就送进宫来养,她生女儿就封了长公主,外头人要不知道,以为这皇是那王,钟宁是她家隔壁老王呢。
不过看龙傲寒淡定的样子,大约钟宁就是开玩笑吧。
孟白云错愕之余,也没往心里去。
但听得陌笙箫道:“你真不准备册立皇后了?”
话题跳脱太快,不过节奏孟白云还是跟得上。
龙椅上的人顽劣的捏着毛笔上的毛,头也不抬:“不了,麻烦。”
“今年局势刚稳,你还有理由拖延,等到明后年呢?你以为满朝文武会依你吗?”
毛笔一丢,钟宁眉头几不可见的紧了一下,透出的情绪就两字——烦躁。
不过旋即这情绪就掩的干干净净:“不依也得依,由不得他们做朕的主。”
陌笙箫淡淡道:“随便你吧。”
他这么说,带着几分放任,好像是父母对那种无法管教的孩子心力憔悴之后放纵自由的表现。
孟白云怎么觉得,眼下是在说皇上立后的事情,其实又好像不是。
看向龙傲寒,倒是淡定。
等到两人说完了,他才开了口:“此事不急,倒是二哥好事将近,届时别忘记了请我们兄弟去喝一杯喜酒。”
陌笙箫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起来:“她始终不爱见人,婚事恐怕不会大肆操办,不过你们是我的至交,一定会请。”
钟宁也有了点正色:“小诗现在还和之前那么严重吗?”
陌笙箫脸色沉重了起来:“刚接去的时候,有三弟给的凝神丹,她每日按时服用,倒是好些了,除了我之外,两个丫鬟也能接近她,只是她依旧不说话,终日不肯言语一句,便是对我也是我如此。”
“凝神丹吃完了吗?我已经让鬼谷再调配了。”
龙傲寒看向陌笙箫,后者也看向他,摇头:“凝神丹还没吃完,她拒绝服药了,有时候甚至拒绝开口吃饭,要我亲自哄,才肯张口,其实,她病的益发严重了,所以我想赶紧和她成亲,给她一个名分。”
孟白云听着,怎么这么像心理疾病啊,不过她也没插嘴,就是静静听。
钟宁站起身来,难得的表情那么严肃:“不行,明日我就张榜出去,小诗的病这么拖下去,我怕她……”
钟宁没说下去,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屋内沉默了下来。
孟白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什么病啊,怎么还不肯吃饭啊,吃不下吗?”
龙傲寒知道孟白云懂医,但是何诗韵的病,却根本不是病:“小诗是二哥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前几年因为一场意外,她变得沉默寡言,而且有了严重的自杀倾向,到了后来,不得不用软筋散控制她,防止她自杀,可是这种药副作用十分强烈,她停药之后,就不爱言语,也不爱任何陌生人靠近,只有二哥勉强还能同她说几句话。”
显然的,这是心病啊。
“她在长安城吗?能让我见见她吗?”
孟白云倒也不是瞎热情,只是职业习惯,对这种病患十分上心,也可能从她骨子里深爱着心理学,爱着这个她自小的梦想职业,后来转行妇科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惩罚父亲被爆破的鱼缸玻璃割碎动脉时候,自己晕厥过去的无能为力,
而且,撇开职业习惯来说,从这三个男人的表情神态来看,这个小诗姑娘,对三人很是重要,至少对陌笙箫和钟宁来说是如此。
陌笙箫目光投了过来:“你能治?”
“要是我猜的没错,她并不是抗食,而是不能自主性进食,我说简单点,就是不会自己吃饭了,她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自己穿衣,对外界的刺激只能做出少量的反应,因为熟悉你,所以你喂饭她还吃几口,但是丫鬟喂饭,她就没有任何反应,与其说她不吃饭,不如说她听不懂丫鬟吃饭的指令。”
孟白云看向陌笙箫,在陌笙箫诧异和越来越紧的眸光里,她想她是猜对了。
“之后呢,会怎样?”
“死!”
简简单单一个字,钟宁先炸开了:“不可以,二哥,孟白云说的对吗?小诗现在真的如她所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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