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亭。
若思站在那一抹颀长的背影身后,单腿跪在地上:“王爷,看样子她今天心情不好。”
那身影转过头,钟玉俊美的容颜,在烟波浩渺的风波亭上,更显谪仙气质,但见他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当年的仇我还没开始报,她就已经如此难受了,若思,你说时候到了没?”
“王爷,奴婢时刻准备着。”
“今晚吧,做的自然些,让高丰仿了她的笔迹留封遗书,本王还呈给沈大将军过目呢。”
“如此一来,龙傲寒和沈大将军的联盟,必定破裂,王爷高策。”
“也没什么高策不高策的,不过是玩的乏了,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
若思摇摇头:“不曾,人往金州方向去了,那是最后一片没搜过的地方了。”
“金州,金州。”钟玉喃喃自语,忽而苦涩淡笑一声,“她再不回来,本王就觉得一切都不值得了。”
若思一怔。
“下去吧。”
“是,王爷。”
离开风波亭,总觉得那个背影清癯而寂寥。
若思心里隐隐一痛,既是为了这个人心痛,也是为了自己。
她跟着他这许多年,他的眼里,却从未有过她。
*
回到了京华客栈,孟白云一直没在状态,脑子里反复都是和龙傲寒不期而遇的一幕。
她辨不清他在想什么,但是知道,此地最好不要久留。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首先想到的是那个人。
她豁然站起身:“虎子,我要出去一趟,城外有一个白塔湖,春日最是适合郊游,你要真憋得慌,带飞鸿去那里,别在城里惹事了,很多人,只是靠我们两,惹不起。”
萧虎有些不乐意:“天大地大,爷还不能到处走了。”
见孟白云脸色不大好,又忙嬉皮笑脸的讨好:“好了好了,我记得你叮嘱的,长安城不比金州,这里藏龙卧虎,不是久留之地,更不是惹事之地,我会记着的。”
虎子这人虽然鲁莽,但是做事多少是有分寸的,孟白云也就不多说了。
“我走了。”
“你去哪里?”
“去探望个故人。”
“不然带上我和飞鸿吧。”
虎子是想了解了解孟白云以前的生活,这也是巫寻私下里央他的。
穆家寨的人,从来不过问孟白云的以前的生活,但是巫寻心里有孟白云,他在意孟白云,所以想知道孟白云的一切。
这种感觉虎子懂。
他的唐印也从来不肯说以前的生活。
孟白云瞧他一脸贼兮兮的样子,按住了他:“老实呆着。”
说完,推门出去,留虎子一人,一脸失望。
秦王府。
多久没来过了。
五年,七年,或者更久。
穿越而来的她,在记忆里点点滴滴的推敲,才想到,从秦王自请了去蜀南封地后,那可怜的痴恋着秦王孟白云再也没来过秦王府。
想来,时光匆匆,竟是过了十年了。
十年中,爱的痴缠的那个人儿已经香消玉殒,而后来缠的痴情的那个人,为她受了重伤,失了记忆,深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是别人,无所谓,如果是沈绮罗,她休想。
说是太后赐婚,无非是龙傲寒的阴谋,沈绮罗就是一颗棋子,孟白云只是想不明白,龙傲寒是怎么哄了沈绮罗,冰释前嫌,再给他卖命,做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当年的事情,她光顾着自己心灰意冷,没去在意任何一个人,如今,想不通的地方,一箩筐的多。
龙傲寒把沈绮罗掐的半死,怎么居然和爱女如命的沈将军没有反目。
沈绮罗被龙傲寒掐的半死,怎么居然还能心甘情愿给龙傲寒卖命。
至于秦王,孟白云心中一抹愧疚,若不是因为救她被沈绮罗重创,又怎么会失了记忆,爱上那个阴狠歹毒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女人。
她不是来提醒他的。
她从孟云朵处知道了他如何疼爱宠溺着沈绮罗,她如今对他不过就个陌生人,怕是说沈绮罗一句坏话,都能被他归入恶人的行列。
她来,是来终结沈绮罗的。
当年仇,当年的恨,一并报了。
她一死,秦王最多伤心一回,身边却少了一颗危险的炸弹,也不至于被人当龙傲寒当傻子一样的刷。
翻墙而入,曾经的高墙大院,如今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穆家寨的叔伯疼她,见她不分昼夜寒暑晴雨的练功,心疼的不行不行,一个个争着抢着把功力都输送给了她。
她得百家功力,无论是内力,轻功都远高于穆家寨任何一个人,萧虎和萧孤风这样的高手,联手都只能和她打个平家。
三年来,她勤加习练,功力更上一筹,如果沈绮罗还只是当年的水准,她要弄死她,好比是捏死一只蚂蚁。
秦王府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以前的孟白云,经常来找秦王,就算是门侍拦着,她也有一万种法子进来,满府的找秦王。
一道穿花回廊,后面就是秦王的房间,叫轩辕阁,三个大字,还是他弱冠搬入王府那天,先帝亲自题的。
隔着一堵墙,或许是因为那些傻气的回忆,也或许是知道这里住着的人,心里暖暖。
他说,你就是我的命。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但是这辈子,注定辜负他,能为他做的,也只是这点血染双手的事儿。
轩辕阁没有人,也没有女人的衣物,显然那个奉太后旨意住进了秦王府的沈绮罗不住在这里。
秦王府偌大,大白日这样招摇的找人到底不方便,孟白云出门就打晕了一个丫鬟,利索的还上了一套丫鬟的行头。
瞬间穿梭自如了。
很快,找了沈绮罗,却隔着窗户,看到的是骇人的一幕。
竹府见过的沈绮罗那个丫鬟,好像叫个若思,正将昏迷不醒的沈绮罗往屋梁上一根早就挂好的白绫上放。
由于太过吃惊,孟白云都没发现有人靠近,直到那人惊叫了一声“你是谁”,屋内的人受了惊,吹了出来。
“谁?”
孟白云足下运气,迅速往边上屋顶腾飞,若思武功竟是不弱,追了上来。
只是到底不比孟白云,追了一会儿没追上,她眉目深锁,带着一种负罪感,回了秦王府。
风波亭中,那长身玉立的男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
“都办妥了吗?”
若思半咬嘴唇,紧皱眉头。
“主子,被人发现了。”
男人转过身,面色阴冷:“你说什么?”
“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利,府上似乎有龙傲寒的细作。”
“看清楚长相没?”
“没,主子,现在怎么办,沈绮罗,还动不动了?”
“你说呢?”
若思是个聪明人:“奴婢明白了,主子放心,那人只看到沈绮罗和那条白绫,就算真的有沈将军在京中亲信过来质问,人不死,就无法对证,到时候,属下只要告诉沈将军的人沈绮罗是喝醉了,而那条白绫是属下准备给自己的,怕是他们也不会起疑心的。”
钟玉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要怎么安排,转过身继续背对着她,声线淡漠:“把事情办干净了,短时间内,不要再采取任何行动。”
“是,属下领命。”
“去查清楚府上所有人的,那个细作,本王要活的。”
“是,王爷。”
若思下去,心头懊恼。
虽然主子稍微有些恼怒后就表现的不太在意,也没说惩罚她什么的,但是她自己心里不舒服。
这多年,她替他办了无数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件办的这么糟糕的。
一切按部就绪,高丰的代笔遗书,灌酒喝的烂醉的沈绮罗,可为什么偏偏窜出来个细作。
那打扮,分明是府上丫鬟。
回了轩逸阁,房间里一个丫鬟正在摇沈绮罗。
看到她,不明所以,颇为担心:“若思姐姐,沈小姐这是怎么了,还悬了白绫,这是要自尽吗,要不要告诉王爷?”
“先不用,免得王爷担心,小姐就是各自了,她打小这性子,一喝醉酒胡闹,刚刚我在屋子里伺候着,她闹不出事,倒是刚刚屋外那人十分可疑,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生面孔,生的极美,那样出众的人,我不可能在府上没见过的。”
“这么说,可能是混进来的?”
若思皱了眉。
很快就有人印证了她的想法。
“若思。”一个老嬷嬷跑进来,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沈绮罗,吃了一惊,“丫,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小姐喝醉了。”
“这样啊,若思,小英被打晕剥走了衣服,看样子府上是混进了人了,一会儿展护卫就会派几个人过来,你和沈小姐哪里也别去,小心在屋里待着。”
“会不会,就是刚才的人。”小丫头一脸惊色的看着若思。
若思应付的点了点头,知道是府外的人,她开始觉得不是龙傲寒的人。
龙傲寒为人行事,十分谨慎,甚至毫无破绽漏洞,当年连孟白云那样精明聪慧的人,都是因为沈绮罗说了才知道龙傲寒的真面目。
所以,那样的人,是断不可能大白天的就派人如此堂而皇之的潜入王府的。
而如果是沈将军安排保护沈绮罗的那些亲信,更不可能武功远在她之上却没擒了她反倒跑了,这不是放任她谋害沈绮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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