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肇事的车辆找到了吗?”回毕家的路上,莫非问毕生。
“找到了,你出事的那条路虽然偏,可是还是有路人拍下车牌号,肇事者是酒驾。”
“难怪会那么横冲直撞。”莫非如今想起那天的凶险,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还好抓住了,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毕生踩了急刹车,他面色凶狠地看着她,“莫非,你怎么还能笑出声来?”
莫非的笑也跟着踩了急刹车,她对面的毕生,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颤的,他嘴角抽动,眼睛里已经有水雾了。
像是怕被她发现一般,他伏在方向盘上,“你知不知道,如果撞得角度再不巧一些…”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莫非去拉毕生的手,被他甩了开。
他已经抬起头来,眉头深锁,“莫非,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任性?”
莫非被他吓着了,忙保证道,“我再也不会没心没肺,乱开玩笑了。”
毕生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我不是说这件事,莫非,下一次好好保护好你自己好不好,我真的承受不住再失去你一次了。”
“可是就算我出了什么事,毕生,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不是让你来在愧疚中过一辈子的。”
她把毕生当初安慰她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还了回来。
毕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话说出来都有些寒意,“下一次,如果你再这样自作主张,我不管你醒不醒得过来,我保证我马上续弦。”
“毕生你太过分了,你居然抛弃糟糠之妻,要当当代陈世美。”莫非佯装怒意,可是心里知道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他压下声音,“道理我都懂,可是莫非,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再对的道理我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感受。当初所有人劝她好好活下去,可是要过心里那道坎,真的很难,她花了足足八年的时间才从对莫若的愧疚追悔中走出,如果没不是因为毕生和毕然,也许就是一辈子的万劫不复。
“莫非,我和你说正经的,如果你真的出什么意外,我不保证我还能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莫非听了这话,捏紧他的手,“啊,那毕然怎么办?”
“莫非,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车上扔下来。”毕生周遭有凌冽的气息。
莫非有些奇怪他生气的由来,“我说得不对吗?你怎么可以只考虑自己的情绪,剩下毕然一个怎么办?”
“你只想着毕然吗?”
莫非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生气的点在这里,“毕生,你居然和自己的儿子吃醋。”
被莫非点破,毕生有些恼羞成怒,“是谁一醒来就说怕毕然碍我的眼要带着毕然离开仗剑走天涯的?”
等莫非意识到毕生是指她当初作为莫若醒来想带毕然走,摇着毕生的胳膊撒娇,“我那时候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难不成我不仅仅要带走毕然,还要带走自己的姐夫吗?”
“莫非,你要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姐夫小姨子的。”
莫非吐吐舌头,“我保证我再也不说了。”
毕生转头看向窗外,“莫非,其实我当时真的对你是有懊恼的,我一直以为你的故事里再没有我了。我以为你妥当的在你新的人生里安排了莫若,安排了毕然的位置,单单忘了安排我的位置。”
“我”莫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啊,她把自己当成莫若那样往下活,她心心念念怕毕然在毕家受委屈,可是她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对待。
“对不起”莫非低着头。
毕生摇摇头,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轻扬,“可是那天我听你说起我们第一次相遇,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一块记忆完完整整是留给我的,完完全全是属于我们俩的。”
是啊,巷口的相撞,是只属于他们俩的记忆。毕生陪她回莫家的那次,毕生一直陪她在莫家呆着,到莫若回家,都没有出过门。
那时候她并没有认出他是当年的林毕生,那样仓促的一面,以为人海茫茫再无法相见,直到他们在a市机场擦肩而过,她竟一眼就认出他来,她才知道真的有一见钟情这个词,她竟然把这个人记到了心底。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渊源,远不止于巷口的那一面。
毕生看着她,“所以,莫非,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对不起这样的状态,从来都是你情我愿。”
“你当时放纵我成为莫若,就不怕我再喜欢上别人吗?”
毕生伸手去擦莫若脸上的泪痕,“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等我成了毕生,你已经不记得林毕生这个人了,还是会喜欢上毕生。所以我想,就算你成了莫若,忘了毕生这个人,我自信你还是会喜欢上我的。”
“自恋狂,再说我那么小的时候,哪懂什么是爱,只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好看,才多看你两眼的。”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
“我知道。所以啊,我现在长得更好看了,我就不信你放着我这么帅的人去喜欢别人。”
她被他的话逗笑,可是对她来说这真是最正确不过的话了,有他在,她怎么可能再去喜欢别人呢?
这样温馨的时刻须臾就被打断。
毕生的脸色越来越沉,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行,李哥,你过这边来接我们吧。”
接完电话,毕生的拳头重重砸向挡风玻璃。
莫若阻止不得,只听到毕生语气发冷地说,“莫非,前几天你被撞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不是说是酒驾吗?”
“出事前几天肇事者的卡里多了一笔巨额转账,是从我父亲秘书那边转出去的。”
毕生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掏干了所有的意志精神,“那辆车本来是要撞向我的,莫非,可不可笑,一个父亲,居然要撞死自己的孩子!”
因为是男子汉,因为成年,毕生的哭泣压抑而又低沉,像极了野兽受伤以后的低吼。
“毕生,没有别人,你不用压抑自己。”
莫非安慰着他,她实在没有办法把她记忆里那个看着毕生的背影眼神里全是父爱的男人和毕生的父亲联系起来。
她想起她用一百万从郑方知那里买来的一个秘密,她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和毕生说。
告诉他,会不会他就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事情会不会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说出口,是不是一切都无可挽回?毕生又将如何自处?
她这样犹豫着,已经失去开口的机会。
等到李哥到的时候,毕生已经面色如常,甚至更添了几份冷意。
一路上,李哥和毕生的谈话让她心惊胆战。似乎在很早以前,毕生就已经在吴世高跟前安插了眼线。吴世高不知道从哪里接到消息知道录音在毕生手里,告诉毕生父亲才引得莫非险遭杀身之祸。
“少爷,到现在我渐渐有些看不明白吴世高了。吴世高这个人,太过神秘。自小福利院长大,无父无母的。按说人活到这样的年纪,总是会有些复杂的人情交往,可是偏偏他无妻无子,连女伴都很少有,像是为工作而生的一样。早些年我和这个人打过交道,为人精明,可是隐隐又透着些让人说不太好的凛然正气。以他的能力胆识,自己出去干一番事业也未可知,可是这些年偏偏爱掺和进你和毕董的家务事,总觉得他像是要搅浑你们的关系,这后面像是藏着隐情一样。”
“利益面前,谁能保证不冲昏头脑。”后座里,毕生闭着眼睛,有些不屑地说。
车停在车库,毕生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李哥看他的眼色,先行离开。
“莫非,对不起,你一回来我就让你陷入这样复杂的局面里。相信我,很快一切都会好好起来的。”
“没有关系的,我只是觉得看着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有些难受。”
“你和毕然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力量了。”
“你准备怎么办?”她担忧地看向他。他越是镇定,越让她心疼不安。
“本来我想把录音交给奶奶,可是有人往我邮箱里发过一封邮件,只有短短一句话:当年的事情你以为毕老夫人不知道吗。我派人顺着邮箱ip查下去,发现是新注册的邮箱,只发了这一条邮件,还是在网吧发的。”
莫非心里一震,“怎么可能?毕老夫人她,竟然知道?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儿子,竟然纵容他逍遥法外?”
“这毕家藏污纳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奶奶她,无论是为了脸面利益,未尝干不出这样狠绝的事情。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连我父亲尚且都这样,我又如何能相信我奶奶?我不会把匕首递给别人的,如果我手无寸铁,你和毕然将更危险。再等等,我会找到最恰当的时机,把事情圆满解决的。”
“毕生,我害怕。”
“我会保护你们的,相信我。这几天你们正常去学校,我会在暗地里加派人手保护你们的。”毕生眼神坚定地看着莫非。
“我也害怕你受到伤害。”
“莫非,为了你们,我也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相信我,好吗?”
下车的时候,莫非转头提醒毕生,“曼榕姨的生日就在这两天了,我们是在家里庆祝吗?”
也许现在的时刻提这样的话题有些不合时宜,可是天要塌下来人还是要穿衣吃饭的。毕生随口问了一句,“在家里吧。对了,曼榕姨生日是在”
“五月三十号”莫若接了句。
昏暗的灯光下,毕生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转瞬间已经是正常神色,莫非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毕生回答她。
莫若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哪怕她用再长的时间,怕也消化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