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缓缓走到程小曼面前。

    仔细观察。

    即便周扬算是见过风浪，依然觉得眼前的一幕无法理解。

    与之前相比，程小曼的身体变化更加明显。

    她的身体已经近乎完全透明。

    只是在身体边缘位置，由于和周围环境的深浅有明显分别。

    周扬才得以确认她的位置。

    此刻的程小曼，仿佛是一座正在蒸发的冰雕。

    晶莹剔透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雾气，飘散在空中。

    “我不管你是谁，马上从我朋友的身体里出来！”

    周扬冷冷道。

    他缓缓抬起手，在距离程小曼额头二十公分的位置停住。

    张开嘴，在系统的配合下，超高频声波将程小曼的身体完全笼罩。

    “要么，你放弃我朋友的身体，要么，就和她一起去死！”

    周扬眯起眼睛。

    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

    一边是程小曼，一边是东海两千万人。

    放在普通人身上，这个选择很难做。

    你是选择去听远方的呼声，还是选择身边的恻隐？

    但是周扬没有。

    这一刻，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在刚刚获得系统不久之后，周扬就获得了一张时光倒流卡。

    这张卡一直没有使用。

    如果威胁不成，周扬准备让程小曼和食梦兽一起去死。

    然后再用倒流卡复活程小曼。

    不过，在这种时候，全部时间倒退，周扬就有足够的把握，将食梦兽的灾难扼杀在萌芽中。

    当然，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以周扬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不敢确定，倒流卡是否真的有用。

    但是，绝对不能被食梦兽这个连模样都没见过的跨界生物吓倒。

    周扬的警告，显然没有效果。

    程小曼的身体还在继续变化。

    “小曼，对不起！”

    周扬目光骤然狰狞。

    手掌，向后者的额头狠狠落下去。

    毫不犹豫。

    “啪！”

    似乎是手掌和程小曼半虚化的额头碰到了一起。

    周扬眉头一挑。

    他的手像是伸进了凉粉里一样。

    直接陷入了程小曼的头骨中。

    凉凉的。

    很诡异。

    而周扬面前的景物陡然间变化。

    大厅的背景画面瞬间消失。

    他来到了一处纯白色的房间。

    两把沙发椅，相对而放。

    其中一把空着。

    另外一把，坐着程小曼。

    “坐！”

    程小曼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椅。

    周扬没有听从，而是环目四顾。

    “这里是意识层？”

    周扬问道。

    “这里是意识层和物质层的夹缝……时间流是完全静止的。”

    程小曼道，“我们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好好聊聊！”

    “我没什么和你聊的兴趣！”

    周扬道，“从我朋友的身体里离开！”

    程小曼看着周扬，神情淡定。

    良久之后，她开口道：“我想的没错，你果然不是普通的物质体。”

    “你可以直接进入夹缝空间，身体没有崩溃，也没有发生变化……这意味着，我们至少有一部分是一样的。”

    程小曼笑着说道，“同类不应该自相残杀，对么？”

    周扬淡淡道：“不要废话，我们已经打过一次交道，我没什么耐心！”

    程小曼耸耸肩：“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什么意见？”

    周扬皱眉。

    程小曼起身，抬手一挥。

    纯白色的背景墙上出现了无数个小方块。

    每一个方块中，都是一张生动的人类的脸。

    他们在笑、在哭、在思考、在迷惘……所有能从人类脸上看到的表情，这里都有。

    程小曼微笑道：“物质层的人类所能做出的表情，一共有七千一百二十种。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存在！”

    周扬眯起眼睛，没有接话。

    “没有我，物质层只是一片死水，你能看到的只是几十亿行尸走肉。”

    “有了我，人类才能变成人类。”

    “懂么？”

    程小曼脸上满是傲然。

    “物质层的意识，都是我赐予的，现在我要收回，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你叫我食梦兽，但是这个名字并不确切。”

    “我只是拿回了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你……懂了么？”

    周扬心神震动。

    意识，是由这个食梦兽提供的？

    开什么玩笑！“不要摆出一副震惊的样子！”

    程小曼笑道，“你对于下层世界和中层世界的理解，太肤浅。”

    “也许你能够猜到一些，但那远远不是全部。”

    “人类，本来就是一群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是意识层生物赐予他们完整的生命，让他们凌驾于其他生物之上！”

    程小曼耸耸肩，“下层世界，马上就会重启，与其意识体陪着一起湮灭，还不如提前回收。”

    “危言耸听！”

    周扬淡淡道，“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如何重启？”

    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周扬已经决定接受最离奇的结果。

    但即便后果再让他震惊，他也想要知道。

    这个世界是他的家。

    他的亲人，爱人，都陪伴在他身边，活生生的。

    周扬不管重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都不会让那件事发生。

    “重启并不麻烦！”

    程小曼笑道，“下层世界已经重启了五次，方式都没有什么新意，这次应该会有不错的新方式！”

    “什么方式？”

    周扬眯起眼睛。

    这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

    “怎么，想要拯救下层世界？”

    程小曼哈哈大笑。

    “难道不能么？”

    程小曼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中下层世界的运行方式。”

    “下层世界的两个组成部分，分属于中层世界的不同方面。

    只有我们双方合作，才能真正推动下层世界的试验继续进行。”

    “而现在，我已经开始回收意识体，那么物质体的回收也一定不会遥远！”

    “无论你在下层世界多么强大，在我们看来，也只是一段脱离了轨迹的数据而已。”

    “你没有机会！”

    程小曼道：“我……能感受到，重启正在推进。”

    “所以咯，总是有人说末日末日……这次你懂了吧。”

    周扬脑袋嗡嗡作响：“你的意思是，那个被钉死的人，是中层世界的人？”

    程小曼耸耸肩：“不重要！重启就在眼前，我取走了意识体，重启的时候，人类会毫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