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摆上来,是稀得照得出人影的稀饭和一盆子黑乎乎看不出什么面的窝窝头,还有一小碟子切得细细的淋了点儿麻油撒了点儿葱花的腌咸菜丝。
闻起来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开。
王大郎留神看了一眼那碟子咸菜丝儿,往常端上饭桌的都是一大块咸菜疙瘩,一家子人轮着一人咬一口,哪有现在既好看还好吃?
这显然不是他娘做的。
他抬眸望了望那个正忙碌着摆碗筷盛饭的姑娘,心里不由一暖,上前就接过她手里的长柄木勺,“我来吧。”
心月抬头对上那对黑宝石般的眸子,从那里头看到了一抹笑。
她默不作声地松了手退开了,拿了一块抹布去擦桌子。
杨氏早就坐在了正中的主位上,冷眼盯着这一幕,心内的无名业火又腾腾地扑开了。
盛好了饭,王大郎和王二郎坐在杨氏左边下首,二丫和三郎三丫就坐在她右边下首。
心月把擦桌子的抹布放下,拢了拢凌乱的还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就待要坐在王二郎下首。
屁股还没挨上那张歪腿裂缝的破凳子,就听上头一声断喝:“没你坐的份儿,你给我站过来!”
心月被这声怒吼给吓得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抬头就对上杨氏那双几乎喷火的眸子。
我去!
这么个穷家破院的还要跟大户人家学着立规矩不成?
她不动声色笑吟吟地问着杨氏:“婆婆要我过去做什么?”饭菜都摆好了,碗筷也递到手里了,还要怎么折腾她?
“做媳妇就该有个做媳妇的样子,婆婆不吃完哪里有你坐的份儿?”杨氏立着一双三角桃花眼,斜睨着心月,带点儿得意说道。
王大郎正咬着黑面窝窝头的腮帮子就抖了抖。
他娘又不消停了。
心月也不害怕,瞟了王大郎一眼,挪动着步子就站到了杨氏身后。
“给我布菜!”杨氏有模有样地学着大户人家吩咐心月。
我的个老天!
一小碟子咸菜丝儿也称得上菜?
没的恶心姐了,姐前世里吃过的好东西你听都没听过呢。
想归想,心月还是依言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丝儿送到她嘴边。
穷得家无隔夜粮,自然也没有布菜的碟子碗儿的,只能送她嘴里了。
杨氏倒是没说什么,似乎还满意,张嘴就接了。又撕了一块黑面窝窝头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
天还没亮就被薅起来的心月,忙活了一大早上,这会子早就饿了,站在杨氏身后,肚子不受控制地就咕噜噜叫了一声。
她有些尴尬,抬眸不好意思地瞧了一眼王大郎。
自己好像有点儿不太淑女啊?
王大郎那双上扬的眉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棱骨突突地跳了两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又黑又亮,只盯了她一眼,就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摆在了他面前一般。
心月忽然有些窘迫,这个山村的少年好似有一种王者的风范,带着点儿邪魅带着点儿煞气。
正被那张阳刚邪魅的脸吸引着的心月,忽然被杨氏的一声咳嗽给吓了一跳,赶紧低眉敛目地站在那儿当死人。
“咳”地一声,杨氏对着那张斑驳了漆皮的黑色八仙桌吐出了一口东西,赫然就是她刚才吃进嘴里的咸菜和窝窝头,上面还混着一口粘腻的浓痰。
“饿了吧?”杨氏得意地翘着下巴,那双三角桃花眼斜斜地睨着心月,“吃下去!”
心月望着那张妖妖调调得意的脸,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婆婆!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杨氏在这山窝子里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这王大郎长得确实和杨氏极像,只是杨氏的眼睛轻浮了些,唇更薄了些,人自然就尖酸刻薄得很。
就如此刻,杨氏的半截话还没说完,不待心月点头,指着那带着浓痰的黑乎乎的一摊东西,笑道:“我不是苛待媳妇那种人,忙了一大早上,早就该饿了。吃了它!”
她语气轻柔得好似一个刚睡醒的孩子,仿佛在说着今儿天气真好一样!
吃你妈的!
心月暗骂着,几乎想上前一耳光掴在这老虔婆面上!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还带着一口浓痰的东西也是人能吃的?
这分明不把她当人看呢。
她到底是欠了她的还是该着她的,要让她如此侮辱?
王大郎正嚼着窝窝头的嘴忽然就停住了,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杨氏,眼眸中似乎喷射出一股火!
杨氏以为自己终于想出一个完美的法子整治媳妇,正得意万分,恨不得大笑大跳一番!也没有去看王大郎的神色,也许在他心里,婆婆管教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谁都不能干涉!
心月那张瘦得下巴尖尖的小脸越发地水灵,大大的眼睛里漾出一抹笑,云淡风轻地看也不看杨氏一眼道:“婆婆,长辈赐不敢辞!只是这东西估计连狗都不吃,你怎能让媳妇吃呢?”
“呸,你也配提狗?你连狗都不如,不过是被爹娘二两银子卖给我们家的小贱人!”杨氏就等着找个由头好收拾心月呢,听她这么说,自然火冒三丈,起身就要伸手去抽她。
二两银子,呵呵,自己就值二两银子啊。
这一刻,心月笑得有些心酸!
下首的王大郎“啪”地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半个黑面窝窝头,蹿起来一把攥住了杨氏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往外吐:“娘,她不是狗,她是人!她是你儿子的媳妇!”
杨氏呆了一样望着这个突然暴立起来的大儿子,仿佛不认识了他一样,被他眼睛里的血红给吓愣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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