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男人和女人天生想法不同,立场也就不同。
卢明海是站在女婿这边的,他也是男人。
“所以说你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要是进子成天呆在月儿身边,却是赚不来一个大子儿,估计你心里更加不愿意了。”两口子单独相处的时候,卢明海这么对梅氏说。
“我情愿他能陪在咱女儿身边,日子过得穷点就穷点。”梅氏嘴硬道。
卢明海瞥了她一眼,“是啊,穷点就穷点呗,以后别人家的媳妇穿金戴银,你姑娘穿粗布衣裳,人家吃香喝辣,你姑娘吃糠咽菜。人家外孙上学堂念书以后有大本事,你外孙在地里刨食,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
梅氏气道:“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难得进子为人细致体贴,又对咱家女儿好,还是个知道上进的。难道你想让你女婿跟村里那王癞子一样?成日里就知道搓着牙花子到处晃悠,不干正事还偷鸡摸狗祸害乡邻,媳妇饿跑了,家里孩子跟个小乞丐似的?”
好吧,这下梅氏不说话了。
对比那王癞子,梅氏顿时觉得自家的女婿简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可月儿肚子都那么大了。”
“人家不是说赶在月儿生产之前一定回来?再说了,他留在家里能帮着月儿生孩子?你要是担心女儿,咱们之前照顾得不是挺好的吗?”
梅氏翕张了下嘴唇,站了起来,“什么都有你说的,我懒得跟你说话。”
说是这么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梅氏特意做了两个周进喜欢吃的菜。
这是晴天了?
下面几个小的对对眼神,心里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梅氏现如今就是二房家的晴雨表,她要是不开心了,一家人都跟着糟心。
过了两日,周进领着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回来了。
卢娇月一问,才知道这是周进买回来侍候她的人。
周进早就想给家里的买人了,反正家里也不缺钱,又不是买不起人侍候媳妇。可一来这是在乡下,买人侍候多少有点扎眼,二来也是一直忙着忘了这茬。如今自己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也不能总指望着丈母娘照顾大着肚子的媳妇,丈母娘家也有一摊子事要忙,所以他特意去县里买了两个人回来。
看着这一老一小两个人,卢娇月不禁有些局促,对周进道:“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哪还用人侍候!”她活了两辈子,还从没买人侍候过自己,上辈子杜廉考中进士以后,虽家里也有两个人侍候,可那两个人都是雇来的,且也不是侍候她的,都是侍候杜廉和杜寡妇的。
这两个人都是挺识眼色的,一看主家的媳妇不愿意要他们,当即扑通一声跪下来,求卢娇月给他们口饭吃。
都是苦命人,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会卖掉自身。
这一老一小是祖孙俩,老婆子的夫家姓程,小丫头是她孙女,叫小草。两人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哪知一场意外夺去了程婆子儿子儿媳两条性命,程婆子的老头子受不了打击,当即就病倒了。
这一病就是拖拖拉拉几个月,都是乡下人,家里都不富裕,哪里经得起这样。将家里的银钱差不多花了个干净,到底还是没留下程老头的性命,丢下了祖孙俩。
程婆子先是经历丧子丧媳之痛,接着又是丧夫,若是没有孙女,她是撑不下去的,恨不得当即就跟老头子一起走。可无奈孙女还小,只能强撑下来。
原本以为这样已经够惨了,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眼见程家没有了男人,程婆子的几个叔伯就上门了。美闻其名要照顾祖孙两个,可将程家的房子和地弄到手后,扭头就她们撵了出来。
祖孙俩在外面流浪多日,要饿死了,程婆子就带着孙女去牙行把自己卖了。卖身的银子很少,但就一个条件,她要和孙女呆在一起。
牙行那边看着这老的老小的小,本来是挺头疼的,刚好周进来买人。年纪太轻的不要,手脚不灵便的也不要,心思太多的不行,最好为人老实肯干,反正他们住在乡下,他也没指着想给媳妇找个什么样灵巧的人,只要没有多余的心思,能帮着丈母娘照顾媳妇就好了。
周进在县里呆的时间久,知道有些人的心思可不是一张卖身契能压住的,若是他有时间在家里,自然能够自己调教。可如今他不能在家里呆太长时间,还是要捡适合的挑。
于是牙行就将这祖孙俩领了出来,周进一看,真还挺合适的。程婆子虽年纪大了些,但手脚还算灵便,尤其卢娇月正怀着身孕,正需要这种年长的妇人在旁边看着。那个小丫头虽年纪小了些,但也快十岁了,帮忙干点儿零碎活也是可以的,于是就将两人买了下来。
听完这些,卢娇月唏嘘不已。
“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就让她们两个做,别总是劳烦咱娘。咱爹娘那边事情也多,家里还有那么大一摊子。”让程婆子祖孙俩出去后,周进说道。
卢娇月点点头。
“你也别面子太软,该使的就使,我买人回来就是给你使的,可不是供着当祖宗。要知道不来咱们家,她们在别处也不会太轻松,要不是这次我凑巧去了,牙行那边估计就要将她们撵走了。”牙行也不是白管人吃饭的,这一老一小明摆着不好卖,怎么可能久留。
见男人如此事无巨细,卢娇月有些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个理我懂。”
周进点点她的小鼻子,“我知道你懂,但我也知道你的性格,心软,脸皮薄。要知道人心难测,你起初是因为客气让了,可让久了,就会让她们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你应该不会不清楚。我告诉你她们的具体情况,是让你知道没咱们家,她们就要流落街头了,可不是让人去同情的。”
卢娇月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那好,这两个人以后就由你支配了。”周进心想就算媳妇立不住,暂时还有他能看着,多敲打敲打,总不会让她们起什么多余的心思。
不是周进草木皆兵,而是卢娇月如今和平时不一样,他实在放不下心。同时又想待会儿去丈母娘那边也交代一下,老丈人一家子人虽厚道,但没有一个是傻的。尤其还有桂丫和卢广智,有这两个人帮忙盯着,周进很放心。
很快二房两口子便知道周进给家里买人的事,虽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人已经买回来了,总不能再送走。
尤其这年头,买人就像买地一样,那是私有产权,只有富户人家才能买人侍候自己,女婿能买人回来侍候女儿,二房两口子心里也是挺高兴的。
也因此周进将这中间的事提了,梅氏当即就答应下来,拍着胸脯让女婿放心。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对于其他方面,梅氏确实挺让人放心,可对于人心这事——
之后,周进不厌其烦又和卢广义两口子提了提,和卢广智也说了一声,这才折腾着要启程了。
启程的这一日,还是按照老惯例,周进是瞅着卢娇月睡着时候走的。等卢娇月醒来后,见程婆子祖孙两个面色担忧地望着自己,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到底有着上次的经验,她倒也没哭出来,就是连着几天心里都沉沉的。
这次周进走后,卢娇月并没有搬回二房那边。
终归是嫁出去的闺女,哪能一直住在娘家,之前过去住是周进不在家,卢娇月又有了身孕,没人照顾她。如今家里买了两个人,那祖孙俩看着也是老实勤快的人,卢娇月便不打算再回娘家那边了。
程婆子确实勤快,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也有眼色,啥事都不用卢娇月吩咐,自己就干了。小草人虽单薄了一些,不能干重活,不过一些细碎的杂活儿,也是能做的。
尤其程婆子灶上活儿做的也好,各种吃食信手拈来,一点儿都不比梅氏差。卢娇月特喜欢吃她做的鸡汤小馄饨,一顿能吃一大碗。还有她做的猫耳朵也好吃,把面和了,捏成一个个指甲盖儿大小的猫耳朵,在锅里炸了葱姜,水滚了以后,把猫耳朵丢进去。等快起锅的时候,把青菜叶子切碎了放进去,滴上几滴芝麻油,吃起来即清淡可口,又养肠胃。
其实这猫耳朵是北方这边特有的吃食,就是想做的好吃得下点儿功夫,面要和得不软不硬,搓猫耳朵时手上的巧劲儿也有讲究。有的人做出来的猫耳朵吃起来就跟面疙瘩汤没什么区别,少了那点子劲道,口感就差了许多。
就这么被程婆子每日换着花样养着,卢娇月如今虽去二房家吃饭的次数少,但人却是越发气色好了。这怀了身孕的妇人,有没有养好从脸色就能看出来,譬如村里有些小媳妇,怀着身孕还要下地干活,日里吃食也没人关心,平日里能吃一个鸡蛋就算不错的了,养得人黄皮寡瘦的,脸上灰灰暗暗的。
而卢娇月日里换着花样吃,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的,白里透红,一看就是被养得好。
同样都是怀孕了,咋自己就是比别人差了不少?
邱翠荷瞅着卢娇月,眼里止不住往外冒酸水。
两人之所以会碰上,那还要扯到里正家摆酒这件事上。
里正在大溪村里德高望重,为人厚道,不偏袒不私帮,村里的人提到他就要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他们村摊上了一个好里正,是整个村子的福气。
这不,里正家小孙孙满月,自然是要摆酒的,整个村里的人都来了。
周进不在家,卢娇月作为周家的媳妇,自然是要上门的。要知道之前周进来大溪村落户,里正既没有打官腔,也没有从中刁难,能帮忙给办的事,都给办了。这种时候不说要上一把大礼,该做的场面也要做到。
今天里正家特别热闹,院子里院子外都是人。
卢娇月大着肚子,再加上周家当家的一看就是个有本事,里正的大儿媳妇就将她迎到了屋里来。
来之前卢娇月就想过要随什么礼了,太简单的拿不出手,周进早就说要感谢感谢里正,一直没瞅上机会。可太过格的也扎眼,指不定会有那些眼皮子浅的人议论周家狗腿子巴结里正家。
卢娇月想了又想,便从这次周进从南方那边带回来的布料中挑了一块儿,给里正家刚满月的小孙孙里里外外做了一身衣裳。
大红色寿禄金纹的缎子,摸起来油光水滑的,上面是一件斜襟盘扣小衣裳,下面配着一条同色的小裤子。不光有这时候正穿的,还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小棉袄小棉裤,这样入秋了以后也能穿。
看到这两身小衣裳,里正家大儿媳妇蔡氏,也就是今天满月那小娃娃的亲娘,笑得眼睛都眯了。一面摸着,一面夸赞卢娇月手艺好。也确实是好,不大点儿的衣裳,做得十分精致,乡下哪儿奶娃子能有这样一身小衣裳啊。
而且用心,作为里正家的儿媳妇,眼界自然不像寻常乡野村妇那样。好布料也不是没见过,关键看重的是卢娇月用心。现在天热,穿这身薄的,等天冷了,小棉袄小棉裤正好穿上。尤其那小棉袄小棉裤一看就比现在穿的大一些,没有用心的人,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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