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站着,微张着嘴,原来燕京城内是这般景致,道路宽约十余丈且地面平坦,两侧廊檐相对商铺林立,这是鬼叔叔、韩世奇他们口中所说被两国铁骑时而践踏的地方吗?还有街道上如棱的人流,是饱受战乱摧残的人吗?
韩世奇看着我瞠目结舌的样子,浅笑着轻摇头问:“觉得如何?”
我盯着前方店铺里进进出出的年青女子,未回头,回道:“这是经过四次战争的地方吗?为何还是如此繁荣,民众生活还是如此优越?”
身侧的他反问:“四次?”
我双眼仍盯着那些提着精细荷包走出店门来的姑娘们,随口应道:“不是四次吗?石重贵北伐一次,柴荣率领水陆两军北伐算是第二次,赵光义继位后北伐两次,难道我记错了……。真是奇怪,她们手里的荷包一模一样,不知里面装的物件是否一样?”
抬头看向店铺门楣,‘水润月妆’四字映入眼帘,我看了会,侧头不解地问他,“‘水润月妆’,很怪的店名,里面卖些什么?”
韩世奇眸中惊讶之色一收,面色忽变冷肃,问:“你懂契丹文?”
我仔细地打量了下他的神色,发现他脸上虽然平静,但双眼之中神色却无法掩饰,他的确有些不悦。
袖中双手绞在一起,我迟疑地点点头,“契丹文我懂,汉文我也懂,这些都是娘亲教我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面色舒缓了些,嘴角笑意重现,“你娘亲懂契丹文?”
我点头,“我娘亲是契丹人,但我爹爹是汉人。”
他面色这才恢复正常。
我心里却难受起来,不知道此时此刻娘亲在干什么?是满山遍野的找我?还是默默流泪为我担心?
不知枕头下我留下的信,娘亲发现了没有。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应该把信放在显眼处的。但是那天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塞在枕下,不就是‘蛮儿去寻面具回来,勿挂,会早日回来。’这几个字吗?放在桌上,即便娘亲早发现,也不知我去何处找,当然也不会追我回谷。
心有所挂,不由自主向城门方向望去,开始想念起千里开外的娘亲。眼角有些湿润,鼻子也有些微酸。
身侧的他见我如此,似是有些无措,负在背后的双手收回来,掸掸袖口后看向我,似是不知如何劝慰,然后搓搓手,复又负于背后。
这么一来,我心中起伏涌动的伤悲一下被他的局促不安烫平,我咬唇默一会儿,待心绪完全平静,展颜冲他微微一笑。
他吁口气,顺手拍了下我的头,然后手遥指着铺子,“果真是女儿家,即便不知这是何处,也能一下子便对其行注目礼。这里是燕京最大、品种最齐全的胭脂水粉、头饰腰花铺子,你若是有兴趣,可进去看看,我在外面等你。”
我心中微愣,有心想问他为何不进,但仔细一看,铺子进进出出的人中还真没有男子,遂对他笑了下,拎起裙角,向店门小跑着过去。
心情正好,却见刚跨出店门的几位细眉黛面的姑娘唇边挂着丝嘲弄瞥我一眼,然后一扬头,傲慢得离去。
我停步打量起周围女子的行为举止,一会儿工夫,已知其中缘由,然后踩着碎步,如春风摆柳一般向店门而去。
背后韩世奇轻咳一声。
我停步回头,却他眉宇轻蹙,对我笑着轻摇头。
我皱皱鼻子,冲他一笑,长发向后一甩,转身大踏步向店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