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定在城东一处商业会馆,到场都是一些低调大牌的成功人士。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各种各样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米灼年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个极其抢眼的身影。
英俊,高大,年轻。高订的西装里包裹喷薄而出的男性气息。威盛南还是记忆里那副冷静疏离的样子,他旁边的莱斯特穿着一身银装,不羁狂傲,艺术家一般的气质撄。
两个人正若有若无地在交谈些什么,看米灼年到来,直接招呼她过去偿。
乔承铭好像被一个芝加哥的老朋友耽搁了,她是一个人入场的。
她拿着手包的力度收紧了一些,抬脚上前。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顶头,mr.wei.”
米灼年顺着莱斯特的手势看过去,水眸一闪而过讶异。
榕悦是属gk的?
“你……”
“嗯。”
威盛南从侍者手中接过量杯香槟,递给她一杯。
“新工作怎么样?”
“还……很好啊。”米灼年睫毛扇动一下,仿佛是一时不能接受自己跳槽成了他的部下。
“嗯。”又是单字音节。
米灼年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要一探究竟。
“威总……让我进榕悦,是您的意思吗?”她现在是他的下属,态度和言语都比之前恭敬了很多。或者是疏离。
威盛南看出了这份疏离,曾经那张在他面前活色生香甚至还带着淡淡薄怒的眉眼,突然一下子就这么平淡下去,让他有微不可查的不悦。
“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够格?”
她唇角抽了抽,旁边莱斯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颇有看好戏的味道。
“没有,就是觉得很突然。”她说。
“既然够格,又何必在意走的是什么渠道。”男人五官深邃,像希腊俊美的雕像,“何况只是一个助理,你不用大惊小怪。”
米灼年抿唇,确实只是一个助理,但是榕悦的助理……
貌似比很多五星酒店的经理还难当吧?
想到这里,她还是有点不舒服。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靠“走关系”进的这道门,于是就温温淡淡地启唇。
“威总,我挺不喜欢这样的,总有一种被人耍着玩的感觉。”
把她弄进去,却不让她知道。
现在又在这种场合告诉她。
总觉得被人戏耍。
听了她的控诉,威盛南还是面无表情,香槟放到一边。
“那我知道了,不过,你进都进了,难道想让我现在把你开除?”
说到这里莱斯特立马不肯,赶紧反驳,“乔先生前几天刚开了我一个特助,zena,你不能再走了!”
……她竟无言以对。
也是,凯茜是因为自己被开除的,现在她要甩包走人,好像不太厚道。
米灼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点了一下头示意,转身准备离开。
“啊——”
一瞬,酒水泼在了她的裙子上。
转身没看见撞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在那道歉着。
米灼年说了声没事,打算去洗手间处理试试。
“等一下。”手却被威盛南拉住。
他眉眼沉着,声音低沉,“楼上我休息室里有新的女装。”
……
楼上,休息室。
也不知道他的休息室里,为什么会奇奇怪怪摆很多女装,大小尺码也只有一个,米灼年虽然能穿,但对她而言终究是偏大了些。
这些女装的风格大多比较成熟,露-沟,露-背,不像乔承铭给她挑选的那件那么清纯。
米灼年在里面挑了一件稍微保守一点的,深紫色,原本挽起的头发放下来,平添几分妩媚。
威盛南在看到这番打扮的她后有瞬间震惊。
这抹震惊不明显,但也不隐藏,米灼年看到了。她低头打量自己,扯了扯偏长的裙摆,语音有些蹩脚。
“怎么了,很怪?”
“没有,”男人走过来,“很好。”
虽然谈不上吻合得一丝不差,但还是很好。
或者说,很像……
“那好吧,谢谢你,我走了。”米灼年抬起头来抿唇冲他笑了一下。
“一起。”
……
二人一同在旋转楼梯上出现,威盛南气场强大走在前面,紫裙深领的女人一步步在后面跟着下来。
乔承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看着提着长裙款款走下女人,修长如玉的手把香槟放到一边,除却眉眼深处深深冷冷的冰寒,唇角依然挽着淡薄的笑。
“抱歉,失陪。”
……
乔承铭今晚穿了灰色的西装,发型额头全部露出来,透着一种打眼的精致清澈。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名媛淑女的眼球。
“怎么穿成这样?”
他越过威盛南,大手直接揽上她的纤腰,优雅而暧-昧。
她看着他愣了一下,有些忸怩,“刚才那件弄脏了。”
“不好看。”
米灼年,“……”
不好看你别看啊……
女孩子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发型或者衣服不好看了,米灼年也不例外,于是她很不耐烦地抬高了下唇,气恼,但反而有娇嗔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挺好的,而且……”
而且她偶尔也想换成熟的路子走走,乔承铭总是让她穿得很仙气,她早就烦了。
可是男人不这么想。
“不好看,回家。”他揽着她的腰,俯首下颌抵住她眉心,整个身影把她罩住,亲昵持续升温。
很多人已经看过来了。
米灼年顿时觉得难堪难耐,他们是隐婚,当众做出这样的动作,无疑会让她背负更多的舆-论压力。于是她推开,秀气眉毛轻拧。
“不回,我喜欢这身衣服。”
这句话彻底让他阴沉下去了,让她在大厅里乖乖等着,不过是十五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去了别的男人的更衣室,还把衣服换掉了。
这还不算完,她还说自己喜欢这身衣服。
又想起白天她说李朱瑞的那些话……乔承铭冷笑一声,透出砭人肌骨的寒。
“再喜欢还不是要被我脱掉?”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容一米之内的威盛南听见。男人高大深邃,脸上没有反应,却还是让米灼年感受到无地自容!
那是她的顶头上司!
“乔承铭,你给我收敛一点!”
男人狂肆地笑了,眼底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星光,每个字都说得轻佻,“收敛?某些时候,你可是从来都不叫我收敛的……”
无耻!她愤怒地挣开,却被他箍得更紧,身体相贴。半个宴厅的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手指贴在裸-露的美背上,若有似无地摩挲。
“回不回?”男人继续问。
她很为难地看了一眼威盛南,下唇咬住。什么都不用说,然而清瞳里已经流淌出了最后的选择。
“放开我!”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这么无耻这么烦。
“别生气,回去把这身衣服脱掉,我还是会好好疼你。嗯?”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嗓音也压得低沉喑哑。
谁都听不出,这种风-流甚至下-流的语句里有什么不对,只有米灼年能察觉到他眼底那抹简直要把人吞噬的阴暗。
阴暗,带着惩罚性质的妒火。
……
回到茗丞后,妒火蔓延出的后果,就像狂妄的浪潮扑天席卷,把她包围,冲散,溺毙……带着丝丝入扣的疼痛。
像夏日狂暴的雨点,又像熊熊燃烧的烈焰,一次又一次,漭漭情海里浮沉。
……
直到天边泛白。她再次昏睡了。
纤白的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放在枕头前。小脸埋进臂弯里,黑色的长发水墨般散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团。
极度防卫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男人沐浴完出来,披着黑色的浴袍。
他每次都会亲自给她洗完后自己再去洗。黑色的发丝还湿着。身上干净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还记得到后来她都发脾气了,从骂着让他停,到哭着求他休息一会,再到最后筋疲力竭什么都不说……
他本来也不想这么折磨她的,可是只要一想到白天她说的话和那幅与威盛南一起下楼的画面,他就恼火得难以自控。
是啊,恼火,
他一直知道榕悦属gk之下,也不难连带揣测威盛南对她的那份心思。可他却从来都没有插手,
他的态度一直就像那天在车上一样——确保她安全,其它都不管。
他自认为可以让她感受到绝对的舒适和自由,他能把她宠上天,也允许她保留独立思想的小世界。
可直到亲眼看到,还是会气恼。
好像,七年的空白让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不确信。
好像,那个永远只会跟在他背后、眼睛里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女孩,现在没有他后也能活得很坚强。
她从十多年的感情泥沼里爬了出来,留他一个人在那里面,陷入、陷死。
就像他枯水年纪的一场透雨,她来得酣畅淋漓,而他却一病不起……
………………
米灼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浑身不舒服,很酸,连动一下都会疼。
所幸今天是周末,如果拖着这样的身子去上班,还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折磨。
她靠着床板缓了缓,然后随便收拾了一下,吃了东西,从地下车库提了一辆暗红色的卡宴出门。
红色卡宴缓缓驶出黑色雕花铁门,涌入苍翠的林海,最后湮没在浩浩汤汤的马路车流中。
苏暖玉今天从大溪地旅游回来,米灼年开车去机场接她。
关于苏暖玉的这场旅行,估计是她爸爸为了不让她胡闹,所以故意把她支出去的。毕竟以苏大小姐的脾气,要是知道乔承铭这么逼她,估计拿军火把茗丞炸了都不算什么事儿。
航站楼,她在机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翻看一本时尚杂志。
清晨的阳光透着钢筋和玻璃照进来,洒在她精致的脸上,皮肤白得能通透出光。
杂志翻到一半,出站口渐渐有了动静。
到了。
过了十分钟,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女人很抢眼,深蓝色长毛衣,长度大概到膝盖,在大腿在两侧开出一个衩,看起来有点像旗袍的设计。但又比旗袍多了几分国际大都的时尚感。
苏暖玉戴着墨镜,手里推一个银色24寸行李箱。强大气场把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士上前搭讪了。
不远处,米灼年笑了一笑,把杂志插回座椅旁,按着膝盖站了起来。
苏暖玉墨镜没有摘下,但是余光看见朝自己走来的米灼年,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就把那个男士单独甩下。
“hi,i‘m-back!”她对她说道。
“行了,让你家驾驶员帮你拎行李多好,非要麻烦我!”米灼年笑着迎上去。
“唉呀,我又不会让你帮我拿,”苏暖玉重新搭上拉杆,推着行李往前走,“怎么样,你看看我,晒黑没有?”
……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地聊着,明明只有一星期没见,却像阔别了很多年。
车里,苏暖玉抱着双臂伸长脖子,“诶,前面绕一下匝道,进胡同里穿出来。”
米灼年两手扶方向盘,一脸不赞同的道,“不好吧,不喜欢走小道。”她车技不很好,连当年考驾照也是靠爸妈帮了点小忙才通过的。平时走走大路也就算了,自行车行人乱窜的胡同,她向来能避则避。
“怕什么,一脚油门的事儿!”苏暖玉语气有点急。
“你在躲人?”她很快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算是吧,”苏暖玉没多解释,葱白的手指朝前面点了点,“快快,开这儿,这儿。”
米灼年打了一下方向盘,“谁呀。”
能让苏大小姐这么避如蛇蝎的,还真稀罕。
“就一小孩儿,上次撞过我们的,你忘了?”她摸了摸下巴,“我跟他在大溪地的酒店里碰上了,加了个微信,然后……”
“然后他追你?”米灼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后续,以苏暖玉这种外貌,正是百分之九十男人完美理想的类型。
“不知道,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太他妈邪教了!”
“好吧。”
胡同里歪七扭八的,后面那辆轿跑本来对这种地形就不熟悉,很快就被卡宴甩开。
“终于甩掉了!”苏暖玉看着倒车镜松了一口气。
米灼年车速放缓下来,安安稳稳地往前开着,“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呀,gk的二公子嘛。”苏暖玉不以为意地说着,语气倒是稀松平常。
米灼年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神情有点无奈。
天子脚下能这样满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的女人,估计也只有她苏暖玉了。
突然,苏暖玉好像想到什么,眸子亮晶晶放出光。
“春天快到了,我们去买衣服吧?”
“你要买我陪你。”
……………
承蒙钻石商妈妈的良好作派,苏暖玉买东西向来很咋舌,刚进一家高订成衣店就已经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成衣店里光线很华贵,苏暖玉正坐在皮沙发上试鞋,导购小姐很恭敬地一双双给她递着。
米灼年坐在她旁边玩手机,黑色头发分两边垂下,也是很有耐心。一句都没有催。
“哪个好看?”苏暖玉左脚一只红色尖头鞋,右脚一只白色水钻鞋,两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喜欢就都买啊。”米灼年仍低着头。
“哎那怎么行,我跟你说啊,我已经决定要开始省钱了,”苏暖玉一脸郑重,“你别不信我,我这回是真的想通了!你看,我总不能一辈子这么下去是吧?以后谁来养我?谁来养我爸妈?”
然而这种话米灼年已经听腻了,就像学生时代她也叫嚣过无数次要认真学习,通常她说完这句话后,不出五分钟,又会在课堂忘情地玩起手机。
于是她不以为意,“哦。”
苏暖玉,“……”
就轻描淡写的一个“哦”??
她有些挫败,“你在看什么呀看这么认真——”茶色朝她头发凑过来,在看清手机屏幕后发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