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灿慌慌张张回家把家里准备下的凤冠霞帔都翻找了出来,图赖匆匆赶回来看到这个场景担心不已。
“宝灿,你这是干什么?”图赖把妹妹拉到一边道:“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也要冷静对待啊。费扬武作为将士,战死疆场是他身边每个亲人都要有的准备,包括我也是,随时都可能死在沙场上!”
“哥,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宝灿闪烁着泪光看着他,“这些道理我都懂,从小阿玛每次出征的时候都会这么告诉我。但是我答应了费扬武,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会穿着凤冠霞帔迎接他,成为他的妻子。他后天就要回来了,我要履行我的承诺!哥,你要送我出嫁啊!”
“送你出嫁?”图赖愣了愣,“宝灿,你别傻了。费扬武都死了!刚才皇上说会在宗室近支里为你另择他人,你又何必走这条不归路呢?”
这时候代善也赶了来,皇太极担心宝灿会做傻事于是派代善前来探望。看到宝灿房里狼藉一片,到处都是婚嫁用品不免担心。“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图赖道:“宝灿依旧决定嫁给费扬武!”
“什么?”代善忙道:“宝灿,不要意气用事!费扬武已经死了!我答应你一定为你找一个和费扬武一样英武的八旗子弟!”
宝灿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凤冠霞帔,痛心地看着代善和图赖,道:“王爷、哥哥。你们男人可以为了忠义视死如归。同样,我们女人也是一样。我答应了费扬武,我就会做到!我这辈子只会是费扬武的妻子,除此之外不会嫁给其他人!”
“宝灿!你......”图赖不忍心妹妹嫁给一个死人,但是竟然也无法找到话语来反驳她。
代善长叹一声道:“宝灿,你这是何苦呢?要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你还没有和费扬武成亲,你还有机会选择。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你为了费扬武苦了自己一辈子。”
“我已经决定了。”宝灿一脸坚决,“劳烦王爷向皇上禀明我的心迹。”
代善和图赖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宝灿的坚决。“唉~~如果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我会向皇上禀明。不过......宝灿,你还是要三思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代善劝道。
费扬武的棺柩在第三日的清晨到达了盛京,阿济格提前派人通知了皇太极,清晨城门一开他就送费扬武回家了。
“王爷,城门已开,可以进去了。”
“嗯。”阿济格转身来到费扬武的棺柩边悄声道:“费扬武,我们就要回家了。我不知道现在你......你身在何方。既然这是你选择的路,那么兄弟一定帮你走好这条路。放心!”
灵柩进入城内,两道边满是素缟。但是正前方却是一顶大红花轿,“这是怎么回事?”阿济格见了不禁觉得奇怪。
一个小太监跑来,“给英亲王请安。请王爷暂时在此停留。”
阿济格下马指了指那顶花轿,道:“那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道:“今天是宝灿格格出阁之......之喜。”
“出阁?”阿济格看看那顶花轿,忙跑了过去。他不顾一旁喜娘的阻拦上前掀开轿帘,宝灿卸下盖头看着他,阿济格看到宝灿一身新娘喜服便知道她的意图,“你疯啦!为什么要这么做?赶快回去!”
“不!”宝灿看着阿济格道:“你不要管我了,这是我的选择。”
“选择?你知不知道这......”
“是条不归路,是吗?”宝灿坚决地说道:“这我知道,但这也是我对费扬武的承诺!我生是费扬武的人,死是费扬武的鬼。如果你不让我嫁给他,那我就给他殉葬!”
“你......”阿济格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图赖拉到一边。
图赖劝道:“王爷,不要劝了。这些我们都劝过了,这丫头就是不肯听。就由着她吧。”
“可是,费扬武已经死了!”阿济格激动地说道。
“唉~~大家都知道。”图赖道:“就连礼亲王也劝过了,无济于事。你也知道宝灿的个性,她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否则她也不会等费扬武这些年。”
阿济格听了只能无奈叹息,心道:费扬武啊,费扬武。你可知道你的不辞而别可害苦了一个女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原因要这样离开,但这辈子你始终是亏欠了眼前这个女人。
费扬武的府邸里,也不知道办的是丧事还是喜事,但却没有人嘲笑这件事,反而对宝灿的贞烈赞不绝口。在下葬的那一刻,宝灿提出想看一眼费扬武,但阿济格以棺柩已经钉棺不能开启。当然这也是阿济格故意为之,他在入殓的时候就已经命人钉棺,就是怕之后会有人发现棺里的并不是费扬武本人。
另一边费扬武已经赶到了旅顺,他在城内停留了一天探听情况,打探到盛京已经为已故的“费扬武”办了大丧。也听到了宝灿阴婚之事,唏嘘之下只能感慨自己亏欠这个女人,他本意并非如此,但却事与愿违。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第二日一早,费扬武就赶到了旅顺郊外冬葶的住处。
冬葶听费扬武的嘱咐在此等候很少出门。她并不知道外面的局势,也不知道费扬武是怎么脱身的,她只想在与费扬武约定的时间内耐心等待,若是过了期限她才会出去探听费扬武的消息。这已经是最后几日,怎么都不见费扬武回来,正在焦急难眠之际突然有人清晨敲门。
打开门,站在那里的果然是她企盼已久的费扬武,他满面风尘地站在那里,两腮的胡子都长了出来,看上去憔悴不堪显然是连夜兼程不曾休息。两人相见并没有那么多感人激动地话语,冬葶含泪上前紧紧抱着他,“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费扬武抱着妻子,“我回来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冬葶几次问及费扬武如何脱身,但费扬武却都含糊其辞,显然费扬武不想她知道些什么。经历过多番风雨的冬葶也不求什么真相,只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留在自己和孩子的身边,于是也不再过问。
费扬武在这里留了几日,然后带着冬葶和小锁离开了旅顺。
物换星移,天下战乱不断,不久大清皇帝皇太极也暴毙而亡,大清内部又掀起一番夺位风波。很快大家都淡忘了费扬武的离世。到了顺治元年,大清入鼎中原统一天下,在给开国功臣们论功行赏的时候,追封已故的费扬武为多罗贝勒;谥曰靖定。并将宗室子嗣松舜过继给费扬武为嗣,也算是给宝灿一个希望。
阿济格和豪格也因为皇太极驾崩后的夺位之争而卷入到朝廷斗争中,豪格更是在顺治五年被治罪,三月去世。至于是否多尔衮故意所为,在此姑且不论。阿济格也没有幸免于难,顺治七年议政王大臣会议将阿济格治罪并软禁。瓦克达因为父亲代善的因素幸免于难,但也因为两个哥哥岳托和硕托案的牵连受到之约,幸好他想得开并未为此消沉,只是和妻子阿岱平淡度日。
软禁期间阿济格无所事事,便想到出走走。想到大清的龙兴之地,想到自己曾经建功立业的地方,阿济格便故地重游,踏着自己成长的足迹一路走去。
途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偏逢连日阴雨,阿济格不得不在此休息。这个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阿济格便住宿于此。
一进门看到这客栈十分简单,几个镇民正在吃酒。阿济格的随从道:“店家,投栈。”
一个少年迎了过来,他面目清秀笑盈盈地将他们迎进门,指了指一旁的一张桌子,然后端上了热茶。
阿济格见这少年热情相迎却一句话都不说,便道:“这少年难道不会说话?真是可惜了。”
这时候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大哥,我们饿了。”
那少年满脸笑容地拉着他们两个坐下来,然后做了几个手势。小男孩儿看了之后问道:“阿牛呢?又跑出去啦?”
小女孩儿也嘟囔着嘴道:“就是嘛,怎么留大哥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来晚了!少东家,不好意思,让你帮忙看店。”一个伙计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感激地对那个少年说道。
小男孩儿指着伙计道:“阿牛,小心我告诉爹娘。”
小女孩二也说道:“就是就是!让哥哥一个人看店。”
那个叫阿牛的伙计笑道:“小武少爷,小晚小姐。你们就当是帮帮阿牛,不要告诉东家。我家里有点急事所以才托小锁少爷看店的。”少年也做了很多手势,应该是在给阿牛求情。
“好吧,那我和妹妹看在大哥的份上就不告状了。”小武说道。
不多久阿牛便领着阿济格去客房,阿济格问道:“刚才那个哑巴少年是你们少东家?”
“是啊。是我们东家的大儿子,他人可好啦,可惜就是不会说话。”阿牛说道。
“怎么不见你们东家夫妇?”阿济格问道。
阿牛笑道:“我们东家夫妇去邻村收租,顺便探望几个老人家。东家夫妇人很好,这家店收入并不丰厚,但他们总会拿出一些银两来救济一些因为战乱而丧夫丧子的老人家。这两天阴雨天,可能路上难走耽搁了回来的行程。”
晚上,阿济格一个人独酌,想起过去。以前他们兄弟四人总是在一起大碗喝酒,但是现在......费扬武已经不在了,豪格也死了,瓦克达受挫不问世事,而他自己也受到牵连被革职。这四方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显得孤独冷清。
阿济格看到在柜上算账的少东家便道,“小兄弟,过来陪我喝一杯吧。”
小锁抬头看看他,只见阿济格正向自己招手。阿济格说道:“一个人喝酒怪无趣的,过来喝一杯吧。”小锁想了想便走了过来。
阿济格给他倒了杯酒,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小锁笑了笑用手蘸着酒在桌子上写了“小锁”两个字。阿济格笑道:“如今天下初定,你们的生活还是很是清苦吧?你父母也算是有善心之人了,有机会真想见上一见。”
小锁侧头看着阿济格,在桌上写道:“你好像不是普通人?”
阿济格看了笑道:“小兄弟好眼力。我也算是经历了不少风雨的人啊。对了,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啊?”小锁立刻点头,阿济格笑着喝了杯酒道:“好,那我就从头说来。那个时候啊,我十五岁,和我的一班兄弟......”
第二天一早,连日的阴雨终于放晴了,阿济格和小锁聊了一夜,两人到最后都趴在桌上睡着了。阿济格先醒来,随从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上路。阿济格匆匆洗漱一番后准备上路,看到小锁趴在桌上睡得正酣便脱下自己的斗篷替他盖上。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曾相识而且还不会说话,但阿济格却觉得和他特别投缘,聊得非常投机。
阿济格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客栈东家夫妇回来了。回来的人正是费扬武和冬葶夫妇,看到小锁趴在桌上睡觉便问阿牛,阿牛说小锁昨晚和一个客人喝酒到很晚。
费扬武上前叫醒小锁,“小锁,怎么在这里睡?快起来。”
小锁醒过来后便到处找寻然后拉着阿牛比划了几下,阿牛看完便说:“你是说那位老爷啊?一大早就已经走了。”
小锁颇为失望,他看着父亲比划着:“那老爷是位老将军,他很像见见你,可惜错过了。”
“老将军?”费扬武笑着道:“你倒是和这位将军很是投缘嘛。看你兴奋的样子。”
一旁的冬葶笑道:“这算不算由其父必有其子呢?”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费扬武一眼。
只听到后院传来“丁丁当当”的声音,费扬武听了不由地苦笑道:“我看后院那位小将军又在开战了。我去看看。”说着便大声喊着往后院去,“小武,别再玩爹爹的马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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