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屋挑了挑眉，声音平缓而又低沉，问她：“要一起来一场吗？”

    小泽央面色不改，盯着他半晌，复而扬唇，抬起手挽起耳畔落下的发丝，给人的感觉却是与那天里中由希面前所呈现出的温婉随和迥然不同。

    此刻的她，更像是轻松流连于各色人中的潜行者，从容笃定，信手拈来，却又圆滑的让人捉摸不透，蜂屋怜司望着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行啊。”

    ladyfirst.小泽央率先开球，再次选择了花色球。

    蜂屋站在她的不远处，淡然地给自己的球杆擦着粉，静静观望着局势。桌子上方的吊灯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身后不远处的墙上的。分明是赏心悦目的景象，却是带着一些神秘莫测的危险。

    小泽央动作迅速且连贯，一连入袋三球，直起身子倚在桌边，闲聊似的开口：“你不是一般都在涉谷活动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似乎是觉得壳粉上得差不多了，蜂屋望了一眼小泽央，“涉谷离池袋并不远。”

    “由希没跟你一起吗？”小泽央四下打量了一下局面，再次下腰选中了下一球。

    “他有点事情。”

    大概是力度没掌控好，那只绿色的花色球虽然方向准确，却在离洞口不远处停了下来。小泽央收起杆子，略微不自然地抚过有点酸胀僵硬的脖子。

    蜂屋怜司接过她的局，审视着桌上角度刁钻的单色球。

    “小泽桑，单是打球太无趣了，我们来打个赌吧。”

    小泽央收起手，抬头挑起眉，与站在桌子对面的蜂屋怜司的视线对上。灯打在他的面庞上，将光与影区分得渭泾分明，他低下头拉杆的姿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

    “赌什么？”

    “赌我赢。”话说出的一瞬间，母球快速地弹了出去，随着“咚，咚”两声，二球落袋，他抬起头挑衅地冲她一笑，“如果我赢了，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个蜂屋怜司很有趣。

    上了漆的桌子边缘光滑而冰冷，小泽央垂下眼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与他一同笑了起来。“那么……如果你输了呢？”

    “满足你一个要求。”

    “却之不恭。”她的瞳孔深处漆黑得化不开来，笑得却依旧滴水不漏。这种能促进气氛的娱乐小活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于她来说都算不上吃亏，更何况还有蜂屋许下的条件在先，她又何乐而不为？

    蜂屋再次结束一球，修长的指节擦过光滑的杆子，娴熟地调节角度。小泽央站在他不远处，静静的望着他的动作，两人之间的交谈屈指可数，气氛算不上压抑，却也称不上热络。

    “你的。”

    蜂屋在连收五球后收杆，转身望向小泽央。她接过他的局，面容不变纵观全场，白皙的手扶在枕木上慢慢滑动，高跟鞋的落地的声音笃定缓慢，带着独特的节奏。她的发反射出蓝色冷冽的光，与她的鲜艳的唇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过，比起眼前套着一环又一环秘密的小泽央，此刻更让他介意的大概是背后冰冷的审视的目光。

    蜂屋怜司皱眉，转过身循着那个目光望去——那是一个穿着时尚，却目光中带着恐怖独占欲和警告的女人。

    她坐在那一桌人里，又仿佛和那热闹格格不入，敷衍应和笑得灿烂的同时，视线却尖锐地警告着他。像是护犊的狮子，又带着莫名违和的病态。

    蜂屋很少见到有这样目光的女人，这反倒是勾起了他少有的好奇心，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蜂屋怜司望了一眼下腰瞄准母球的小泽央，眼里带着浓浓的恶意，探寻道：“小泽桑，你认识坐在不远处桌游台上的那位穿黑色衣服波浪卷的女士吗？”

    小泽央突然顿下的动作加深了他的笑容，眼里满满的恶意和试探几乎溢出来。

    “她看我们俩的目光有点可怕，可是按理说我不认识她。”蜂屋怜司皱着眉耸了耸肩，状似苦恼地说道。

    桌子绿色的台尼在冷光灯的照射下竟让她产生了一种刺眼的错觉。她抬起头，瞟了一眼不远处望见她的动作瞬间换上微笑的闲院柳奈，瞬间明了男子恶趣味的试探。

    小泽央对其的印象再次差了几分。无论怎样，这种沉迷于声色犬马玩乐中，深谙黑白，且擅长寻找他人软肋，出手便一击即中的男人，实在应该像化学实验室里的高危研究材料一般，封在棕色试剂瓶里，加上塞子封上蜡，贴上大大的危险标签，然后永久不见光的封存。

    小泽央微微撇开头，单方面中止了两人目光上的角逐，似是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嗯，朋友。”

    “是吗？”蜂屋好像终于找到了小泽央捉摸不透的虚虚实实假象的一个微小突破口。

    他垂下头，将不经意间滑落的小礼帽扶正，笑容灿烂到了虚假的地步，抬起脚跟慢慢向斜对角的小泽央走近。

    眼角瞥过方才的黑衣女子，对方越来越波澜不惊的面庞让他似乎看到了掩藏在朦胧飘渺纱幔背后的真相的一角。

    他望着小泽央，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熟稔地搭上了她的肩，玩世不恭的口吻里是手到擒来的撩人技巧，“那你觉得我们两…算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