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顾锦涵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以前总以为:连死都不怕,还会再怕谁?就是这句话,帮助自己咬牙挺过一个又一个难关,如今知道自己怕死了,那些被催眠在心底的自欺欺人的脆弱一并被唤醒,讨厌,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明明就要忘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为什么!
顾锦涵趴在床上泣不成声,他很少在人前哭泣,现在,却当着一个泼皮的面哭的毫无形象,他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能够做到不抛弃、不放弃的,是一个恶名昭彰、劣迹斑斑的泼皮无赖,而自己最信任人,一直在等的人,却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伸冤,老天爷是在嘲笑他吗?
不,不要,凭什么谁都可以伤害他,他不甘心,他不服气!
顾锦涵缓缓抬头,双眼通红,冷厉地盯着赵桐,“我没有逼你们这么做。”
“顾锦涵你还有没有良心?”怒火冲天都不足以形容赵桐此刻的心情,等了这么久,她以为他会想通,会明白,会理解,可结果呢?是她想多了。
“你知道你每个月吃药要花多少钱吗?五到六两,是生活费的两倍,若是剩下这些银子,我们会过的很富足。”
“你知道晚上不睡觉是什么滋味吗?方婆婆走了一个月还不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你可知道她的辛苦?”
“你知道你胡思乱想的一上午时间里,令言在外面有多担心吗?不过就是借了点钱,就这么点事儿,有什么好想的?”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瞒着你吗?就是不希望你多想,伤了身子,我们一直在努力,而你却一直在挥霍我们的付出,你有资格吗?”
一连串的话,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剑,将顾锦涵刺得体无完肤,顾锦涵强打的精神颓然倒塌,整个人像个提线木偶,失了控制,瘫倒在炕上,泪如雨下,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说不出,因为无处可驳,赵桐说的,都是对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让人担忧,因为那些真正爱自己的人,早已不在身边。
他从来不曾奢望过,在自己都放弃自己的时候,还会有人关心自己。
恰恰是自以为是的保护,冷面无情,作践了自己,为难了别人,将自己彻底的隔绝起来,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怨别人!
见顾锦涵的表情有些松动,赵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也没有什么事是光靠想就能解决的。我要是你,放下了,就留下好好生活,放不下,就再杀回去,一时的不顺代表不了什么,当初被令言打得那么重,我也以为我会死,不是照样挺过来了吗!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桐的话,顾锦涵完全听了进去,因为那些话,一直是他心里明白,却不愿接受的事实,最后那句话尤为深刻,是啊,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以前只知道自己不怕死,却从未想过活着要做什么,这么久了,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不论你想做什么,都要把身体养好。”顾锦涵目光涣散,若有所思,赵桐知道刚刚那番话起了作用,“你在这里自怨自艾,只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更加变本加厉,与其你认人宰割,予取予求,还不如放手一搏,杀个回马枪,也许结果不一定会成功,但若你还是继续这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你自己想想吧。”
赵桐言尽于此,她说得已经够多了,顾锦涵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不能逼的太紧。
什么时候需要想?现在才是真的需要好好想想的时候,想想她的话,最好是做得到。
说了这么多,赵桐发现,其实她们也错了,顾锦涵和她们是一个整体,光靠她们的努力是不够的,善意的隐瞒,出发点是好的,却剥夺了顾锦涵的重新振作的机会。
歉意地看了眼顾锦涵,赵桐悄悄退出了屋子,一开门,正好对上了泪流满面的令言。
令言见赵桐气势汹汹地进去了,放心不下,生怕少爷受了委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进去看看,却不想,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赵桐这番话,脚步生生地止住了。
令言了解顾锦涵,他知道少爷刚刚的强词夺理并非出自本意,也知道这样一番话会对少爷产生怎样的影响,因为一直觉得是伤害,所以他们都本能的选择了逃避,却不知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
赵桐拍拍令言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每个人的心里都压着一块大石头,谁都不好过,刚刚的爆发,就是心底淤积的所有委屈与难过,为方婆婆,为自己,为令言,也为顾锦涵。
失了去看方婆婆的心思,赵桐坐在厢房里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灵魂出了窍,在外漂泊了很久才回来。
事后再想想自己气急败坏时的所作所为,赵桐没出息地缩缩脑袋,顾锦涵不会向令言告状吧?怎么办?想到那根又粗又硬的木棍,赵桐“噌”地站了起来,趁时间还早,赶紧将功补过。
赵桐悄悄溜进厨房,怎么补,做顿饭吧!
“家主”
“咣”“乒当”“砰”,赵桐正做贼心虚,身后突然传来令言的声音,顿时手一抖,菜刀连着木盆,木棚托着炒勺,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啊……?”赵桐颤抖着转过身,向令言赔着笑脸道:“你歇着吧,晚饭我来做,我来做,呵呵……”
“家主歇着吧,我来做。”令言狐疑地看了赵桐一眼,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锅碗瓢盆,做了大半个月的饭,他的厨艺进步很大,完全可以独掌一桌。
见令言没有生气的迹象,赵桐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顾……你家少爷没跟你说什么吧?”
令言嘴一抿,差点没笑出声,合着她是怕少爷告状,没出息,心里顿时产生一股捉弄她的想法,遂回道:“没说。”
赵桐立刻就放心了,没说就好,现在没说,以后也不会说了吧。
正得意着,令言兀地又冒出了一句:“可我都听到了。”说着,佯装生气地盯着赵桐。
赵桐顿时一阵恶寒,立马汗毛倒竖,额……菜刀就在旁边,还是先走为妙!“那个……你做吧,我先走了”话音一落,就没了人影,跑得比谁都快。
“龟仙!”令言朝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谁能想象,刚刚还义正言辞的人,私下里竟是这般胆小如鼠的模样,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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