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北京,气温开始以极速下降,枫叶却好像在一夜之间染红了香山,以如此张扬的方式宣告着存在。琉璃拽着自己刚刚在解剖课用的白大褂,飞快的穿过人潮拥挤的街道,终于在迟到半个小时之后走进了街角的一个小小的咖啡厅。
咖啡厅虽小但是客人却不少,打开门就有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琉璃很快看到了坐在店正中的几个认识的同学,向他们挥了挥手,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虽然是联谊,但是琉璃几乎都没有认真地参加过,往往不是快结束了才匆匆赶来就是待到一半吃完了饭就走人。原本医药大学的女生都是灰头土脸的天天埋头苦学,不同于文科女生的时髦漂亮,在联谊的人群中也不是受欢迎的“种群”。说到底,参加联谊的男生几乎都是需要花瓶类型女朋友的花花公子。琉璃虽然从来没有对联谊的主旨上过心,但是也没有要因为总是因为不参加联谊而落个性格孤僻的传言的兴趣。
所以她几乎都是参加,只是沉默地吃东西听他们讲着无聊的八卦。
今天又晚了半个小时的她,除了她的同学几乎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因为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同一个话题:奕雪,医药大学的校花。
“真的?你们都没有见过奕雪么?”一个男生得意洋洋地问,表情夸张的可笑。
“没有啊,我们又不是你们医药大学的。再说了,你们医药大学也就一个奕雪有点名气,别的女生,都是那啥……背杀!”另一个外校的男生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学校别的女生是不怎么样,不过奕雪……啧啧,那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人家出生医生世家,学习成绩在学校一直都名列前茅,而且性格温文尔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琉璃一面听着一面觉得好笑,她是认识奕雪的,而且也算的上是几个和琉璃交情还不错的同学之一。只是奕雪虽然是很漂亮,但是性格上却是有点懦弱的,并不如外界所传言的那么完美无缺。至于成绩么,奕雪的医术几乎都是家传的中医,学校教的知识自然比不上。
“你也是医药大学的?”身旁一个男生突然问琉璃。
琉璃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他一头棕色的短发,穿着简单地休闲衬衣和牛仔裤。长相在这群男生里面却是最出众的,棱角分明的脸庞,皮肤似乎比身为女生的琉璃还要吹弹可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单眼皮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和这张脸有些不协调。
难道……整过容?琉璃突然有了这样大胆的想法。
“是啊。”她有些不以为然地回答,心里却在想:“原来是个人造帅哥啊!”
“那么,你认识奕雪么?”他有些兴奋地问,声音大了许多,周围有很多人都开始关心起他们的对话。
“认识啊,那又怎么样?”她有些没好气地回答。
“那么,可以介绍她给我认识吗!?”他激动地几乎都要抓住琉璃的手跳起来一样,一下吸引来了全桌人的注意。
“为什么,我要替一个陌生人牵线搭桥呢?”琉璃看着这个天真的有些好笑的“男孩”,有些调侃地说。
“琉璃,你就别逗在勋了!”琉璃的一个同学在旁边打岔到,“欺负国际同学很坏哦!”
“国际同学?”琉璃反问,“他?哪个国家?”
“韩国的啊,看不出来么?现在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韩国男生这种调调的么?”
眼前的在勋,仔细一看似乎是和中国男生有些不一样,大概主要是那双丹凤眼,搞的琉璃都没有想到那是韩国人的特征之一了。琉璃无奈地笑笑:
“我又不知道他是留学生。再说了,他请人家帮忙都不先自报家门,我当然不愿意帮忙啦。”
“对啊,在勋,你干嘛一定要琉璃帮你啊?虽然她和奕雪的关系是不错啦,但是她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哦,其他人的杂事一概不管!”男生拍了拍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的在勋。
“可是,你们都是学生啊,她都已经工作了,说话会比较有分量吧。”在勋指了指琉璃的白大褂。
他一句无心的话,弄的全桌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在勋以为只要穿着白大褂的都是医生,就像个小孩一样。
“你叫在勋是吧?”琉璃开口了,“穿白大褂并不代表就是医生了,我和他们一样是学生。还有,介绍你给奕雪认识的事情,恕我不能帮忙。没有实现征求别人的同意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至于你刚刚做的,我姑且不和你计较。但是,哪怕你是韩国人,你也应该知道在求别人帮忙的时候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在勋点点头,认真地说:“嗯,我知道了。我叫做金在勋,你呢?”
“尹琉璃。”琉璃淡淡地回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了。今天下课的时间本来就有点晚了,自己又答应来参加这个联谊,如果回去太晚就不能好好保证睡眠了,琉璃的作息时间是铁打的不能更改,一定要在12点之前上床睡觉。
她打开手机,飞快地打了一排字,便起身向认识的几个同学寒暄几句准备离开。在勋原本还想继续拉着她继续求她把自己介绍给奕雪的,可是却被自己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个男生拉住不让他去:“在勋,你刚来,不知道情况。这个尹琉璃想来不愿意和别人走太近,行事也很奇怪,还是少惹为妙啊!”
在勋听懂了个大概,悻悻地垂下了手。
琉璃等了大概五分钟,然后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咖啡厅。街道边稳稳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身材修长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手上捏着的烟蒂在夜色里发出忽明忽暗的微弱光芒。琉璃有些恼怒地拍掉了他手中的香烟:
“金允勋!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抽烟了!我见一次扔一次!”她恶狠狠地说。
“知道了。”允勋淡淡地笑了笑,“我以后不抽了。”
说完恭敬地替琉璃打开了车门,自己坐进了驾驶的位子,称职地担当起自己司机的角色。
“话说回来,我刚刚遇到一个和你名字好像的韩国人。你们韩国人名字都这么相像么?”琉璃突然觉得允勋和在勋哪里很相似,随口问道。
“不会啊,韩国人名字也有很多种啊。”允勋莫名其妙地看着琉璃,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哦,这样啊……可是金允勋,金在勋,也太像了吧,就好像亲兄弟一样。”
“你说什么?在勋?!”允勋惊讶地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你刚遇到了在勋?”
“怎么?你认识么?不是说名字一样没什么么?”琉璃好奇地看着有些失态的允勋,“他是谁啊?”
“你说的在勋,是不是棕色头发,单眼皮,皮肤很好……?”允勋一口气说出了刚刚琉璃感觉到的在勋的特点。
“对啊,你怎么知道!?你真的认识他?”琉璃吃惊地问。
“嗯,他应该是我弟弟。可是为什么他来中国都不和我说一声呢?在勋这小子……”允勋用韩语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琉璃也不懂的话,回头又对她说:
“谢谢你告诉我,小姐。”
“小姐”这个称呼,让琉璃微微一怔,叹了口气,允勋还是这样固执,一直都不肯叫她的名字,而是用小姐二字断绝她一切的想法。
他和她,就只能是这样的关系。
琉璃的手机突兀地想起,她看了一眼屏幕不禁有些头疼:已经这个时间了,如果再去工作回到家不是已经很晚了……她还要保证她可怜的睡眠。
轻轻地叹了口气,琉璃还是接了那个电话:“喂,老师?”
“小尹啊,你现在有空么?今天实习生都回去了,我以为不会有工作了的,结果刚刚又送了一具过来,我一个人搞不定啦!”
“情况怎么样?”琉璃头疼地问,只有她和老师,如果太复杂的也有些困难。
“损坏不大,应该不是太困难,只是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所以才需要你啊。拜托了,小尹!老师知道你最认真最负责了!”
“好吧,我现在就过来。给我十分钟。”
挂了电话,琉璃无奈地想允勋摇摇头,“还是要去,你把我送过去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回去的,因为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知道了。”允勋点点头。
大约不到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建筑物前,琉璃下了车,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门口那里,“刑事科法医研究院”的字样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老师看到琉璃终于来了,高兴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叫老师,但是他其实已经把几乎全部的工作都交给了琉璃。只是资历老所以偶尔琉璃还是会有请教他的时候,所以尊称一声老师。
“尸体什么时候送来的?”琉璃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半个小时以前,初步判定死亡时间是今天下午6点左右,尸体看起来损坏不大,唯一大一点的伤口就是头上被重物撞击的痕迹,很有可能是死亡原因。”老师一面把他的初步判定告诉琉璃,一面看她进行着解剖前必要的消毒工作。
“死者的名字是?”琉璃完成了冗杂的消毒,走到了解剖室里,揭开了白布露出了死者的脸,她愣了。
“奕雪,医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听说还是校花呢,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突然被人杀死了。话说回来,小尹你也是医药大学的吧?难不成你认识她?”老师这才反应过来。
琉璃看着解剖台上苍白的奕雪,想到不就之前在咖啡店大家还在谈论着她。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死了吧。
而那个求她帮忙介绍给奕雪认识的韩国男孩在勋,明显是喜欢奕雪的,却在让奕雪认识自己之前就失去了机会啊……
琉璃开始法医的工作有一年多了,但是这确实是第一次,在解剖台上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第一次,在这个环境下,她觉得心情有点沉重。
说不出的压迫感突然袭来,毫无预警地席卷了平日里在解剖室里镇定的琉璃。
------题外话------
这个故事其实早在两年多前就完成了手稿,是当时决定停笔时最后的一个故事。虽然最后算是温馨的结局,但是中间的过程却是很虐人。因为是再写,所以结局也有变化的可能。不过好在初稿是手稿,看过的人只有身边的朋友而已,所以并没有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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