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第一个给他小费或现金的人，但他们是他兼职两个月以来第一个肯弯腰把钱放在他手边而不是扔的人。

    他对他们提示的那些话不是第一次说，但他们却是第一个绕过他而不是跨过他的人。

    '死尸'又慢慢倒回去，把掉落在地上的塑料蛆虫捡回自己的肚子上，看着窗外透出来的微微阳光，手里攥着三百元钱，轻轻笑了。

    而聂子墨和姜程程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个无心之举对陌生人有多大安慰和尊重。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应该而自然的，并不需要引起注意。

    而需要他们引起注意的，是时不时跳出来的'鬼'和死尸。

    姜程程黑着脸，聂子墨面无表情。

    为什么面无表情——电视剧里演得女孩子这时候不是会怕么怎么不见她躲过来？

    为什么黑脸——因为太假了啊太假了……你的血到位点好么？我都闻到油漆味儿了！还有那个小鬼，你干嘛呢啊，偷吃做血用的番茄酱你老板不会骂你哦！姑娘你的白裙子是淘宝爆款啊……还有那个拿娃娃的小护士，咱能别拿泰迪熊么？问过泰迪熊了么？

    所以，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女文科生的心思你更别猜。

    因为一个是神奇物种，一个是神奇物种中的战斗机。

    一个真面瘫一个伪面瘫就这样走了二十分钟走出鬼屋，聂子墨到最后也没等来姜程程的投怀送抱。姜程程却十分满足，牵了男神手牵了二十分钟。

    开心。

    一场无趣的游乐场之旅加一场更无趣的鬼屋之旅等于两人头也不回的开车回家，丝毫不留恋。

    一个真无趣一个假正经双双放弃明为放松暗为约会的无意义行动。也没再在外面吃饭。

    聂子墨没有把车停在泉西门口，而是停在他家楼下。

    刚进门，聂子墨的脸就黑掉了，不是平日的面色沉静，而是彻底的黑掉了。就听见他冰凉的声音:“猫咪，下来。”

    姜程程难得见到喜怒不形于色的聂子墨如此表情，忍不住探头看过去。

    于是……呃……啊……

    一只头上带粉色蝴蝶结的棕色卷毛泰迪抱着辛巴的屁股……动啊动啊动啊动啊动……

    动啊动啊动啊动啊动……

    听见聂子墨的声音泰迪回头看了他一眼，还加快速度动啊动啊动啊动啊动……

    聂子墨:……

    姜程程:……

    辛巴:救命！！！

    猫咪：=￣w￣=

    聂子墨脱下鞋子沉着脸上前把猫咪一把拉开，猫咪的好事被人打扰十分气氛，冲聂子墨汪汪汪狂叫了几声后一把扑住辛巴还要往它身上上。

    速度之快力气之大决心之坚定气势之勇猛成功震嚇住两个人类，聂子墨眼疾手快也都没抓住它，掌心上一个可爱粉色的蝴蝶结和一撮卷毛。姜程程瞠目结舌的愣在门口——

    能把一只最不愿意掉毛的泰迪捋掉一撮毛是要多大的力气，可是这个力气丝毫没有阻止住它的攻势，丝！毫！没！有！

    猫咪真勇士，为了追求爱情连掉毛都头也不回脚步也不顿，真不愧是溥意远家的狗，猛！

    姜程程想到不久前有个小学生写过一首小诗——

    我想变，我想变成一棵树。开心时，开花；不开心时，落叶。

    如今的猫咪是——

    不用变，我就是一只泰迪。开心时，上辛巴；不开心时，还上辛巴。

    可是不久后，猫咪成功晋级——

    不用变，我就是一只泰迪。开心时，操天；不开心时，操地……

    人类已经不能阻止泰迪这种勇猛生物播撒爱的种子了╮(╯▽╰)╭

    被上烦了的辛巴终于捡回它继承狼族血统的凶狠了，一屁股甩开猫咪，冲它汪汪汪汪嗷呜呜……

    嗷呜——滚开！！

    嗷嗷嗷——你滚开！

    嗷嗷呜嗷呜——你特么滚开！

    猫咪伸出舌头，然后冲着辛巴慢慢抬起两个前脚给立正了。

    辛巴：沃日你还卖萌你还卖萌！

    辛巴吼够猫咪，又来吼聂子墨。

    汪汪汪汪汪——你怎么可以把泰迪带回家里！！

    汪汪汪汪——人和狗的信任到底在哪里？！

    汪汪汪汪嗷呜呜——还是一只到处发情的公泰迪！！

    嗷呜呜呜——妈的我是公狗！公狗！它特么抱住我就上！！

    二！话！没！说！抱！住！我！就！上！

    辛巴嗷呜一声趴在地上委屈地爬到姜程程身边，一个爪子‘啪’搭到她的脚上：生无可恋。

    为了维护被猥亵少年辛巴的狗身合法权益，聂子墨拨通溥意远的电话。沉着声音黑着脸道;“你家猫咪又欺负辛巴了，你管管。”

    聂子墨这辈子没怕过谁，对父母是尊重，对敌人是强势，对朋友是尊重，对陌生人是礼仪，却没什么怕的。唯一怕了的就是溥意远这条狗，讲真，真没法子。那操天操地的气势一上来，他都头疼。

    唯一能降得住猫咪的也就溥意远了。可是听听溥意远说什么——

    “都是公狗又不会怀孕辛巴就让我们猫咪上上呗。”

    辛巴耳朵灵，听这话顿时冲着电话嗷嗷嗷嗷的抗议，眼见猫咪放下两只前爪瞪着黑珍珠黝黑晶亮圆溜溜的黑豆眼睛蓄势待发又向它凶狠起来——

    你还是男人呢被男人上也不会怀孕你造福下大众呗！你个死卷毛撩爪子干毛站回去！！

    最后辛巴终于拿出哈士奇微末微末的一点智商来，自己走进了放在阳台上的铁笼子中。一趴，还拿爪子把门勾上，冲聂子墨汪汪叫了几声。聂子墨调动身为主人的高情商高智商成功理解了辛巴的意思，一边感叹恶狗自有恶狗磨，这笼子买了大半年了辛巴从不肯进去关着这回竟然自己走进去了，一边把笼子落了锁。

    真棒，哈士奇那么一丢丢的智商都用来守护节操了。

    姜程程看了出‘动物界勇猛逆转自然之道追求爱情上演禁忌之恋’的好戏码，不由感叹真是人中西门庆，狗中小泰迪啊。

    终于消停了。

    聂子墨蹲下身子把蝴蝶结又戴回猫咪头上，又揉了揉它被他拽掉毛的地方。才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进厨房给姜程程做饭。

    姜程程一边看着猫咪焦急地围着笼子蹦来蹦去而辛巴一脸生无可恋，一边笑着等着聂子墨的好手艺。

    不一会儿，就听见他清淡的招呼声：“程程，洗手吃饭。”

    刚坐到餐桌旁，就有一大碗绿豆海带汤和两杯西瓜汁端上来。

    聂子墨递给她一个汤勺，让她先喝着。姜程程想这真是好习惯，饭前清汤，西瓜汁降暑。

    绿豆海带汤里的冰糖和着绿豆的清爽和海带的鲜特别好喝。西瓜榨汁前聂子墨已经精心挖掉上面的西瓜籽了，榨成汁后甜爽利口，姜程程三口两口喝完一大杯，视线贪婪地瞄向另一杯，想想没动手拿，那应该是聂子墨的。

    “饭后再喝，喝饱了一会儿吃不下去了。”身后传来聂子墨带着笑意的声音，羞得姜程程脸一红——

    他看到了啊……

    两分钟后，又是三样精致小菜端上来。炒，蒸，炸。菠菜，黄花鱼，地瓜条。咸，鲜，甜。吃的姜程程一边揉肚子一边又夹了一口黄花鱼，太好吃了这手艺没谁了……

    吃完饭后，姜程程要帮着聂子墨刷碗，却惹得他轻轻一笑。没用她动手，让她去客厅里消消食，然后又系着他的粉色小猫围裙收拾厨房，进屋时给她端过来一杯西瓜汁。

    那一瞬间姜程程突然想，嫁给他一定很幸福。

    曾经在网络上看到一些人抱怨她们的丈夫不做家务，不肯帮忙，连掉到地上的沙发垫都不捡起来跨过去，更别说做饭洗碗了。每当妻子提出意见时他们就会一脸正经地反驳:古代圣人都说君子远庖厨。殊不知其实就是不够体贴不够勤奋不够爱。而且君子远庖厨从来不是说君子不进厨房不做饭，而是劝诫少杀生。有了对比，聂子墨挽着袖子，修长的指尖还滴着水的模样就格外惹得她珍惜。

    聂子墨觉得这很普通，不知道此时姜程程有多感动，如果知道了，大概会周折着眼角轻笑着将她领回家，让她看看聂家爸爸蹲在地上擦地的样子和聂家妈妈削个苹果作为奖励喂给聂爸爸的样子。

    噗，论家教的重要性。

    正感动着，另一个房间里突然出现一阵杂乱的钢琴声，吓了姜程程一大跳。

    走过去一看，猫咪在聂子墨的钢琴上蹦蹦跳跳跑来跑去，它的爪子同时摁下两三个钢琴键发出的声音能让人头皮一炸。

    最低等的音攻，杀人于巨响折磨。

    如果烧了学者的书，学者会疯。撕了画家的画，画家会疯。打断运动员的腿，运动员会疯。那么踩乐者的钢琴，……

    聂子墨上前一把捞起猫咪，拎着它来到笼子前，把生无可恋睡地死死的辛巴放出来，把猫咪锁进笼子里。

    聂子墨的声音让八月酷暑唰地降下温来，“锁你三个小时，自己反思。”顿了顿，蹲下去直视猫咪，“错了么？”

    猫咪继续瞪着它圆如黑豆的眼睛，瞪着瞪着，然后慢慢地抬起两前爪……

    闭上眼睛深深呼一口气，聂子墨在心里冷冷淡淡:卖萌……溥意远你教出来的好狗……有种你把辛巴也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