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莺语阁里人潮汹涌,贵宾席坐着各路显贵,台下散席则是一般小民拥挤着,再有片刻工夫就能见到名冠天下的华师师了。
舞台斜对面靠后的席上,正坐着兴致勃勃的江远与一脸厌烦的穆云朗,江远抓一把花生扭头正瞅见穆云朗那副苦瓜脸,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当下陪着笑脸道,“小九别这样嘛,你也看见了哥又没有乱来,只是看看人家弹琴嘛……”
穆云朗撅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孩模样,却说了句让江远想死的话,“六哥,今日的事你千万不要跟凤……凤……少爷说啊……”
江远无奈按着穆云朗结实的肩膀,巴巴吐出几个字道,“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呀……”
穆云朗目带无辜,想着那日那人那悲凉的模样顿时心疼起来,压低声音道,“那,那是他心里难过才……才这么做的……”
江远亦不禁想起那日的话,泛起了狐疑,凤家凤舞九天确实是女子所创,百年前在江湖掀起了一曲神话,而后也听说凤家有几人练成的,只是他们都如凤凰一般在人前一现之后就会销声匿迹,再也难觅踪迹。其中也传闻曾有一位男子练成过,如此说来并不像大哥说的那样只有女子可以练,此话的含义应该是指若男子要练,就必须施以宫刑。试想哪个世家舍得让男丁绝后,如此一来也就再无人练就了……
想明白之后,江远也开始怜惜起了那个如火如荼般媚惑人心的男子了,又见穆云朗那模样便点了点头。
此时台下忽然吵吵起来,只见人群主动分出一条路来,然后一名身着黄衣,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随侍,一人手里抱着一斗大斧,看起来沉得很。
众人见那两把大斧便知来人是铁虎,纷纷都有多远退多远,夜州这些年在他的淫威下没少受他的迫害,就连州府衙门都得给他三分薄面。铁虎满意得穿过人群在最前面坐下,蕊儿妈妈匆忙带人来招呼。
“呦,铁堂主可算来了,我们华姑娘就等您呢!”
“哈哈哈。”铁虎大笑一声,食指一挑,身后一名随侍掏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在蕊儿面前,“看你比那黄妈机灵多了,本堂主今日高兴,赏你了!”
蕊儿故作激动不己,将银票抱在怀里,低头小家子气地捏了捏,杏眼却闪过一丝阴恨之色,口中还不住感谢着,“谢堂主,谢堂主……”
铁虎却忽然阴下脸来,不满道,“师师怎么还不出来?”
蕊儿装作害怕地浑身一颤,慌忙哈腰,“我这就去叫姑娘出来,这就去……”
蕊儿退开后,立刻恢复镇定自若,斜飞一眼那边仍要舞扬飞的铁虎,冷哼一声,“饭桶!都要见阎王了还如此嚣张!”
然后吩咐身后侍女道,“去请师师姑娘出来吧。”
不多时,舞台右侧纱帘被一双素手撩开,然后一名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素白锣裙带走满堂男人们的空气,一个个如见仙人般贪恋着那难求绝色。华师师明眸一扫,面上一片浅笑,盈盈碎步走上台去,在早已准备好的古琴前坐下,抬眸朝铁虎姗然一笑,铁虎简直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而混在人群中的百里遥细细打量一番那华师师,终究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望前挪了几步。
楼上江远也如众人一般痴痴望着台上之人,渍渍赞道,“果然不是一般风尘女子,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
穆云朗最是没有什么反映,只看了一眼便又自顾自的想些什么,瞥一眼江远那痴迷的模样自己更加不解了。这女子是好看些,可是与一人比起来……
想到这里,穆云朗自己猝然一惊,怎么会莫名与那人作起比较来了呢!
“铮……”一声初响,惊醒众人,只见台上女子纤纤十指如水抚过琴弦,一勾一挑都及至如沾花捻叶,曲若清泉粼粼从心间流过,底下大多数人都不懂琴曲,只知这一音一律像百花一样叫人闻之心甜,如蝴蝶一般舞着一副安宁而美丽的图画世界……
远处高粱上坐着一玄一红两名男子,优雅与妖艳共存将彼此的气质陈得愈发明显。凤鸾歌斜依着,双腿交叉搭在梁上,脚尖就在丰绍腿侧,此时玉扇带风望一眼台下众人,感叹道,“唉,难怪这些男人如此神不守舍,连本少此刻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丰绍侧目望着她,淡笑无语。
凤鸾歌忽然目中趣意顿声,迅速一个翻身与丰绍并肩而坐,玉扇遮唇,神神秘秘问道,“丰少主你呢?有没有也觉得口干舌燥呢?”
丰绍差点没摔下去,一低头刹那感觉有些不自然,那无暇玉容近在眼前,近到可以清晰看到她光洁白皙的皮肤纹理,长眉如黛没入双鬓,星眸盈盈流转注视着他,挺直的鼻梁,殷红耀眼的双唇……所有一切无不是夺天地间风华的璀璨,丰绍瞬间心跳漏下一拍。
凤鸾歌感觉他面色泛红,心底一阵得意,又添一句,“哎呀,丰少主反应还真快!”
言罢,还故意挑眉顺着丰绍身体一路往下望去,丰绍发觉后,心里一阵烦乱一把推开她很远,语带讽刺道,“可惜凤少很难有此艳福了……”
凤鸾歌一窒,暗叹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损……
一刻功夫,曲终。
所有人一片赞赏喧哗之声,华师师微微欠身行了礼便走了回去,台下不知多少人看着那婀娜身姿丢了魂儿。蕊儿妈妈此时上台,干净利落宣布道,“按规矩,价高者可以留宿华姑娘闺房听琴谈诗一夜。”
台下人二话不说就往出掏银子,如此天上有地下无的女子哪怕倾家荡产也值。
“好,白银三千两起。”
此话一出,生生打死了一大半人的希望。然后这个时候那些贵宾席上的达官贵人们就很明显有优势多了,当下便听到有人喊出一声,“三千五百两。”
随后,又有人喊道,“四千两。”
“四千五百两。”
“五千两。”
“一万两。”
喊价声一次比一次少,这时一道粗朗的声音徐徐喊道,“黄金,一万两。”
刹那,满堂鸦雀无声,只有阵阵倒吸冷气的丝丝声。
“天呐,黄金一万两……”江远吞吞口水,对喊价之人那叫一个佩服!
于是,铁虎在财力势力的威压下终于迎得美人归,随着侍女缓缓上了二楼,留下身后一片片艳羡的眼神。
丰绍看着凤鸾歌那一副得意的样子,浅浅一笑,“这莺语楼在凤少手里可真是如日中天呐。”
凤鸾歌勾唇一笑,也不谦虚,玉扇摇得愈发起劲了,见铁虎进房后,朝丰绍道,“丰少主,我们开始吧。”
丰绍侧身,优雅轻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