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沈宵半不说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有些事沈宵半不问则是害怕得到的结果是她猜想中的最糟糕的那一种,但女人终归是多疑的,一旦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就容不得自己忽视不理。
她愿意对自己坦诚,现在的她非常在乎安公公,所以也非常在乎那晚鲁对她说的话。
沈府祖坟被挖的事情闹得并不是很大,京城的人们都顾着看六皇子一派的好戏,又有几个人会在乎沈严青妻女的骸骨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宵半清楚在这个地方能瞒过她的父亲做出这等事的人并不多,她也只是带着试探的心思问了问安公公,却没想对方会缄默不言。
“安公公不愿帮宵半查出是谁盗走了我姐姐的骸骨么。”
这几天里他们的交集本就不多,她知道对方正在忙着扳倒李昇,可那绝对不应是他减少见她次数的理由。如果不是早已看过了对方各式各样的表情,她可能也察觉不出现在这个人想对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总是下雨,弄得沈宵半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闷,她得不到安公公的回复,便起身走到了门口站立,希望偶尔吹进来的凉风能安抚内心深处的躁动。
她想她在生气,在跟安公公生气。
“父亲派了很多人去查,但还是没能找到那个贼,安公公若是不便帮这个忙,我也不会强求。”
雨下得不小,她本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的,但她还是立刻叫上阿夏赶回了沈府。
每天下午的时候都会有个太医到沈府,这位太医年事已高,精通驻颜之术也懂得如何让受伤的地方不留下疤痕,沈府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位太医是安公公叫来的,可他们只以为安公公是为了让沈宵半的外貌变得更美,却不知沈宵半胳膊上的伤。
阿夏如往常般带着太医到了院子里,沈宵半转头瞧了眼人,她总觉得安公公跟她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可看到这个老爷子的时候又会想那人到底还是惦记着她的。
若不是在乎她,又怎么可能把这样一个只给受宠妃子们调理的太医叫到了沈府。
可还是不对劲,她想要的并不是这种东西,这只是她曾经想要的。
“今天不用看了,以后你也不需要过来了,胳膊的伤痕我打算留着,安公公要是问起来了你便直接这么转告给他。”
“这怎么…那些药膏…”
“阿夏,送这大夫出去。”
那些药膏,沈宵半当然也是不打算继续用了的,起码在安公公转回原本的模样之前她是不打算继续用了。
阿夏送太医离开之后便马上奔回了沈宵半的面前,低声劝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那几道疤实在是明显,这若是不好好调理着,安公公定是要难过很久。”
沈宵半知道有关自己的所有事都瞒不过安公公,刚才她跟那太医的对话也过不了多久就能传到安公公的耳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赌这一口气,但她很清楚只要安公公主动来找她劝说一句,她的这口气就能消掉。
这样的斤斤计较又不可理喻,真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可又有谁规定过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她毕竟是普普通通的女人。
“小姐,阿夏听说锦仪公主要嫁到周家了。”
沈宵半也听说了些有关周远阳的事情,她其实并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同意娶那个刁蛮的公主,见阿夏的眼神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便开口道:“去看姐姐的时候你一定跟周远星还有唐在山聊了些,他们可有什么打算。”
阿夏笑了笑,她就是想跟沈宵半说这事。
“在山那小子找了份活,白天的时候都不能在庙里陪着远星小姐了。周远阳的锦仪公主的婚事好像已经定下来了,如果皇上还记得也不打算延后的话,那估计过不几天就是了。我知道小姐不喜欢周远阳,可远星小姐一定会去参加婚礼,在山毕竟是个男孩,不能贴身伺候她…”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去参加婚礼,然后还要把你借给周远星半天。”
周家的丫鬟确实是没有几个能管得住周远星的。
“阿夏不是这个意思,阿夏只是担心远星小姐闹出什么事…在山干活之后她总是一个人,我那日见她的时候真没想到她居然会煲粥了。”
沈宵半对那几个人都没什么兴趣,左右也干涉不到她的生活,只要周远阳不打阿夏的主意,她其实也并不是很讨厌他。
“婚礼我就不去了,但你可以去陪着周远星。我想锦仪公主嫁到周府之后那丫头也不用继续留在庙里了,皇上应该能允许…虽说现在皇上的身体不怎么好,但这婚事应该不会被延后,你早些准备着吧。”
沈宵半好一会儿没听到阿夏的回应,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对方,只见对方正抿着嘴点头。
“怎么了,在哪儿受了委屈?”
“没有没有…就是又觉得小姐对阿夏实在是太好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锦仪公主和周远阳的婚事或是会如期举行或是会被延后之时,皇上却下旨把日子提前了几天。或许是老人想沾沾喜庆,又或是害怕自己的身体会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总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沈宵半没有去看婚礼,周远阳的事情本就与她无关,倒是阿夏回来之后跟她说了好些事情。安公公宣了皇上的一道旨,沈越容和周远星在此后的日子里都不必继续在庙里守着了,这事并没有引得沈宵半的重视,让她在意的是阿夏告诉她安公公身边还跟着一个恭恭敬敬的女子,长得不矮,眉宇之间还有几分英气。
嫣妃被打入冷宫之后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沈宵半估摸着对方应该已经回到安公公身边待命了,那夜的问话一直影响着她,联想到最近安公公的变化,她不得不猜想鲁是不是也对安公公说了什么话。
“在山和远星小姐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也不知道周家的人能不能答应。”
“你倒是关心他们两个。”
阿夏歪着头笑了笑,故作神秘地低声道:“阿夏现在最关心的是…”
沈宵半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快点说下去。
“三夫人这两天已经开始给小姐准备新衣服了,这不是快到六月初三了么。”
一个人会在何种情况下忘记自己的生辰,又或是从来不会刻意记着自己的生辰。沈宵半记得前几世自己被安公公关在院子里的时候是从来不期待任何节日的,包括她的生日,她分不清安公公送给她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礼物,因为过度排斥看到他,所以他也渐渐避免了与她碰面。
他曾问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心,她想现在这个安公公已经找到了答案。
掀开衣袖之后胳膊上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沈宵半记得利刃割下去的时候自己有多疼,她本以为那个人会走到她面前问她怎么赶走了那个太医,问她是不是有烦心事,可她至今仍未能等到。
六月初三到来之前沈宵半都没能再看到安公公,阿夏总是笑着说安公公一定是准备了很特别的礼物,就连三夫人都开始觉得奇怪了,怎么自己的女儿在这段时间里都没往那个宅子跑。
沈严青向来不喜欢为了生辰而铺张浪费,所以三夫人也没有准备得多么夸张。沈宵半穿着桃色新装,对生育自己的双亲敬茶道了谢,还没来得及拿稳手里的筷子便听沈严青提起了安公公。
这都已经是中午了,安公公却还是没有出现,也难怪沈严青会问。
“你们吵架了?”
三夫人的语调怪怪的,也不知是希望听到自己女儿给出肯定的回复还是否定的回复。
沈宵半摇了摇头,她和安公公当然没有吵架,她倒是希望能跟那个人把所有事都说明白,现在这般不清不楚的,她心里不好受。
在这之前沈宵半从没觉得一天是这么短暂的,仿佛转眼之间就到了日落的时候。
阿夏抱着个东西走了过来,沈宵半仔细一瞧才看出来对方抱着的是对枕头。
“你怎么有时间做这东西。”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对枕头的做工不差,定是用了很多心思的。
“晚上睡不着,就慢慢赶出来了,小姐看着喜欢么?”
沈宵半伸手把其中的一个拿了过来,上面的荷花图案非常漂亮,阿夏的绣工向来不错,她感受得到阿夏的心意。这么多年里她什么样的礼物没收过,可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这样的东西。
她和阿夏的关系变了很多,真的变了很多。
果真印证了那句话,付出总会有所回报,因为她对这个婢女施了些不值一提的恩情,所以对方也在努力回报这份感情。
安公公又何尝不是为她做了很多…但又是从何时开始,她不再希望只有他一个人一味付出了呢,她开始渴望回应那个人的感情。
“小姐,安公公来接你啦。”
沈宵半一愣,视线从手中的枕头转移到刚走进院子里的女人身上,她知道她不是来接她走的,她是来转告她一些话的。
“安公公有些要事在身,暂时无法到这里来,这是安公公命我转交给沈小姐的礼物。”
沈宵半让阿夏拿着礼盒离开,接着才又开口道:“我想你到这里来是为了给我讲讲别的事。”
“沈小姐想多了。”
“这一桌子的饭菜还没人动过,安公公既然不来,倒不如你陪着我吃些。”
鲁是精明的女人,武功不弱,又跟了安公公这么些年,沈宵半相信对方听得出她是不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