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了这样的话...也罢,不去了。”
沈宵半觉得她的母亲都不会如安公公一般如此迁就她,她想自己是真的对这人动了心的,否则又怎么会感到受之有愧。女人是需要哄的,她们喜欢美丽的事物,渴望沉浸于赞美之中,希望能得到比别人更美好的爱情,而这个正在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下来的人或许真的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无论是以何种形式。
她失败了多次,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渴望,可那不过是骗自己的暗示之语。
“我们一起到水乡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房屋都建在水上,我在书上看过一些,也有些兴趣。”
她很确定自己在安公公的眼里看到了喜悦。
答应了之后沈宵半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准备些什么带到路上,虽然安公公一定是做好了一切打算的,但她还是努力想了一会儿。
三夫人在日落之前找到了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她明日就要跟安公公南下的事情,问她打算过多久回来。
“赶路的时间可能会长些,但不会拖很久才回来的。”
“你怎么能吃那种苦,轿子都没长时间的坐过,更何况是马车的颠簸,还要舟车劳顿...”
沈宵半确实也有些担心这个,但她想自己还不至于那么娇贵,她也相信安公公安排的马车不会非常颠簸。
“我想和他到外面看看,娘,这是第一次有个人说要带我到外面的世界,我该珍惜这次机会。”
三夫人像是被吓到了,压低嗓音说:“宵儿,你莫不是真的对那个宦官上心了?”
沈严青和三夫人虽然都默认了安公公和沈宵半的交往,可到底是不觉得自家女儿会看上安公公的,他们总想着以后沈宵半还是会嫁给一个正常男子,如今一切都是缓和之计,解燃眉之急的妥协。
沈宵半下意识地便想到了自己现在和三夫人的对话会不会被传到安公公那里去,她以往总是会为了平稳两方的情绪而琢磨一会儿才给出模糊的回复,但现在她不想再欺骗安公公,也想在面对家人的时候选择坦诚。
“他待我很好,我对他有心也实属常理。娘亲若是觉得难以接受...我只能努力让娘亲接受了。”
沈宵半总是对自己说,既然逃不掉又何必逃,但她现在换了一种想法,既然不想逃又何必藏着自己的心。
她背叛过安公公,那是不可抹去的事实,但在她沉默着流泪的时候她就也该明白,以后她都不会再一次背叛安公公。
试着接受他,原来到了现在她才开始真正愿意试着接受他,所幸还不算迟。
沈宵半沉浸在即将南下的思绪中,竟是没马上发现阿夏一直都没有回来,直到入夜之后听到门外传来哭声才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阿夏听到沈宵半的准许之后才打开门走进去,她一路忍着回到了沈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沈宵半的房门前,在看到沈宵半的身影之时便有些忍不住了,捂着嘴发出了抽泣声。
“你这是怎么了,周远星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沈宵半怎么也没想到阿夏去了一次寺庙会遇到那样的事,正好也到寺庙看妹妹的周远阳竟然想对阿夏动手。
“他有没有得逞?”
阿夏听出了沈宵半语气中的认真和愤怒,她有些怕,觉得这事不该跟对方说,可又觉得被关心的感觉很温暖。
“没有,我用花瓶砸了他,然后就逃出来了。”
沈宵半倒是希望阿夏能直接砸死周远阳,免得他阴魂不散。她在此之前还以为阿夏对周远阳是留了那么点心的,现在看对方哭成这样,就明白对方是完全放下了当初的情愫。
“他还没认真考虑过会不会娶你,就想对你做那样的事,这样的男人是不可信的,还是那个刁蛮不讲理的公主适合他。”
“可是...我砸了他,会不会连累小姐你们。”
“你小姐的情郎很厉害,你再砸十个周远阳也没关系。”
沈宵半把自己的声音尽量放轻,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阿夏,她发现她的婢女在这段日子里竟是又发育了一些,怎么瞧都是个大姑娘了,也难怪周远阳会按捺不住做出出格的事...
“小姐,你为什么对阿夏这么好?”
并不是被问了之后才意识到这点,沈宵半在这之前便感觉到了自己是愿意纵容着阿夏的,也许是因为只有这个陪着她的女孩不会对她有什么利益上的算计。在她静下心想体会一些其它事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跟沈越容也变成了现如今这么僵硬的关系...阿夏是不一样的,她自小伺候她,有点傻有点善良,更是会打从心里为安公公那般照顾她的事感到开心。
“回去洗洗就睡了吧,找个别的婢女到我这儿伺候,明天早上你还得跟我南下,周远阳的事过不久你就能忘光了。”
次日一早安公公如约到了沈府,他带的人不多,但沈宵半相信都是有用的。在她开口之前安公公就先说了周远阳和阿夏的事情,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认真讨论这事,她没想到对方竟是些许赞同阿夏跟着周远阳的。
“且不说现在公主还揪着他不放,若是没有娶阿夏的心思,他怎么能对一个女孩随便动手。”
“若不是你告诉阿夏不准她跟周远阳在一起,她或许早就愿意搬到丞相府了。”
沈宵半知道安公公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那时候阿夏是真的有点情窦初开的意思,可只一时的冲动又怎么能确定会换来永久的幸福和安逸。
“周远阳若是有些耐心,等他处理好了那个公主的事,我也不会阻止他追求阿夏,可现在是他自己毁了所有的可能性。”
安公公琢磨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却是转了个方向。
“我们出发吧,你若是没睡够,可以在马车上休息会儿。”
沈宵半察觉到了对方是有意在转开话题,倒也没有斤斤计较,她也不希望跟对方第一次出游就为了别人的事闹得不开心。
安公公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宽敞的给自己和沈宵半坐,一辆适中的给三个婢女。他为了能让沈宵半在路上舒坦些,其实是想到了很多方面的,但还是会有些不安,怕对方会觉得枯燥。
沈宵半起初还觉得安公公是在说笑,马车上那么颠簸她又怎么可能睡着,可真坐到了里面之后她才发现这地方虽然不比床上安稳却能让人昏昏欲睡,虽然比轿子晃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人发晕。
安公公带了五个侍卫,他们都穿着较为朴素的衣服,并不显眼。沈宵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窝到了安公公的怀抱里,对方的一只手正扶着她的后脑,可能是怕她被晃着。
“他们也是东西厂的人么?”
她换了个姿势,但也没有离开安公公的怀抱,被对方抱着还是很舒服的。
“有几个是,东西厂的大多数人还是要留在京城的。”
沈宵半点头没再问。
离开京城之后沈宵半才发现自己对外面的一切都是无所知的,书上看到的又怎么能跟亲眼所见的相比,她从没想过京城之外的镇子都是这么小的,好像走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尽头。
客栈不算大,沈宵半还是第一次住这样的地方,倒也没有非常排斥。
破旧是有些,但好在还算干净。
安公公对外自称是经商之人,沈宵半还等着听对方会怎么介绍自己,却什么都没等到。
到了房间之后她还是问了他,以后若是有人主动问起,他们该如何回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刚才那个老板似的话不多。
“你并没有梳妇人的发式,若说是我的...恐怕不合理。可我也不打算和你分房睡,不如就对外宣称是兄妹关系?”
她觉得他在试探她,这种感觉很强烈。
虽然总是说安公公是自己的情郎,但沈宵半还是不愿意先一步提出夫妻关系这样的话,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是夫妻。
“那从今日起便是兄妹关系了,我的好哥哥。”
她便随着他走下去。
不是每天晚上都能正好赶到镇子,所以也不是每晚都有机会睡在床上,沈宵半第一次露宿的时候才意识到她的娘亲是正确的,她确实有些消受不住。
但人们总会习惯,总会适应。
沈宵半在第三次露宿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了,她几次转头看向安公公,对方都在看着她笑,便问他到底在笑什么。
安公公倒也坦白,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坦白多一些,不能说的不愿说的也只是不说,几乎不说谎话...如果刻意隐瞒一些的同时又公开一些,这类试图误导她的话也不算是谎话。
“我总是能在你身上发现一些特别的东西,一些我也形容不清楚的东西。”
沈宵半也没分清这是赞美还是什么。
一直有些昏暗的天空在这时候下起了雨,她和安公公迅速进到了马车里避雨,这或许是他们最为糟糕的一次露宿。
雨后最糟糕的是会有很多蚯蚓爬出泥土,沈宵半从小就很厌恶虫子,这次看到身体缺了一部分却还在蠕动的蚯蚓之时却是没有如以往般感到反胃。
这要感谢周远星,虽说沈宵半在多数情况里都是在远处看着她玩,但也毕竟是看了许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