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京城的使者虽然不少,但被安公公请到了宅子里共餐的却只有一个,沈宵半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美食,因安公公提前说过客人的名字是“雨公子”,所以便想着对方应是个文质彬彬的俊朗之人,却是没想到当日下午到场的会是个年过半百的大爷。
雨公子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看着别人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
“沈姑娘,我听安公公提过你几次,现在终于见到本人了。让我猜猜他是怎么把你这样的美人骗到手的,是不是抓住了你的什么把柄?”
沈宵半没想到这个人胆敢当着安公公的面对她说这样的话,或者对方根本不清楚她对安公公而言意味着什么。
“安公公抓着的把柄太多,我要是真的在乎那些,岂不是要累坏了。我们这儿还是第一次招待客人,希望雨公子能吃得开心。”
这人是安公公叫来的,可饭桌上回应的话却全部由沈宵半说了,她以为安公公是生气了,可在雨公子离开之后她又发现安公公在悠然地品茶。
“你跟这个雨公子是什么关系。”
“这回皇上最喜欢的那个美人就是他送的,不仅如此,他还送了我一样特殊的东西。”
沈宵半并不觉得只一样东西就能让安公公愿意招待一个小国使者到家里,她想问个清楚,却被对方打断。
“这是我们两个的家,既然女主人不喜欢他,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叫他来了。”
沈宵半原本想说的话被安公公的三言两语全部打消,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总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对方寥寥几句就能让她放下疑惑和不情愿,偏偏她心里还有些泛甜。
安公公带着沈宵半步入书房,将桌案上的盒子打开,把里面的物品放入了沈宵半的手中。
“这是龙笛,能在高低音之间转换自如,犹如龙吟。”
沈宵半估摸着这就是雨公子送给安公公的东西,这笛子不长不短,由竹制成,手感虽然上佳可也不见得是什么特别的好物,更何况她根本不会吹这东西。
“我会安排一个师傅教你吹它,它很特别,传言在深夜之时吹响它,有很多死去的人也能听到笛声。”
沈宵半哑然失笑,这种民间怪谈最是信不得的。
“安公公难道信那些鬼神传说?”
“除了死去的人,濒死之人也能听到,哪怕陷入了昏迷之中...也能听到。”
沈宵半发现安公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他曾经说过没有回头看的习惯,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可人们又怎么可能完全摒弃从前的事。她没有打断对方的思绪,直到对方慢慢回过神看向她的时候才笑了起来。
“我倒是忘了,安公公那日放灯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打算写,既是不信仙神,又怎么会信鬼怪之说。”
沈宵半多少是有些信的,毕竟她本身就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存在,但信不信是一回事,求不求又是另一回事。
安公公突然转开了话题道:“我今晚留这里。”
“那我也留下来。”
主卧室不小,起码要比沈宵半的闺房大了很多,床榻也宽敞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这里留住,沈宵半只让人回到沈府通知了一声。
初次同榻而眠是在沈宵半的床上,那之后也有过几次,可沈宵半从未觉得紧张。
安公公命人准备好了热水,沈宵半站了会儿才回过神,发现面前竟是多了一个大桶。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刚想问安公公这是给他准备的还是给她准备的,就听对方说:“你在这里洗,我到旁边的屋子。”
所幸是分开洗的,否则沈宵半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女子沐浴的时间总是比男子要长了些,沈宵半也不会比安公公快,她还没开始离开木桶擦身体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回头只见安公公已经站到了木桶的旁边。
惊叫和怒斥都没能马上脱口而出,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用搭在旁边的里衣盖住上半身。
“很好看,不遮也没关系。”
可真是冠冕堂皇的结论。
“多谢安公公的赞美。”
她以为他会出去给她留出穿衣服的时间,他却径直走到了床榻边坐了下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好像是在催促她快点洗好。
“我平日里都是要阿夏扶着我才能出去的,还要麻烦安公公帮我把阿夏叫过来。”
沈宵半的话刚落下安公公就起身再一次走到了木桶边。
“不必那么麻烦,我可以扶着你,你若是没力气了,我也可以抱着你出来。”
沈宵半最后还是让了步,任安公公扶着她出了木桶,她也顾不得挡住自己的身体了,反正早晚都是要让安公公看清楚的,更何况对方刚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个大概。
床榻变宽了,他们的双臂也不用再贴着了,沈宵半因刚才的事感到耳根发热,一心想着跟安公公隔开些距离,不停向另一边靠拢,却突然被安公公拽住了手腕,接着更是整个身体都被拉扯到了对方的怀里。
她很紧张,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催促她快点抱住安公公,几次挣扎之后竟也照着那个声音做了。头顶上传来了某人的笑声,断断续续的,让她的心发痒,可她到底是没敢抬头看。
沈宵半后半夜的时候才睡着,原来人在紧张害羞的时候真的会亢奋到无法入眠,她知道安公公也没有睡着,可能是为了陪着她,但即便是都清醒着,他们也没有聊什么。
次日沈宵半醒得有些晚,起初她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应该是安公公有事要离开了。她想睁大眼睛坐起来,跟安公公打声招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便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她感觉自己又要睡过去了,可还是勉强睁开眼想看着安公公离开,然后竟是发现安公公在亲吻什么东西。
他身着黑色官服的时候总会给人种冷漠的感觉,佩戴端正的官帽更是会多添几分戾气,但现在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也让他拥有了温暖人心的力量。
他在亲吻写着她名字的木板,不对,他在亲吻木板上写着的她的名字。
她看到他在上面落下了一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动作熟练。
真是奇怪的人,明明她就躺在身边,却要偷偷摸摸地去亲吻一块木板,难道不是应该亲吻她么。
沈宵半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安公公已经离开有段时间了,她在床上闹腾了一会儿,也不知在跟谁发脾气。
几日之后锦仪公主要嫁给周远阳的消息在京城之内传开,周远阳在李珩篡位时救了皇上一命,这份功劳为消沉已久丞相府带去了一丝生机,现在周远阳能娶到公主的话当然更是好事一桩。
沈宵半不想跟什么麻烦的事搭上关系,周远阳却在这时候到沈府找沈严青切磋棋艺,致使锦仪公主也找到了沈府。
皇上的女儿有很多,锦仪公主排在第三位,比李槐和李昇他们小了四五岁,但也毕竟是过了最适合出嫁的年龄。她生得不丑,拥有帝王人家的气势,却是脾气不怎么好。
随着到来的还有李槐和李昇,许是因为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了这么两个,锦仪就都叫过来了。
“本公主听说了,你是不是喜欢这个沈家的小丫头?”
真是冤枉,周远阳借着找沈严青下棋的名号到这里,不过是为了能看看阿夏,跟她沈宵半可没关系。
沈宵半低着头听周远阳和沈严青对锦仪公主解释,他们说的句句在理,可被嫉妒冲昏头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听进去。
锦仪公主气不过就想动手,偏偏众人还是在外院的亭子里,沈宵半怕对方使不好力气磕碰到了自己,到时候沈府头上还要被扣个莫须有的罪名。
原本还气势冲冲的锦仪公主却在混乱之中突然大叫一声跪了下去,沈宵半眼见着李昇把李槐猛推了一把,然后李槐就向后一退摔到了池塘里。那池塘周围是有木制的护栏的,根本不会有人轻易摔进去,可见李昇一定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锦仪,别闹了,皇兄都被你推下去了。”
在场的人也只有锦仪公主因为刚才猛地一跪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其他人都心知肚明李槐是怎么摔下去的。可始作俑者是李昇,大家都只能选择沉默。
托李槐的福,这场闹剧终于收了尾。
沈宵半回到房间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阿夏的耳朵拧了几次,当初若不是为了让这丫头跟周远星见面,她和周远阳也不会被传乱七八糟的事,更何况周远阳喜欢的也是阿夏。
阿夏对周远阳的那点朦胧情愫早就没了,可周远阳还是对阿夏放不下那份心思,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具诱惑力的。
“小姐...”
“你去看看三皇子,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就多提醒一下负责的下人,三皇子身体不好。他刚才那么一摔也算是无意间帮我们解了围,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周远阳能不能安抚好锦仪公主的情绪了。”
阿夏一走就有个身着下人服饰的男子出现在了沈宵半的面前,她也猜到了刚才锦仪公主突然跪倒是有人动的手脚,却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现身。
“打得不错,但下回不要拖到这么晚才出手。”
安公公的人总是能派上用场的。
沈宵半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阿夏小跑着回来,听三皇子已经无事离开了之后也没再说别的。这事一闹,沈周两家的关系又要变了,周远阳想必是不会再到沈府来了,倒也清净。
“小姐,我刚才看到三皇子的脖子上有很多红点,就像是...像是起了疹子。”
“大夫看过之后可说了什么?”
“三皇子说不需要大夫看,他还让我不要说出去,可能是怕别人担心。”
只是落了一次水又怎么会起红疹,或许是以前就有的...沈宵半只想了会儿便没了心思,三皇子的事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