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半渐渐习惯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屋子里会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有了第一次之后便有了之后的无数次。因为安公公出现之前并不会给她特别的提醒,所有起初她还会为了等对方而晚睡一些,可错过了几次之后这种意识也慢慢地淡了下去,该休息了想休息了都会先躺到床上闭眼睡觉。
这致使某夜当她睁开眼看到安公公站在床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好对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否则她一定是喊出声音了。
安公公见沈宵半的眼神恢复镇定后才把手移开,沈宵半这下也没了睡意,索性向里面动了动,示意对方坐到床边休息片刻。
刚才受到惊吓的时候她还没有仔细感觉,现在回想之后才发现安公公的手掌很冰凉,那不像是这样的燥热夏日内该有的温度。
“嫣妃生辰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安公公考虑了一会儿才坐到了沈宵半的床边,虽然只是搭了个边,可依旧坐姿端正,沈宵半怎么看都不觉得对方现在的姿势舒服,想了又想才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我吵到你了。”
他开口说的却跟沈宵半的问话毫无关联。
沈宵半对嫣妃的事情倒不是很关心,便接着安公公的话说了下去。
“你没有吵到我,你吓到我了。”
以她对他仅有的了解推测,接下来这个人或许会心生些许的愧疚之意,然后对她表明以后不会再突然到这里看她,但她估错了结果。
“我以后会尽量在你睡前赶到。”
沈宵半很清楚后宫里有多少事需要安公公忙的,更何况这个人又是不甘于永远伺候别人的奴才,他有自己的谋略也有自己的安排,可即便是忙得不可开交他还是会抽出时间到这里看她一眼,哪怕她正沉睡着并且毫不知情他曾来过。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虽然沈宵半早就明白这点。
李昇打退入侵者的消息传回了京城,嫣妃的生辰日也恰好在同一天,这对作为母亲的她而言无疑是最绝妙的礼物。
沈宵半虽然不知道安公公具体都在忙什么,但今日想必是不会有时间到沈府看自己了。
经此之后朝堂上支持六皇子的臣子又多了一些,虽不至于威胁太子的地位,可怎么也说不上是好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似乎有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可表面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这天下午沈宵半突然问了阿夏关于双手冰凉的事情,她也是因为连着几天都没见到安公公所以才又想起了这事,想着对方在嫣妃生辰日结束后应该是不那么忙了。
“那可能是体虚吧,或者是身体不好,小姐你感到手脚不舒服么,阿夏煮些热的东西给小姐喝吧,还是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你想煮些什么给我。”
阿夏琢磨了一会儿才说:“姜母和枸杞煮在一起...小姐我们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沈宵半跟阿夏这么说了几句之后才心里有了答案,安公公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也能保持着不高的体温,也许跟缺失的那部分脱不了关系。对方毕竟失去了对于男人而言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有些身体上的调理不当也是正常的事。
“不用请大夫了,你找厨娘煮些你说的那类喝的,在我歇息之前送过来就行了。”
阿夏有些弄不明白沈宵半的意思,在听沈宵半说并非自己不舒服之后更弄不明白了,她隐约猜测这事可能跟那个“情郎”有关系,可又不敢多问。
日落之后沈宵半把手中绣好的香囊放到了桌上,她心里是记挂着自己擅自给安公公定下的生辰的,眼见着八月初八已经迫在眉睫,可她除了这一包香囊之外实在想不出还能送给对方些什么。
金银财宝是那人不缺少的,奇珍异物她还没有那人见过得多。
门外传来了阿夏的声音,沈宵半听对方说了之后才知道今天街道上办了场灯会,热闹非凡。
阿夏前来的目的自是不必多加猜测,沈宵半知道对方贪玩,便准许了对方出府,都到了这个时辰她也不需要阿夏伺候她做什么事。
沈宵半从来没有参加过普通人家组织起来开办的集会,各个家的小姐们一起观赏荷花的聚会她倒是参加过几次,可记忆不深刻,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的场景了。
她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享有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她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并且完全没想过要用手中的锦衣玉食去换平民们所谓的自由温馨。
安公公来得非常早,沈宵半怀疑对方再早一些的话可能就跟前来请假的阿夏碰面了。
“阿夏出去逛灯会了,还好你来得早,陪我聊聊如何。”
沈宵半自己都觉得这话里带着些抱怨的意味,安公公当然也马上听出来了。她本想着对方不爱说话就听她多说一些,结果对方却直接问她是不是想去看看灯会。
“不可能的,要是被认出来了我又要被父亲叨念几天。”
她平常虽然不是经常出门的人,但也不是没人认得她,作为沈家如今唯一未出阁的小姐,本本分分地待在家里才是最为妥当。
“等我一会儿。”
沈宵半看着安公公离开,等了一会儿又看到对方回来,只不过手里多了两个东西,仔细一瞧竟是鬼脸面具。
安公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戴着这些面具出门,谁都不会认出他们是谁。
沈宵半有些晃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可双手已经开始把头上的发簪拿了下去。她做了最简单的发式,然后才戴上面具任由安公公带她踏出了门槛。
接下来他们进行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算得上是亲密接触。
安公公拦着沈宵半的腰在半空中离开了沈府,他有些紧张,竟也没发现怀里的人被吓得嘴唇都在微颤。
再一次踏上了地面之后沈宵半才尽量保持着风度说:“以后你飞得慢点。”
灯会比沈宵半想象中的还要热闹得太多,她在出门之后其实有些担心自己和安公公戴着面具会招人注目,可现在才发现街上的人几乎都戴着面具,这看起来跟普通的灯会并不相同。
“你从哪儿找出来的这么多面具?”
这事不需要多猜,一定是安公公弄出来的。
“并非我找出来的。”
沈宵半虽然看不到对方面具下的表情,但也能猜到对方一定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他不愿意邀功,甚至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做的。
“即使不是你找出来的,也是你命人找出来的。”
灯会最为出彩的环节无非是猜灯谜与放花灯,即使是不曾参与过的沈宵半也对此有所了解。
她和安公公站在人群外,双方都没有挤进去猜谜的意向,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要是我也想要礼品,你会进去帮我猜谜么。”
沈宵半说这话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礼品的意思,可安公公接的话却好像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想要哪件他都能讨到手。
“你想要哪件。”
“我想要那个玉坠子,就是挂在蓝色灯上面的那个玉坠子。”
“知道了。”
他虽然说是知道了,可却也只是看着别的人猜中了灯谜,把那玉坠子拿了去。
沈宵半还想着安公公莫不是要找人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她,却不料走过了一段路之后对方伸手把那玉坠子递到了她的眼前,正是她看中的那个。
“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直陪在他身旁,根本没看到他对谁下命令,或是有机会向那个猜中灯谜的人买下这东西,可如今玉坠子却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刚才偷来的,他从我们旁边经过。”
沈宵半被安公公的这句坦白惊得哑口无言,到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原来他之前的那句话是有下文的——你想要哪件,我都能给你偷过来。
她是沈府的小姐,虽说不比公主郡主她们娇贵,可也从没偷过别人的东西,心里竟然还有些忐忑与紧张。无法否认,安公公带给她的或许远不止惊,还有喜,而且是很特别的喜。
放花灯的时候沈宵半规规矩矩地买了个简单的,当然还是安公公付了钱,她根本没想过要带着金钱出门。
“望国泰民安,双亲与妻儿都能幸福健康。”
“望明年金榜题名。”
“望商事顺利。”
沈宵半大概听了听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愿望,却还是没想好该在灯罩上写下什么字。她想着怎么也该是让家人平安,写完之后才发现站在对面的安公公还没有动笔。
他什么都没有写,或许是无所求,又或许是不信这些。
回到沈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沈宵半很担心自己偷溜出去的事情被发现,还好一切都很平静。
她进了房间之后才拿下了面具,担心被家里人发现便还是还给了安公公,虽然有几分不舍。
“今天...多谢你带我出去,我很开心。”
沈宵半发现跟安公公分享自己的喜悦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这份喜悦是对方送给她的情况之下。这是第一个带着她到外面去玩的人,也是第一个给她偷东西的人,听起来有些不修边幅,可却能让她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