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衣袖被撩开，纵横交错的伤疤显露。

    混合着药香的鲜血往外流着，姬月离手上还在用力。

    绫清玄上前拍开匕首，抓住他的手腕，“姬月离，你怎么了？”

    不同于往日的跋扈和慵懒，他如涉世未深的少年般，目光中带着害怕、无辜。

    将身体蜷缩起来，他呢喃道：“血，给你。”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罗致用了药，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就连吃食，也是被强行灌进去。

    罗致不会让他死，他死了，去哪找第二个他？

    隔一段时间，他的身上就会出现一道伤口，疼痛对于他来说都快麻木。

    生不如死，莫过于此。

    “我把血都给你，杀了我好不好？”

    低沉冷然的嗓音变得沙哑软糯，他想求死。

    “不好。”绫清玄直接打断，她伸手将他抱入自己清冷的怀里。

    许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拥抱，姬月离的身子颤抖着。

    如今的他，陷入魇，满心脆弱。

    “是本座来晚了。”绫清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从她身上散发的灵力，缠绕住他的伤口，加速愈合。

    宿主违反了规则，它应该制止，可是……

    算了，屏蔽，它什么都不知道。

    “疼。”姬月离将她的腰肢环住，蹭着脖颈闷声道。

    灵力修复中，破损的肌肤会长出新肉来，这一过程会痒，会疼。

    “忍忍。”

    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忍耐。

    “忍不了。”姬月离受不了，松开她，想去抓身上的伤痕。

    “听话。”绫清玄抓住他乱晃的手，仰头封住那呢喃不休的薄唇。

    冰凉接触到滚烫，姬月离安静了不少。

    小姑娘缓缓引领着他，将他的注意力引到这上面。

    柔软的甜蜜，化解着深渊里的痛苦。

    “师……”子易端着水，脚还未踏进门槛，便看见了这赏心悦目的画面。

    好像有什么东西坠落谷底，升不起来。

    木盆边缘，手指泛白，他有些呼吸不上来，只有转开眸子，才能够让压抑的肺部得以喘气。

    师姐……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他不愿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

    ……

    姬月离不知不觉中晕了过去，绫清玄松开他，面色如霜的将他的衣服剥落。

    即使灵力在修复，那些疤痕依旧触目惊心。

    好几年过去，从未好过。

    绫清玄一道道看过去，停留的时间要比看书的时候慢许多。

    丹炉里的药炼制完成，绫清玄喂他服下。

    随后她打了水，将他身上擦拭之后，抹上加入药汁的膏药，加快愈合速度。

    重新给他换了件衣服，绫清玄把他送到房间里盖上被子，摸了摸额头，感知温度在恢复正常，才关上了门。

    小姑娘缓缓在药田里踱步，时不时看一下草药的长势，但那眸子中，从未放下过什么。

    罗致在哪？

    zz刚冒出头，就听见自家宿主问这个。

    它连忙道：

    也就是还活着。

    吕兮枝呢？

    zz，如果本座不停地让女主死亡重生，能回到几年前吗？

    zz谨慎回答道：

    这样啊。

    绫清玄眸色淡淡，没再说什么。

    她溜达到子易门前，见里面烛光依在，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子易面色有些红润，嘴唇却略苍白，“师姐。”

    他咳嗽两声道：“我不太舒服，所以先回来休息。”

    绫清玄看了一眼，他好像发烧了。

    她的手伸到一半，没有完全贴到他的额头便收了回来。

    “吃了药早点休息，明天多躺会儿。”

    绫清玄给了药之后，子易没说什么，转身准备关门的时候，绫清玄喊住他。

    “子易，十岁生辰快乐。”

    他脚步微顿，侧眸道：“师姐，记得今天的日子？”

    “记得。”她拿出针筒和一颗药丸。

    药丸是百毒不侵丸，毒书上的毒都对它无效。

    针筒里有三根针，可瞬间放倒敌人，削弱内力。

    这都是保命的东西，绫清玄提前准备了，只是在送给他之前，小家伙那边先出了事。

    “你十岁生辰的礼物。”

    小姑娘眸色冷清，从未变过。

    子易咬着唇，伸手接过。

    “谢谢师姐。”

    “不谢，好好休息。”

    望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子易靠在门框边。

    屋内，那盆冷水轻轻泛着涟漪。

    ……

    置身于一片黑暗中，不断有人狠狠往下压着他。

    似乎要把他压到地狱才肯罢休。

    喘不上气来，双手往旁边挥舞着，却被温凉的手给握住。

    姬月离猛地睁开眸子，眼前好像是他之前在神医谷休息的那个房间。

    侧目，小姑娘手里正拿着亮闪闪的银针，一脸清冷的看着他。

    “司徒绫？”

    昨晚，他应该发病了才对，还跟她打了起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醒了。”绫清玄边说边扎了针，姬月离恍恍惚惚的垂眸，瞧见身上衣衫大开，下意识就朝着绫清玄打去一掌。

    绫清玄轻轻接下，灵力化开，温凉之感传递到身上来。

    “你！”

    姬月离刚说完一个字就愣住。

    他身上的伤口，变浅了。

    那些他从来不敢暴露在他人面前的伤口，早就被小姑娘看完，还被治了。

    一时之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绫清玄捏了捏他的脸，“放松，太硬了，针扎不进去。”

    他下意识松懈，一根根银针扎在穴位上，排列整齐。

    姬月离躺在床上望天。

    “昨晚你把我带回来的？”

    “嗯。”

    “我的病……”

    绫清玄收回手，点了药香。

    “我能治好，不用担心。”

    香气缭绕，姬月离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很难看吧，我身上的疤。”

    就像伤口被撕裂，展现给她看一样，姬月离在尝试着接受。

    可一想到这些疤，他还是会想到以前的事。

    小姑娘点了点头，“嗯，难看。”

    姬月离的眼神暗淡一瞬，小姑娘凑近，占满了他的视线。

    “但我会让你恢复如初，包括这里。”

    冰凉的掌心覆在他的胸膛上。

    姬月离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要死了。

    他的脸在发烫。

    而且根本不敢看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