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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节 老臣护主 反王势落

    十余年间,浪迹天涯。再见到天尧皇宫的那一刻,心中涟漪依旧。左司密一步一顿,踏上雕花石砌的台阶。

    素黑华丽的蟒袍,迎风飒飒。当年孤傲不羁的骑兵,已成为登临王座的君王。

    左司密不禁感慨万千,跪地俯首,“罪臣左司密,叩见吾皇万岁。”

    还记得他精骑队总将时的英武,骞人郡统将时的威飒。可如今,他也两鬓斑白,不尽沧桑。

    “一个女人,竟比得过一族荣衰,举国安危。左司密,你辱我精骑太甚!”

    左司密怅然一笑,“谢陛下,赐臣以死报国之恩。九泉之下,也有脸得见昔日弟兄。”

    他是如今世上,唯一知晓大皖先皇后自尽真相的人,也是唯一熟知兰久越作为,可以替尧王洗清魔君之嫌的老将。

    季连裕雪和赵月妩,再一次挽救了北尧风雨飘摇的命运。

    承尧九年三月春,左司密挂帅,赵月妩随军出征,定三军。

    同时,修鱼非请西贡大将连晋出兵相助,近逼大皖。南衍旧将郊尹昊,率部与滞留在曷阳边境的北尧二十万骑兵汇合,进犯旧主南衍。

    局势扭转之快,让诸反王措手不及。而南衍王此时颁昭退位,南衍自顾不暇。大皖新王又呈观望之态,拒不发兵援助诸反王,更是让三国叛军陷入了绝境。

    春雨凄凉,琴声呜咽。

    茹彺秋立于营帐前,不尽哀伤,“大皖已不是兰王时的大皖了。”

    “事到如今,已不知所谓了。”归芗人站起身,琴声戛然而止。

    “不知所谓?”司徒燕一跃而起,“修鱼寿害我夫君凄凉离世,这笔帐,我是一定会跟他算清楚的!”

    “魔君误国,这不是为个人私仇。”司徒婧牵起她的手,“他不死,往后不知还有多少像哥哥,还有你我这般悲臣。”

    “千错万错,到底是因我而起。”归芗人凄然一笑,“早有所觉,却妄图挽回他一分人心。想来可笑,我连父王真情假意都分不出,更何况是他。”

    回到大皖那天,大皖新王交给她一份手札。兰久越对芗吟公主点滴父爱,凝聚其间。

    [有女如芗,音如琴吟,取名芗吟,只愿其此生无忧。]

    [孤势单力弱,内有权臣,外有强敌。无爱为尊,大殇为皖。久越至爱,奈何要舍长女,伤菡君,求一隅苟安!望芗吟之幼,不禁悲从中来。孤誓倾毕生之力,护其一生,以偿长女之失,菡君之痛。]

    [菡君变节,弃孤,叛皖。唯赐其一死,安抚三军。孤之悲痛,肝肠寸断,唯有芗吟,聊以宽慰。]

    [西贡欲求北尧之黑火石,孤不甚惶恐。黑火石之力,足可覆一国。若伐大皖,如何敌之?唯有联西贡,谋算左右,以防不测。皇宫清冷,芗吟孤苦,孤心力交瘁,不能尽人父之责。芗吟之伤,孤之无能,奈何菡君之后无所爱,唯有托于红颜故交,以偿母爱。不想芗吟讥讽连连,以丧心病狂冠于孤身。呜呼哀哉,其之聪慧,竟不能解孤之良苦用心。]

    [芗吟唯一牵挂,唯孤之大皖。孤痛心之余,将错就错,以奸细名送其出境。千叮万嘱,小心照顾。一句父王保重,直唤得孤两泪涟涟。]

    [芗吟有旧友,孤睹人思女,故收为己用,易名彺秋。彺秋缓步迟寒冬,为求芗人同。此女自愿往北尧,以助芗吟,孤欣然允之。]

    [芗吟虽怨,却念及父女之情,常有书信。虽字里行间无甚性情,孤亦不尽欢喜。]

    [芗吟偶遇北尧新主,原精骑总将承王修鱼寿。孤不尽惶然,恐其赴菡君后尘,欲召其回宫,未果。]

    [孤令人强行挟芗吟,其言行间对尧王已显倾心。北尧精骑实乃孤之克星,先俘吾妻,再夺吾女。孤不甚其悲,必屠之,以解孤心头之恨!]

    [芗吟之怨,字字诛心。孤不甚其怒,以掌掴之。芗吟之恨,已绝父女孝爱,孤以言语逼之,终不能使其回心转意。孤与芗吟,终至恩断义绝。]

    [芗吟以家为愿,孤唯有为其一试北尧国君之心力。君不能御魔,必失人之本性,人不成人,家不成家。他若因精骑为重,王途终尽。屠精骑,复孤仇,断其念,炼其心。]

    [北尧精骑将领莫天昀,夜潜入宫,为孤所擒。孤持其剑,将皖于各国来往之证据,当面焚毁殆尽。北尧国君欲求三国之力,伐大皖,救弟兄。若孤崩,铁证毁,北尧铁骑岂有生还之机?莫天昀之悲愤,孤之哀沧。时至今时,孤生无可恋,唯有芗吟无法释怀。但求此劫,能明芗吟之路,决北尧帝王之心。]

    [孤独坐深宫,望残烛余火。若日后,芗吟能以父女之情,祭孤之灵位。孤,死又何憾……]

    一生踏尽俩位君王之爱,却愈显茫然。孰真孰假,孰魔孰清,归芗人已无法分辨。自古帝王,无亲无爱,更不得自由。兰久越之怨,修鱼寿之悲,在她们举兵讨伐那一刻,她只觉可怜。似魔非魔终成魔,归根结底无非是不得已。

    如今,他命中人回尧相助,老臣不舍不弃,旧友倾力解围。她们以诛魔为由的反王,还能顺势而为么?

    “我真不明白,那些人都瞎了眼么?竟然看不出一介魔君之恶!”

    “他们既然能回来,那他在很多人眼中,已不再是魔,也不可能是魔。”归芗人抱起琴,踏出营帐,“我们已经输了,而我,从未赢过。”

    阵前承昭大军压近,她无心应战。她知道,面对那个女人,她永无胜算。以前是,现在、以后,都不会变。

    她前脚出帐,九方漪后脚进门,带来一卷和书。

    “各位姐姐,九方漪已决心归隐,再不过问世事,各位姐姐保重。”

    说完,她留下卷轴,转身离去。

    “你……”

    司徒燕刚要发作,便被司徒婧扯住,“让她去吧,九方汹已为她弃甲,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她与修鱼寿本无恩怨,纯粹是为了帮我们,已是仁至义尽。”

    营帐外突然一阵骚乱,她们出去一看,只见远处黑蟒蔽空遮日。北尧禁军鼓声撼天。

    上官已死,反王无道,苍天为尧,盛世除奸。

    司徒燕一步倒退,“上官仰死了?那大姐呢?”

    天空中,突然飘来无数纸鸢。司徒婧命人拾起一只,细细看去,不由大笑出声。

    “北尧多人杰,反王何其艰,前有子桑为君赋,今有少师为王颂!”

    司徒燕心觉不妙,拿来只一眼,悲极失声。

    修鱼非借出西贡最精锐之兵探,借南衍内乱之际,找到了上官仰藏身之所,当场斩首示众。司徒荟不胜其悲,绝望之际,引剑自刎。上官仰手下乱臣,也系数问斩。

    官礼司副官长少师虞,顺水推舟,将尧王对三国暴政系数推给了诸王。同时将三国难民受上官仰蛊惑,集体自杀的真相公诸于众。再加上先任精骑队总将左司密,阵前痛斥大皖先王,和承昭皇后亲临阵前的安抚政策,三国叛军已开始有投降之心。

    同时,夏侯轩和明兮儿领北尧皇室近臣,四处奔走,笼络人心。

    北尧国库,倾尽而出。于白麋山上筑墓碑,厚葬三国枉死百姓。尧王二次颁布罪己诏,亲往白麋山祭拜亡灵。

    承尧九年六月十七日,三国叛军在前貊蚧羽林卫总将多摩铭的带领下,出阵投降。

    自此,诸反王对北尧的威胁,彻底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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