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母盯着施月华看了一会儿,忽地两眼一亮,她说:“施小姐,我想起来了……”
“哎哟喂,这么热闹啊!我倒是来迟了……”任母的话被一个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爱玩爱看就来网。。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说话的这个人身上。
这个人是女人,一个长得很具有吸引力的女人。不瘦,但也不胖,身上虽有些肉但骨架小,显不出来。她的五官长得漂亮,眼睛不大,当然也不算小。脸圆圆不笑可爱,而一旦笑起来又有女性特有的妩媚。一头卷曲的短发,是颜色很正的深紫色,显示出张扬的个性。
施月华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便看了看任宝民,却发现他眉头蹙得紧紧的。
任母刚才的话被打断,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而是眉开眼笑地对那个女人说:“蕾蕾,这么巧啊,你也来了。刘嫂,快加套餐具。”
施月华瞬间明白了,眼前这尊大神,就是任宝民的前妻唐蕾。这应该是她紧张的时候了吧,第一次上门居然还和前妻狭路相逢,可她没有感觉丝毫的紧张,感觉这还挺有意思的。
饭菜都上齐了,人来到全了,众人在任母的招呼下分别入座。
和任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任宝民的不悦溢于言表,他紧紧抿着嘴,用力拉开椅子,动作幅度大,碰到桌子腿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任母对任宝民举动如此反常的原因倒是心知肚明。任宝民一定在怪她,以为是她盛不住事,将今天施月华登门之事告诉了唐蕾。她暗自叫屈,虽然她从小看着唐蕾长大,但到了现在还是知道分寸的。
到了她这个年龄,尤其知道轻重缓急,重视儿子的女朋友,重视儿子的意见。至于唐蕾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只是巧合吧。
唐蕾见任宝民摆着一张臭脸,她笑得更加得意了。她才不是偶尔出现的好吧。那天,她无聊之时,来看子轩。子轩在玩游戏,专心得不让妈妈打扰他。唐蕾煲了一会儿电话粥,感觉到还是无聊。离开任家,路过庭院时,她无意中听见那两个帮佣之间的对话知道的。
和任宝民离婚后的这些年中,唐蕾也有过一些关系亲密的男朋友。她至今没有结婚的原因,倒不是想吃任宝民这棵回头草。而是好像没有结婚的想法,她父母有钱,以前就把她得到的零花钱做了投资,金额越来越大,回报颇丰。她不缺钱,也不缺男朋友,满世界跑来跑去凑麻将桌子,感觉这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毕竟和任宝民一起生活过三年,她知道这个人,自律性强,为人清高,根本不是她的菜。来任家经常是不请自到,看儿子是理由之一,她也喜欢在任家来去无阻的感觉,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现在听到有个外人要插|进来了,多少心里感觉到不愉快。
不爽就要跑过来,让自己和别人同样不痛快。这就是唐蕾的想法。
还是任父瞪了任宝民一眼,“弄这么大的声音,你就不能好好坐着安静吃完一顿饭吗?”
挨父亲的训话,任宝民敛眉低首。众人皆默默吃饭,一时间餐厅上只有筷子碰到餐具发出的响声。
大家一直在沉默这算什么事情!任父又开了口,“施小姐有没有出来做事?”
“在美源装修装饰公司当设计师。”施月华收回拿着筷子的手,回答道。
“月华有高级设计师的资质证书。”任宝民跟着补充,他知道任父是任家产业的创业者,老一辈人很看重年轻人对生活的态度,以及工作能力。
果然任父赞许地笑了笑。
唐蕾坐在旁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连刘嫂煲的姜母老鸭汤也喝不出来来。她并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施月华那什么师的资质,而是看到了任宝民说话时那种自豪肯定的神情,认识他这么多年,她从未得到过这种待遇。不过,再仔细想想,她的生活中除了买买买和搓麻将,也没有什么能拿到台面上来。
饭桌上再次只能听见汤勺碰到瓷碗发出的细碎声音。
这次是子轩打破了沉寂。幼儿园放学后,他去参加了珠心算辅导班。一进门,他见到这么多熟悉的人,激动得几乎以滚圆球的速度扑了过来。
子轩自然先到任父任母的怀里滚圈撒娇求抚摸。还是任宝民喝住了他,提着他的衣服领子,带着洗手间洗手。子轩随便冲了下水就要交差,又被任宝民结结实实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地抹洗手液冲洗干净。
任宝民站在洗手间避光处,趁机给沈京宸通了个电话。
子轩再次回到客厅时,他的小脸和小手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坐到餐桌旁,他先去向唐蕾说了句“妈妈好!”看到施月华了,他脸上有掩不住的高兴,连问:“怎么不见朵朵妹妹来?”
除了任宝民之外,其余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任母问:“子轩,你怎么认识施阿姨的?”
子轩小脸扬了扬,得意地说:“我和朵朵是好朋友啊,施阿姨是朵朵的妈妈。”
任母倒是想,本来还在担心新来的这个,会不会和子轩处不好关系,毕竟后妈难当。可现在她发现,子轩对施月华还很亲密。她这担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分。
唐蕾心里难免酸溜溜,自己这宝贝儿子居然和对别人有这么好的态度,他不知道人家是来抢走他爸爸的吗?
任母笑着说:“施小姐,你的女儿今年多大了?”
施月华答:“比子轩小一岁。”她知道分寸,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任宝民在一旁殷情给大家布着菜。
这时唐蕾的手机响了,她接通一听,是一位关系甚好的老牌搭子叫她赶紧来救场,牌搭子口气很急,说眼下三缺一,大家都在等她了。
唐蕾一接这个电话,手心立刻发痒,牌瘾犯了。她的性子是有些娇纵,但仅限于爱玩,真要让她在人前发狠,倒是做不来。她本来出现是想给任宝民和施月华心里添堵的,可是眼下心里被堵成墙的倒变成了她,还不如顺水推舟提前告退。
唐蕾告退,任宝民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沈京宸这家伙办事情还是挺靠谱的。
众人接着坐下吃饭,这时任母忽然感觉身体不适,捂着胸口靠到了椅子上。施月华吃惊,但显然任母这病不是第一次犯,大家都很镇定,那边刘嫂已经递过来了药和热水,任宝民也起身站到任母跟前侍候着。
任母含水服了药,脸色不多久就恢复了正常,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对施月华说:“我这是老毛病了,心绞痛。人老了,身体就不如以前了,前段时间我还犯了低血糖……”
任母说到这里,施月华立刻想起来了上次在裕泰商场遇到了那位老太太,可不就是眼前的任母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她低头不语。
倒是任母笑了笑,说:“我刚才就认出来你了,没来得及说。上次啊,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我这把老命就麻烦喽。”
“阿姨您福大命大。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相帮的。”施月华轻声说。
在坐的其他的人不明就里。任母就把那次在裕泰商场低血糖病发作施月华伸手帮助了她这件事讲给了大家听。任宝民将手伸到餐桌下,紧紧地握住了施月华的手。
饭后,任父去了书房。任母又拉着施月华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任宝民也陪着坐在旁边。任母见状,让任宝民去看看子轩,小家伙吃完饭就缩到楼上打游戏,不要让他把眼睛玩坏了。
任宝民知道母亲在支开自己,他不想走。施月华微笑着看向他,示意他大可放心离开,自己可以的。
任母薄嗔道:“还没结婚就护上了?”
任宝民被说中了心事,讪笑着上了楼。
任家客厅很大,水晶灯发出明媚但不刺眼的光线,照得这一室很安静。
施月华没有说什么,她在静等着任母说话。
刘嫂端过来两杯红枣莲子茶,放到了茶几上。任母端起抿了一口,开口说道:“施小姐,宝民离婚有三年了。这中间,他并没有领人回来,你是第一个。我这儿子看起来平和,其实有犟脾气,不对路了很容易翻脸。你也见过子轩的妈妈,婚姻哪里有那么十全十美合心意的,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以为他们会复婚。说实话,我也赞同他们在一起生活……”
施月华虚坐在宽大的沙发边上,她挺直腰背,垂着眼睑,安静地听着。
刘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她咳了两声,继续说:“可是宝民领了你回来,说起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我现在改变了想法,父母总是以自己的感觉来要求孩子,可宝民马上就三十岁了,他对生活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他爸爸也尊重他的想法。平心而论,你是个不错的姑娘,人能干,心善。女人能做到这两点就了不起。”
这时任宝民已经拎着子轩的衣服领子下了楼。任母就不再说什么了。
施月华在想,这是通过了任家父母这一关了吗?
见时间不早了,她提出告辞。任母叫了声刘嫂。刘嫂捧了个古色古香的雕花盒子走过来,递给任母。任母打开盒子,拿出一只泛着莹润白光的镯子,要套到施月华手腕上,“这是我的婆婆给我的,现在交给你。”
施月华往回缩手,她不敢动作太大,怕把镯子掉到地上摔着了,“我不能要这个,太贵重了。”
任母执意要给。任宝民见状,一把拉过施月华的手,“给你就拿着,别推辞了。”说着,就把镯子套到她的手腕上,又将雕花盒子放进她的包里。
施月华这下完全没办法拒绝了,只得随了任宝民。
回去的路上,车里流淌着轻音乐,施月华把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放进盒子里。任宝民看她一眼,“怎么不戴了?挺好看的,特别配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拿你妈妈这么贵重的礼物。”施月华咬着唇,看向窗外。
任宝民的语气特别温柔,“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呃,一家人……施月华脸发烫,低头,红了脸。
这一天是休息日,施月华给许沅打了电话,得知她在家里,便买了些东西上门看她。
和住院那时相比,许沅气色恢复了很多。她见施月华来了,要起身给她泡茶喝。施月华制止了她,“你现在就跟坐月子的人一样,别沾凉水,也别累着。”
陶黎明不在家,屋子里飘着浓郁的中药味。
施月华给自己泡了一壶茶,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沅叹了口气,说:“还行吧。要不,还能怎么样呢?我表姐给开了些中药,说用来调理恢复身体的。”
正午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施月华在飘窗上放了靠枕,又抱了床褥子过来,让许沅舒舒服服地躺在飘窗,给她搭了条毯子。自己则捧了一杯热茶,坐在窗前和她聊天。
施月华问她:“陶黎明去哪里了?”
“他说去加班。”
施月华放轻声音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许沅扭头望着窗外,眼睛虚飘飘得没有焦点,轻声吐出两个字:“离婚。”
施月华吸一口凉气,“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以前她在婚姻的泥潭里挣扎得要死要活时,许沅婚姻美满得像是天上十五的月亮,让她羡慕得要命,也是她对婚姻保有那么一丝丝希望的例证。
没想到才短短两年,情况就倒了个儿。看似美满的,底下是千疮百孔;走投无路的,却又柳暗花明。婚姻里仅靠当初的爱情维持就够了吗?如果不够,那么能够倚仗的还有什么?
有很多问题想不出答案,不管怎样,美丽虽然短暂,却让人渴望永生。
晚上施月华带着朵朵回母亲家,岳梅刚做好饭。见女儿回来,又切了盘香肠,多加了道木耳炒鸡蛋。朵朵在客厅堆积木玩,施月华帮着盛汤盛饭,摆筷子。这场景很家常也很温暖,她心里一片宁静安然。
岳梅忙完灶上的活儿,刚想坐下吃饭,又去打开收音机,刚好是播放本地新闻时间。施月华带朵朵洗好了手。一家人围着饭桌坐定,开始吃晚饭。
朵朵人小吃得快,她惦记着还没有摆成功的积木,很快扒掉了一碗饭,摸着肚子说饱了,继续摆弄玩具了。
这边大人们吃得都慢。岳梅给施月华搛了些菜,装作无意地问道:“你最近和小任怎么样了?”
以前对于岳梅这样的问话,施月华总是草草几句打发掉。这次她忽然有了耐心,回答道:“两天前他带我去看了他爸妈。”
岳梅心中一喜,果然没看错人,这小任比较靠谱。她举着筷子问:“他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怎么样?”
施月华说:“他们都是很和气的老人。走的时候任家民的母亲还送了我一个手镯,她说是祖传的。应该对我是满意的。不管他们怎么对我,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这是施月华的心里话。没有任宝民,她也能过得很好。任宝民对于她来说,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不过,她经过考虑,确认目前自己还是想要任宝民那朵花的,因为人生有伴了才会感觉到温暖。
正想着心事,施月华忽听见收音机里在播一条新闻,提到了某某牌饮料,还有什么送去食品检验中心。她心中一惊,这饮料不就是刘向东他们厂子生产的吗?
施月华问岳梅:“这里面说的饮料是怎么回事?”
岳梅摇摇头道:“我昨天在楼下超市买东西就听说,有个顾客说喝了这饮料上吐下泄,送到医院才治好的。说来也奇怪,以前这饮料卖得可火了,不知道为什么宝民超市不卖了,只有在一些小超市有货。现在出了这样的问题,谁还敢进这饮料呢。”
施月华一想就知道,任宝民可不愿意卖刘向东生产的东西,他这人在工作决策方面还是挺霸道的,这就是那个牌子的饮料在宝民超市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原因吧。
至于质量问题,她还是挺纳闷的,刘向东一向很重视这方面,他总说入口的东西人命关天,半点马虎也来不得,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施月华拿出手机,立刻上网搜索刘向东厂子的名称,屏幕上跳出来一大串新闻。最新的就是收音机播放的质量问题,说有市民报料云云。施月华注意到,喝饮料生病住院发生在大前天,直到今天企业出面将饮料送去公检。她不由得摇头,刘向东这次应对不和,危机意识和公关意识太差了,这一跤可跌得可不清。
手一滑继续往下看,施月华知道了刘向东这次表现如此差的原因。有人举报他在搞非法集资。其实刘向东还是挺注意不跨红线的,可是各层面对非法集资多重视啊,生怕处理不当引起方方面面的波动。所以区政府成立检查组对企业开展了拉网式检查。受这样的检查,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吧,施月华猜想那举报人脱不了赵小桃的干系。
上次朵朵被找回来住院时,施月华就听说了赵小桃被拘留十五天的消息。可想而知,往日的情份都变成了怨毒的利剑,这冤冤相报,何时才有个了解!
施月华想给刘向东打电话。眼睛盯在那调出的号码上,看了好久,终于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苦苦为之奋斗的事业遭受到了重创,前有因,后有果,刘向东必定是做了什么,才招来如此大的恨。人只能在这世界上走一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无可厚非。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过于执迷那些名与利,有的时候往往会失去本来就拥有的东西,到时候可谓是悔之晚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