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好像掉坑里了

    林家村，都姓林，八百年前是同一个祖宗。逢年过节，族长都会开放祠堂，让全村的人去拜祭。所以，真论起来一个村的人都是亲戚。王太奶奶辈份高，村里人但凡做有好吃的东西都会拎些过来孝敬。

    秀儿也不觉得意外，便将他们引了进去。

    还没进主屋，就听到屋里传来赖氏紧张的声音，“娘，您这是怎么了？”

    秀儿和林晗玉对望了一眼，神色都是一惊，一左一右推门闯进。

    床边，赖氏正摇着王老太的身体，但王老太双目闭着，任摇不应。

    见秀儿领着林晗玉进来，赖氏本来要骂，可现在哪里是骂人的时候，朝秀儿道：“快去叫你爷爷来，还有你爹，全部人！”

    秀儿一听，这事好像不对劲，难道是太奶奶她……

    顿时，她眼眶一湿，就要哭了。

    “哭什么哭，赶快去叫！”赖氏急得用手拍床。

    秀儿拨腿就跑出门外去喊人了。林晗玉则朝床走过去。

    王老太身体软软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上一次王老太执意要送她羊时，她曾借着扶她为她把过脉，知道王老太别的毛病没有，但躺多坐多活动少，下肢静脉里还积有血栓，这次怕是血栓上游，再一次塞在了脑血管里。

    “赖奶奶，能让我看看么？”赖氏占着床边，她若不让开，她也靠近不了。

    “你？”赖氏斜眼瞄了林晗玉一眼，然后眼珠子直转。

    “嗯，我看太奶奶这样，多半是和之前一样中风了，如果猜得不错，太奶奶应该是这两天躺的时间有点长，刚才睡前一活动，人就倒下去了，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难道你还会治？”赖氏眯着眼睛没好气地道。

    她心里有着她的小算盘，别说这个小娃根本治不了，就算治得了，也不能让她来治。

    当初，她不过是喜欢这里正读过两年书，手脚勤快，又长得一表人才，才嫁进了这穷山沟。后来因为拉壮丁里正被亲娘断了一只胳膊，家务活儿干不了，农活更干不了，若不是得了里正这个肥缺，有些回扣吃，她早就过不下去要回娘家了。

    都说媳妇熬成婆就好了，结果，她孙子孙女都成群了，家里当家做主的还是那个老太婆。

    说实话，她恨这老太婆，恨得想亲手捏死她。但真正杀人的事，她干不出。可阻止施救、间接杀人这种事她觉得不是坏事。

    看王老太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相信，她一定挺不过这次。

    所以，不管林晗玉怎么说，她就是不让她靠近床边。

    一会儿，里正带着几个儿子媳妇都过来了。

    “娘，您这是怎么了？”里正一来，赖氏就抹了把眼泪往后退开了。

    “相公啊，我看娘这次是不行了，还是……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这万一身体凉透了，可就不好换衣服了。”赖氏边抹着眼边道。

    “什么后事，娘这还没死呢，你……你……”里正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打赖氏，王秋兰等媳妇赶紧将婆婆拉开，几个儿子则去劝里正。

    林晗玉也挺急的，这家人，老人病了不去叫医生，反而吵闹了起来，这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呢。

    她心里一直感念这王老太不欺少年和赠羊之恩，而且她今天本来来这里除了送吃食，就是想给这王老太治之前的脑栓塞后遗症的，谁知道旧症还未除，新症倒起了，貌似还更凶险。

    虽然没有把握，但医者父母心，她怎么都受不了病人在自己眼前承受病困而自己却无所作为。

    突然，她有了个主意。

    争吵间，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摔碗的声音，啪地一声，响而清脆，一下子就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都朝声音来处看。

    “天灵灵，地灵灵，天神赐我施救之法……”

    众人只见林晗玉突然疯癫了一般，满屋子里转，边转边跳，嘴里还振振有词。

    转了两圈，她又突然停下，站得直直地立在那里，眼神呆滞，用一把变粗的声音道：“本尊乃人帝伏羲，云游至此，见三全老人陷于病困之中，特赐九针之法，以解病痛。”

    说完这话，林晗玉眼中精光一现，身体抖了两抖，似乎醒神过来。

    “原来天神就是这样教的她呀。可是怎么才这么一小会儿，顶用么？”里正的二儿媳妇和自己缺了胳膊的丈夫小声嘀咕。

    里正甩开了两个儿子的手，慢慢地朝林晗玉走了过来。

    “刚才天神是不是教了你什么？”他小心地问。

    “嗯。”林晗玉点头，“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就觉得脑子里金光闪烁，然后就会了好多东西，对了，还有这个。”

    她从腰里掏出一块白绢，展开，里面排列着细细长长的骨针。

    “这骨针，也是天神赐给我的。天神还说，太奶奶是德智善三全老人，现在只是在应劫，如果渡过这一劫就能长命百岁了。”

    里正一听，再不管这事是真是假，直接把林晗玉推到床边，“那请玉儿赶紧给我老娘看看。”

    “相公，这……”赖氏想阻止。

    “闭嘴，再吵给我滚回娘家去！”

    里正极少对赖氏发火，这一发火就吓得赖氏直接呆了，然后退到一边再不敢说话。

    林晗玉赶紧上前，仔细地查看了王老太的各项生命体征。

    呼吸心跳尚在，只是意识丧失，神经反射部分呈病理状态。这次的栓塞造成脑梗死的面积大，所以出现了意识障碍，明显比之前那次厉害多了。

    血栓栓塞，最好的治疗方法当然是西医的溶栓，可是在这个时代，别说肝素、尿激酶这些西药，就是一根最简单的输液管都没有，西医的疗法直接不用考虑。

    中医呢，她似乎也只有腰里的那些骨针和家里那些草药，如果只是治疗脑栓塞后遗症那也勉强行，但对于一个意识都已经丧失的急性脑栓塞病人，那就远远不够了。

    “怎么样？用天神教的方法一定能救醒我娘的吧。”里正问。明明是关切的话，语气平静得像没有任何期待。

    林晗玉皱了皱眉头，说实话，检查之后，她连五成把握都没有了。可是，面对病人，她习惯了要尽力而为，还没治就宣布无救，不是她的习惯。但如果救……她突然想起了种种医疗纠纷，尤其是里正突然的冷静和信任让她有点心里发毛，她是不是掉进人家的坑里了。

    最后，始终是医生的天然职责让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你们都先退出去吧，治疗需要安静，万一中间受到打扰就不好了。”林晗玉将所有人赶出了门外然后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