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破旧小屋旁,小九停下了步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梁叔。
刘赫打量着这如同垃圾堆一般的地方,一股浓浓的汽油味道,地上摆放着一堆堆报废的汽车零件。一张被染成黑色的卷帘门紧紧关着,奈何小九喊的满脸通红。
终于,在刘赫就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卷帘门在在里面被人拉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从门缝里窜出来,睡眼朦胧的模样,看来是被小九硬生生喊起来的。
“小兔崽子,晚上我还要赛车,我可没闲功夫陪你玩。”男人半眯着眼,狠狠骂了小九一句,但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显然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犊子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好,我叫刘赫。”刘赫把这一身被汽油染黑,满脸胡茬,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洗贴在头上的大叔打量了个遍,最后才伸出手道。
看刘赫发话了,小九懒的理会眼神毫无攻击力王梁虎,把两人晒在一边,一脸兴奋的开始在附近雪地里滚着雪球。
男人现在才注意到不是很起眼的刘赫,眼睛睁大了大,无良的脸也稍稍正经了些,看着刘赫空中静止的手,愣了愣。把自己那黑到一种境界的手在裤子上匆忙的擦了擦,这才握住刘赫的手,但显然男人的裤子不比他的手干净到哪里去。
刘赫感觉握住的手硬邦邦的,跟皮肤比起来,更像是砂纸,可见这个家伙握方向盘已经握到了何种地步。
“说吧,比什么?”男人松开刘赫的手,从兜里掏出盒皱巴巴的中南海,自顾自的点燃抽着,显然把刘赫误解成来堵车的了。
“我不会开车。”刘赫有些尴尬到,别说开车,坐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机车?”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刘赫,那张带着些**气的脸,很难让人想到正派人物。
刘赫又摇了摇头。
“自行车还是算了,骨头经不起那折腾了。”男人直接送客性的摆了摆手,又要钻进那卷帘门内。
“朋友,出去开车有没有兴趣?”刘赫罕见的用上了朋友这两个字,或许是这个男人给刘赫的印象不是那么的坏,仅仅长了个不招人喜欢的外表罢了。
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端正了下脸,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刘赫,确定刘赫不是再说笑后,满脸奇怪道:“孩子,这毒蛇湾,会开车的多的是,赢我王梁虎的更是大有人在,为什么找我?”
“这个毒蛇湾有几个当过青石老爷子的专职司机?有几个人能开着一辆自己改装的索纳塔跟整个硫蝇的二世祖叫板?”刘赫直视着王梁虎,尽管他对车这一行一无所知,但一个肯把命搭在车上的人,能普通的了?
王梁虎有些惊讶,想不出刘赫突然会说出这些,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能说出些什么,又抽了几口烟道:“我不管你从哪里知道了这些,与其说再出去做一个跳梁小丑,不如让我在毒蛇湾死在车上。”
刘赫愣了愣,想不到这个看似豁然的男人,竟然抱着这么大的觉悟。煞那间觉得有些无言以对,因为他能为这个车痴做什么?可能做不任何,甚至会让这家伙不明不白的死了。
“孩子,学校是你该待的地方,这么小就出来混社会,没几个有好下场的。”看见刘赫的沉默,王梁虎叹了口气道,谁没有点往事,看着或许稚嫩,但绝不会轻易倒下的刘赫,像是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莫名的有些触景生情,不过也仅仅是触景生情罢了。
“也许是吧。”刘赫无神的点了点头,有些沮丧,跟多的是无力,在这个偌大的世界,自己究竟算什么?
“人生就像这车一般,有人的排量高,有人的排量低,但油就那么些,谁都有折腾没的时候,与其说看淡了一切,不如说自己老了。”王梁虎莫名其妙的笑了笑,钻进黑漆漆的卷帘门,以一个老者的身份,离开了刘赫的世界。
刘赫站在原地良久,又像是在揣摩着什么,或许那个曾经在车上不可一世的爷们已经死了,只留下了一个颓废着,但仍然鼓捣着车的男人。
“赫子哥。”小九或许是一个人玩累了,冲像是木头人一般的刘赫喊道。
刘赫回过神,发现小九不知何时堆出了一个极其抽象的小雪人,苦涩的笑了笑。拉过小九的小手,也不管小九是不是不情愿,弯着腰离开了这地方,刘赫并不是无计可施,只是觉得今天已经够了,见了一个男人,仿佛听了一场故事。
“赫子哥,怎么了?梁叔欺负你了?要不要我去教训教训他。”小九看着一言不发的刘赫,扬了扬小拳头,一副为刘赫撑腰的模样。
“要一个小孩子为我出头,我也活的太窝囊了点吧。”刘赫不顾一切的笑了,紧紧握着小九的手,似乎想把自己的温暖传给这个未被这炎凉腐蚀的孩子。
“我可不是小孩子。”小九不情愿的嘟囔着。
“我知道。”刘赫笑了笑,突然发现有些舍不得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
“赫子哥,别忘了你要带我出去玩的。”小九好像知道刘赫即将要离开了一般,忍不住再次强调了一般。
“我们可是拉过勾的,你看你赫子哥像是言而无信的人吗?”刘赫笑道。
小九上上下下看着刘赫,最后空出的手摸着下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我看不像。”
刘赫仍然笑着,顺着来时的脚印,仍然是聊的那么融洽。
老人仍然坐在铁栏门处,看着刘赫这么快回来,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爷爷,赫子哥说以后要带我出去玩。”小九迫不及待的跑向老人,一脸撒娇道,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看来这老人在小九心中留下了不少可怕的阴影。
老人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刘赫,帮小九整理了整理小围巾,没有什么表态,看不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反而对刘赫道:“人见到了?”
“见到了,以后我会再来的,谢谢大爷了。”刘赫连忙点头道。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不在说话。小九也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滚着雪球,还不忘对刘赫挤眉弄眼。
刘赫再次掏向兜里的硬南京,想给卷着烟卷的老人递上一根,但仍是怕坏了规矩,紧了紧还算保暖的衣服,迎着风无声的离开,除地上的脚印,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老人好像笑了,看着那个或许不堪的背影,那微微弯曲的腰杆,能这么容易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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