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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雨果街的气球

    星月光下,木影浮沉,

    千山暮雪,万里奔波。

    一柄雨伞,风雨飘零,

    一心执念,孤身漫游。

    归家路上,适逢二战,

    渺渺茫茫,吉凶难定。

    迂回曲折,险阻重重,

    巴黎故地,游子归来!

    稻草人再也不是先前断腿的木偶先生,他的腿早已在上个月重新长了出来,开始连稻草先生自己也大感意外,后来慢慢明白过来:这也得益于他的草木之躯,前番冰天雪寒,万物停长,一旦春风化雨,草木萌生伸长,竟然连腿也能长出来,这本来是大自然规律,此等福源绝非人类动物等肉身之躯所能求。

    清晨,细雨霏霏,这一场雨终于停了。大街小巷里,彩灯摇曳,五光十色,似乎是为了庆祝二战的胜利、终结。这个美丽的古城再度回到人民的手中,人们在纪念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同时,还不时有人议论着盟军战场上某位神奇英雄。

    稻草人给自己添置了手袜,新鞋子,一身黑色西装,蓝色领带衬在白衬衫上几乎与一般人无异,这几乎让这里生活过分规律的人难以发现他的特殊身份。如果过路的人看见稻草人这般模样,只会觉得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木讷家伙,擎着一把黑雨伞,缺乏内涵。

    天空的太阳,像齿轮般旋转。工业革命后,这城市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日夜运转着。设计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想多少温暖浪漫的阳光被隔绝到白云之外,反而有几分想念那段南方田野的日子。

    他在穿越那道门后,似乎耽搁了些时间,以至于他回来这个世界后,竟然是五十年后。这里不会有人知道这位伟大设计师的名字,他自己也忘记了。更为糟糕的是,他的记忆逐渐遗忘,作为人类之时的往日种种,逐渐似水无痕。只是,那个人的名字依然烙在心间……小唯!

    “这个世上,还有多少认识我,还活在人间的呢?”好不容易归来,这个恍如隔世的男子,似乎找不到回家的路,看来是离家太久了,这里一切都变了,心下一片莫名空荡,几分苦然凄凉。

    “但,至少有件事情是确知的,我已经回来了,这个久违了50年的家乡。”之前长途跋涉的归家旅途明显有一个好处,让这位设计师更加坚韧乐观,他很快便振作起来。

    设计师一人徘徊于街上,突然间食指一动,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一种久违的感觉完全占据了刚刚那颗失落的心,稻草人加快了脚步,冲着这种感觉奔去。

    是食物的香味,他似乎忘记了上次品尝美食的时间。他已是木偶之躯,不用吃喝,亦不能吃喝。即便是现在的他不能像以往那样享受任何美食,但他还是如同往昔那样,不知不觉间,就跟着诱人香气跑过去。

    穿过月亮街,十字路转弯处,是这城市享负盛名的美食街,所有这一切,对稻草先生来说,无不带着熟悉的亲切感:

    河马拼盘浓香喷喷,手指饼清甜爽脆,小天使冰淇淋口感缠人,闪电泡芙精致可口,蘑菇奶酪土豆香得古怪……

    尤其是天使甜品屋的提拉米苏,那美味竟然如沁入心脾一般。那是他和她最喜欢吃的,事实上,整条美食街的美食都被这两个小吃货扫荡了,一时之间,倍感亲切。

    这里一切都变了,但有一种味道永远不变,不是人情味,而是美食街的香味。如同许多年前:一个迷路的小男孩,发现了这个美食国度,鼻子贴在玻璃窗上,一脸可爱馋相。

    跟着味道走,他知道这感觉没错,美食的浪漫在于能带给人美好的回忆。

    “那些浪漫的回忆还在,设计师也好,稻草人也罢,我还是我,50年前的那番奇遇变故,眼下唯有回到当日的事发现场——战神广场。”稻草人主意已定,却是好不容易走出美食街,稻草先生即将转入巴黎雨果街。

    “快看!”行人里传来的一声惊呼。

    稻草先生眉头一皱,抬眼看去,空中飘来一个肥嘟嘟的人,身体越发滚圆膨胀,也分辨不出是人是气球。

    突如其来,在闹市人群中,上跳下弹,左碰又撞的,四处捣乱,压扁了路上小摊,撞歪了街灯栏杆,吓坏了行人猫狗,震碎了窗户无数。更为奇怪的是,每一次碰撞甚有动感,富有韵律,如钢琴清脆,喇叭铿锵,鼓鼓隆隆,极尽旋律之奇幻。

    整个街区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圆球,闹得惶惶乱乱。稻草人看在眼里,也没时间追究这圆球来历,心念急转,设法制止。

    他的目光最终集中在了一旁的电缆上,灵光顿生,撑起雨伞,手中提着线缆,飞向那弹球。围着圆球环绕飞翔,牵动着电线在圆球上圈圈打转,如玄蛇飞舞,来回捆绑上结。

    好一个蝴蝶绳结,稻草先生似乎很是满意刚刚的非凡手艺,突然一个不留神,那圆球猛然顿住,竟霍然腾起,生生将稻草人压了下来,这一刻,刚才的疑问顿消,稻草人真切感觉到那是一个人,只是充盈鼓满了气。

    眼下险象环生,稻草人手脚慌乱之际,雨伞已被撞飞三尺,可怜稻草人被压了个四肢贴地,扁平如纸,仿若一块铺地木毯。

    街上众人惊慌不定,看得真切,那圆球终被一线绳缆拉扯,崩得紧直,正畜势挣脱,又似乎力道不足,被硬生生拉了回去。

    “砰”的一声,最终撞在了电路网上,扯断了电缆,滋滋声起,那电芒锐闪中,直电得那大气球噼里啪啦的响,那圆球突然泄气外喷,外泄如流,在半空急急打转疾飞而去,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稻草人眼前木星乱闪,颤巍巍地坐起,全身剧痛,不知断了多少根木头。勉强张目四望时,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那弹球人已去向不定。

    身旁却是多了一圆盘物事,触手冰凉,设计师略一定神,凝目一瞧,想必是方才挣脱拉扯之间,无意扯下的一个银色的罗盘,形制古旧。盘中指针古怪,时而朝东边36度,时而西边53度,看来是坏了。

    稻草人还是收入怀中,心想:“既然此物是自己错手剥落的,他日设法还给那位……肥嘟嘟的主人便是。”眼下及早离开,以免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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