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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X 金蝉脱壳

    恒哥听了,不动声色地喷了口烟,咧开嘴对司机笑了笑,然后转身到车后察看。熊大正躲在剩下的两头牛身后,警觉地盯着车外的人类。

    “哎?大兄弟,我跟你说我这牛可没问题啊,一头都没给你少,也没有啥病牛,不信你瞅瞅……”司机走了过来。

    “嗨!没啥!”恒哥友善地攀着司机的肩膀,拉着他走向另一边的屋子,“我这手下,眼神儿不好,说有头牛有问题……我看了,没问题嘛!回头我肯定修理这小子,差点坏了咱生意人的和气!来先到屋里吹吹风扇,大老远的你也辛苦……”

    司机觉得他跟恒哥终于处于同等地位了。恒哥回过头来撇撇嘴,示意那几个伙计想办法把熊抓起来。

    一个伙计找了根铁棍想往里塞,被发现熊大的伙计粗暴制止。

    “蠢蛋,你拿铁棍干啥?”该伙计顺利升任临时伙计头,第一句话官威十足。

    “我……我想把那俩牛先赶出来……”昔日平起平坐井水不犯河水的同僚被不怒而威锐气大挫。

    “两头牛能值多少?这头熊光是俩爪子就能顶十头牛!”临时领导一把夺过铁棍扔到一边,然后关上运牛车出口处的铁门,想了想,还是捡起那根铁棍,别在铁门上。这个动作令熊大有些欣慰,他可以如法炮制再次成功越狱,可谓一招吃遍天下。

    临时领导跳上车,司机没来得及拔钥匙。他发动汽车,把它开进一个不远处的工棚内。平民小伙们马上赶过来拉下卷帘门。

    “咋整?”平民询问最高指示。

    “这……你,你去把那笼子搬过来!”临时领导指挥能力明显不足,但也要撑起脸面跟随内心深处的声音发号施令。

    平民看看车里的熊大,又看看那笼子,向领导委婉提意见:“我看不行,熊可不是牛,爬出来可不那么好对付,起码咱几个不可能用棍子把它给赶进笼子里。”

    临时领导细心倾听群众意见,认为很有道理。他知道恒哥此时正在放下从未放下过的架子跟司机斡旋争取时间。然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工作在屠宰场的他没有接触过任何关于如何从运牛车的铁笼子里弄出一头熊的知识。临时领导想了想,对剩下的两名平民说:“你俩先看着,我去问问恒哥。”说完就打开一旁的小门跑了出去。

    熊大用正常熊类的姿势即四条腿站在车上,右“脚”踩着那把从偷猎者那里弄到的扳手。失去了枪支和装备的他开始不习惯空手。熊大觉得手里有人类发明的工具能壮胆。

    平民a碰碰平民b:“那小子把咱俩撂在这儿,你说会不会……”

    “会什么?”

    平民a凑过去小声说道:“万一这熊弄不下来,咱俩肯定吃亏。”

    “不会吧,是他叫我们在这儿等的,怎么都是他先摊上事儿。”平民b拥护领导。

    “哎!我说你这人就是老实,那小子嘴皮子油得很,恒哥一生气咱就能倒霉!”平民a揭露领导,“你想想,那司机出来找不着车了,打开门咱俩搁这儿待着,就是跳进月光宝盒也洗不清了呀!”

    “那你说咋办?”平民b信任动摇。

    平民a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个挺损的招。他说:“这熊也是个值钱的货色,一定得把它给弄下来,还不能让那开车的知道。恒哥估计拖不了多久,这么着,我去找找我屋里的泻药,你去给他俩烧壶茶。我就不信那开车的一屁股屎快喷出来了还顾得上他的车!”

    “这有点儿黑了吧……”平民b认为应该考虑人道主义。

    “就是拉泡稀的事儿!要是咱把熊弄到手了,恒哥把卖熊的零头给你都能让你进省城玩儿一个月的女人!”平民a提醒同僚不能满足于一时要饱暖思淫欲追求高级享受。

    私生活尴尬的平民b想了想,决定拍板。

    熊大对人类除了食欲之外的另一种本能没有任何研究,但从两人的口气来看,不会是什么特别高尚的事儿。但他现在心头暗喜,因为已经对人类简单机械有一定钻研的他等那两个阴谋家一走自己就能金蝉脱壳。

    平民a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在笼子上加了一把粗壮的锁,让熊大的计划彻底落空。

    “哎呀恒哥,您今天咋这么……客气呀……”司机受宠若惊,对自己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感到诧异。并不是所有运货司机,都叫特仑……都能在恒哥铺了劣质木地板的会客厅里享受直径一米的吊扇,而且是主动邀请。

    恒哥已经像完成暑假作业一样敷衍地洗了手,脱掉围裙,坐在一边的布艺沙发上。他把剥掉数百头牛的皮后咬牙买来的真皮沙发让给了这位贵客。

    “哎,都是自家兄弟嘛!要不是你们及时把货送到我这里,我的刀都得生锈,全家喝西北风呀!”恒哥发自唾液腺地恭维道。

    司机仍然感觉浑身不舒服:“谢谢谢谢,那个恒哥,这都是咱分内的事……”

    临时领导敲门进来,对恒哥耳语。恒哥脸色略变。

    “这个,恒哥您好像有事儿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司机起身准备离去。

    “哎,别急呀,”恒哥立马起身挡住司机的去路,但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没有理由的挽留容易令人生疑。正在犹豫怎么找理由,临时领导挺身而出,为正式领导搭梯解围。

    “我说老瞿呀,你不明白恒哥的脾气,别看平时大大咧咧,一张嘴就想吃人似的,其实这心窝子里呀,还是很……怎么说呢,”临时领导压低声音,尽管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恒哥也老大不小啦,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快六十岁的老娘也望着抱孙子呐!可惜恒哥这当屠夫的,哪个闺女都不敢嫁呀!正巧哩,恒哥听说,你们那村长有个女娃,今年十九岁了,正是门当户对的……”

    “哎哎哎陈建你别乱说,我没那意思……”恒哥急忙制止临时领导祸从口出,他去过老瞿的村子,那村长的女儿长得特别拉平均分。这时候陈建连忙给恒哥递眼色,鼓励恒哥忍辱负重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别忘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基本定理再说这也应该没有什么实质性后果。恒哥想了想,为了把熊弄到手,豁出去了。

    “哎呀!哎呀!你早说嘛!”老瞿恍然大悟,“恒哥,我说你堂堂七尺汉子,咋会把我叫到家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哇?我懂我懂,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我跟我们家那口子……哎呀!扯远了,反正恒哥我跟你说,只要你说一声,这忙我肯定帮!是不?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男人娶老婆生孩子,天经地义的嘛!”老瞿古道热肠。

    “就是,恒哥,有啥事儿你就问老瞿嘛!都是兄弟,这点儿事儿,您说是不?”陈建带着几分邀功求赏的意思朝恒哥挤挤眼睛,被恒哥瞪了回来。虽说如此,总算是把老瞿给稳了下来。

    老瞿开始全方位地ps村长的女儿,恒哥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积极互动,同时将所有跟村长女儿有关的任何信息刻不容缓地清理出大脑。这是精神污染。

    陈建在门外听着动静,时刻准备着进去圆场子。这时候a和b匆匆忙忙地端着茶具赶了过来。

    “嘿嘿嘿!你俩干什么呢!?那熊弄到手了吗?”陈建拦住他们。

    “弄啥弄?你以为把一只大狗熊弄进笼子里撒泡尿的工夫就能完事儿?我看恒哥拖不了多久,告诉你吧,这茶水里放了泻药,你给他灌下去,带他到村口那公厕去拉屎。这样咱才有时间偷熊!”a小声将计划和盘托出。

    陈建趴在门上听,老瞿对于村长千金短暂得像微电影的感情史的讲述已经接近尾声。要是熊没弄到,还赔了恒哥,自己别想再屠场里干下去了。于是他接过茶具,端了进去。

    “恒哥啊,我给你俩烧了壶茶,这事儿不能急,慢慢儿来!”陈建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同时对恒哥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喝茶。

    恒哥在老瞿对村长千金的美化下痛不欲生地承受着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所带来的折磨,没有理会陈建的警告先拿过一个茶杯就要喝。

    “哎!恒哥!这茶不能喝!”陈建脱口而出。

    “啥?”老瞿和恒哥不解。

    “这个……这……”陈建自知失言,慌忙找借口:“恒哥啊,这,老瞿是客人,您是不是……”

    “哎呀,不打紧不打紧!”老瞿赔笑脸,“恒哥先请,恒哥先请!”

    恒哥好像明白了陈建的意思,连忙改口:“不行不行,老瞿啊,你是客人,我不能坏了规矩。您先请!这可是五百多一两的铁观音!”

    “那,这,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老瞿端起茶杯,毫无悬念地喝了一口。确定老瞿喉咙口动了一下之后,陈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三分钟后陈建护送老瞿夺门而出,舍近求远直奔村头厕所。一路上湿润的喷响不绝于耳。

    “妈的,总算搞定了这个难缠的东西!”恒哥如释重负,他清楚如果再把村长千金的私生活韵事听完自己会吐得比老瞿拉得还凶。

    “恒哥,那熊还是请您亲自出马,我们俩孤陋寡闻见识短浅,比不上您的本事。现在小的们给您架走了开车的,您就放心大胆地把熊弄出来吧!”a一脸谄媚。

    “哼!没用的东西,除了吃饭就会拍马屁!”恒哥心口不一地接受了这番恭维,“看在你俩还能想办法弄走老瞿,也算想得周到,有点脑子。既然如此,我就放你们一马,放心吧,卖了熊,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是是,恒哥说的是!”两只跟屁虫卑躬屈膝地跟着恒哥走出房子。

    恒哥发现远处的乡村公路尘土飘扬,不一会儿,一辆汽车飞沙走石地开到了屠宰场的大门前。恒哥心里一惊,老瞿的人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车上下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外国人,戴着墨镜,手里提着个箱子。

    两个伙计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恒哥,恒哥一时也没了主意。这老瞿还有国际后台?

    外国人晃了晃手里的箱子,说着一口不标准的engnese:“嗨,妮屎这里的捞半?窝有事情兆腻!”

    “外国朋友……你……有何贵干?”恒哥第一次在3d世界看到外国人。他盯着外国人被墨镜遮住后剩余的面部,不是为了挑衅,纯粹看稀奇。

    外国人笑笑,打开手提箱,恒哥和伙计们的眼睛顿时变成了翡翠色:整整一箱子百元钞!

    “曾抹样?窝门科补科易接以步说话?”

    一旁的工棚里,正准备用扳手砸锁的熊大立刻收手,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很快判断出这是布莱凯特的声音。看来他从47号手里逃出来了?熊大想起他把布莱凯特丢在山洞里的事情,不免有些愧疚。

    “那个,你那朋友……”恒哥指了指驾驶座上的光头男人。

    “朋友!?”熊大暗暗吃惊,布莱凯特不是一个人来的!?

    “哦!窝的司机,补会说中文!”布莱凯特解释道。

    熊大预感到布莱凯特来者不善。他趴在那把锁附近,大脑高速运转。

    “这位老板,您这么多钱,是要……”恒哥猜出他们是来买熊的。布莱凯特跟着恒哥进屋坐下,47号在布莱凯特身后垂手而立。恒哥判断这个光头是司机兼保镖。

    “达开田窗说亮话!”布莱凯特把箱子放在桌上恒哥触手可及的地方。“窝门宰林子里爪到一只熊,耽是,踏刨掉嘞!窝门捞半很省气。窝值道熊在你们这里,折里是一百万,把熊还给窝门,钱,泥立刻哪揍!”

    恒哥双手颤抖,想要去触摸钞票们满是细菌的脸庞。但是布莱凯特啪的一声合上了箱子。恒哥识相,知道世道上很有些财大气粗但脾气不好的外国人。他放弃了让他们加价的打算,而是叫来a,朝47号努努嘴:“你带那师傅去看熊。”

    布莱凯特说:“补了,窝琴自去。”

    五个人来到工棚的卷帘门前,b把门提起。47号和布莱凯特把手插进裤兜里,紧紧地握住了枪把,盯着一厘米一厘米上升的卷帘门。

    熊去车空,两头牛无辜地哞哞叫着,再一次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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