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珝出征前当他，天色有些晦暗。

    春天的雨水是金贵的，更是百姓的希望，只是今天……却给人一种愁云惨淡之感。

    不过与赵国的局势相比，姜珝的代县还是好的，至少哀愁的是天气，而不是人。

    “出发！”

    坐在战车上，姜珝手握星陨，目视前方。

    姜珝一个人的声音当然传不到全军，随着姜珝令下，传令兵、旗牌官奔走四方，战鼓声、号角声接连响起，大军缓缓前进。

    这辆战车是姜珝命工匠营打造的，战车所用材料极为珍贵，要四匹马才能拉动。

    在周、秦、汉三朝，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马。

    姜珝虽有侯爵之位，但驾四马本就有些逾越，只是这种事情，也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姜珝的风险提出来。

    姜珝一直相信一个道理，想要让别人主动效忠你，就要做好自己的门面。

    能力、才华、名声，以及府邸、出行时的气派，都可以算得上是门面。

    若用商业的角度来解释，姜珝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商品，而那些效忠姜珝的人，就是买家。

    买家在买东西之前，肯定要货比三家。

    怎么比？

    当然是看你的包装、广告、以及评价了。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想要吸引良臣的效忠，姜珝就不得不充实自己的门面。

    战车内，姜珝坐于主位，焱妃坐于侧位，两人中间放着一个案几，一壶清茶，两盘干果。

    除此之外，战车内还燃着一炉熏香，香气幽怨清雅，令人精神一振。

    焱妃看着姜珝，淡淡道：“前线传来情报，秦军攻势凶猛，王翦的兵力虽与李大将军持平，但赵国兵无战心，而秦国兵将却是奋不顾身，身先士卒。”

    “李将军虽指挥若定，但却已落入下风。”

    姜珝轻笑一声，淡淡道：“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老师不会败的那么快，老师若一心守城，这一战至少要拖延几个月才行。”

    姜珝的第三个情报网络，正是又焱妃负责。

    这一支情报网主防守，偶尔也会替姜珝收集一些姜珝想知道的消息。

    焱妃颔首道：“不过秦国在雁门吞并二十万，却又不主动攻打代县，除了忌惮侯爷的能力，似乎还有另外的想法。”

    姜珝轻笑道：“秦国的谋划显而易见，只要邯郸城破，本侯的代县便是一座孤城。更何况，邯郸都没了，赵王室已灭，本侯继续顽抗下去，也的确没什么必要。”

    秦国现在其实未必有劝降姜珝的想法，但将姜珝与李牧分开，却是秦国的战术。

    嬴政其实不是没想过，让蒙骜主动进攻姜珝的代县。

    只要蒙骜与王翦有一路建功，赵国指日可灭。

    但最终却是被王翦劝住了。

    王翦算是老成持重，他认为两路都进攻风险太大，还不如一路主功，一路主守。

    更重要的是，姜珝必须要支援李牧，只要蒙骜坐镇雁门，姜珝就无法轻举妄动。

    真正着急的人，应该是姜珝才对。

    王翦认为，只要蒙骜不懂，姜珝一定会主动进攻雁门。

    既然如此，那蒙骜为何还要放弃城池之利。

    王翦的确猜透了李牧的想法，更想到了姜珝对代县的重视程度。

    只要雁门可以威胁到代县，姜珝便不会轻动。所以姜珝想要支援李牧，未必的办法就是先攻下雁门。

    而姜珝才有多少兵马？

    十万罢了。

    在保证代县安危的同时，姜珝最多只能调兵八万。

    以八万人攻打二十万人驻守的城池，无论怎么想，姜珝都必败无疑。

    焱妃看着姜珝，试探着问道：“那侯爷的意思是……这一战我们不打？”

    “打！当然要打！”

    姜珝笑道：“这一战我们不但要打，还要打出我们的气势。”

    说到这，姜珝喝了口茶，笑着问道：“绯烟，你可知蒙骜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焱妃疑惑道：“是什么？”

    姜珝缓缓笑道：“其实本侯也不知道，不过却能猜到一些。一个人上了年纪，首先衰弱的就是身体，而后精气神也会大不如前。”

    “蒙骜的年纪大了，又有旧伤在身……这就是他的弱点。”

    姜珝想到了司马懿与诸葛亮的对决，诸葛亮就是输在了身体上。

    诸葛亮六出祁山，殚精竭虑，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在支撑。

    当他看不到希望时，内心就会绝望，多年来的夙愿，多年来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时，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蒙骜的年纪要比王翦大一些，身体也比王翦更差，想来是没几年好活了。

    一个沙场宿将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想要的一定是战功，一场滔天的战功。

    如此才能不负这一身的戎装。

    焱妃眼神一动，看向姜珝问道：“那侯爷打算怎么做？”

    姜珝眼带笑意，玩味道：“先拖着吧！本侯想要救援老师，蒙骜想要立下战功，那就好好看看，谁的耐心更好一些。”

    ……

    阴雨绵绵，春天的雨带着阴气，天上的云层不厚，但却有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雁门，蒙骜站在城头上，目光遥望东方。

    他已经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知道王翦的计划，也知道王翦的想法，从整个战局来说，王翦的战术可以说是最妥当的。

    兵分两路，一路主动进攻赵国，一路吸引赵国来攻。

    两路兵马，秦国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可就蒙骜个人来说，他希望可以和强敌交战，姜珝年纪虽小，但名声极大，对蒙骜来说，也算是勉强够格了。

    蒙恬跟在蒙骜身后，凝声道：“祖父，初春的天还有些严寒，您还是先回去歇息片刻吧！”

    “哼！”

    蒙骜冷哼一声，不满道：“吾等军旅之人，何惧天气严寒？”

    “那暖阁里又是火炉，又是热水的，那是娘们呆的地方，去去去，一边去！”

    蒙骜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他身体的情况，他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强撑着。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打完这场仗，让人生得以圆满。

    时间最悲哀的，莫过于英雄迟暮。

    蒙骜不想老死于病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