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颜喀勒山位于安国和大靖西北交界处,呈东西走向,绵延八百里。当初板栗攻占此地后,在山中挑了数处险要地势,建立防守要塞,总共驻扎了近二十万人马。
这次出发前,英武帝因说道,这地方是玄武王领兵攻下来的,且根据五行学说,玄武属北方,遂将最大的关隘命名为“玄武关”,即玄武为大靖镇守北疆的意思。
玄武关,在巴颜喀勒山以南,扼南北通行之要冲,为靖军西北帅府所在地。
玄武关内,玄武王府正厅,板栗身着栗色绣金龙王袍,正坐在帅案后。堂下两列将官,从将军往下,到副将军、偏将等,共几十位,且大多是年轻人,均是甲胄在身,神威凛凛,一直排到大门口。
板栗先传达了新皇登基的消息,引众将向南参拜新君;然后才略述了秦霖和高凡在京城所为,以及新皇攻打安国的旨意。
众将虽然早就得了消息,此时再听,依然愤怒不已。
白虎公的妹子,就是玄武王的表妹,秦霖以安国皇帝之尊,亲赴故国神都掳走了大靖两大统帅的妹子,这是**裸的打脸!
嚣张至极!
众将都纷纷怒骂。
“此次定要灭了安国!”
“把这狗贼捉了扒皮抽筋!”
“……”
胡钧蹙眉道:“王爷,郑姑娘在安国,我等投鼠忌器,如何是好?”
板栗淡然道:“不但本王表妹在秦霖手中,本王两个弟弟也被高凡带走了。”
遂又将玉米和小苞谷的事说了。
众将领顿时哗然,都说这仗没法打了。
这不憋屈死人嘛!
板栗起身,抬手压下喧哗,沉声喝道:“吵什么?”
他唤过王穷、田遥,向众将领引见,说这是皇上派去出使安国的王翰林,另有田翰林。也将留在军前效力。
大家都一齐看向这两个俊雅青年,十分怀疑王穷去安国能有作为。若是敌人生气起来,一刀把他剁了,又能怎样?
板栗不管众人神情,自顾对王穷道:“王翰林,本王即刻派人送你去安国。你可还有话交代?”
王穷摇头道:“该说的。下官已经向王爷禀告过了。”
板栗沉声道:“此去前途凶险,望大人自己保重。本王明日就会挥军进攻,不能因为大人改变作战计划,请大人见谅。但本王会派两个人跟着大人,以保护大人安危。”
王穷正色道:“该战就战!王爷进攻愈猛。下官愈安全。还有,无需派人保护下官。既到了别人地盘,武功低了不管用;武功高了。对方必定警惕。不如下官一人前去,他们反而放心。”
板栗也知这道理,只是心里过意不去。
这次战争,既为国,更是为了张家和郑家自身。
罢了,都是大丈夫,不用婆婆妈妈了。再说,王穷来此地也不光是为了香荽。也是为他自己——若能凭着口舌建功,必将青史留名。
他便取出一沓信:有张杨给玉米的,还有赵耘写给玉米的——这女婿就这么抛下他女儿走了。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有张槐郑氏写给小苞谷的;有郑氏和葫芦写给紫茄的,他自己的……厚厚一摞,郑重交给王穷。
王穷接过信去。只说了一句“请王爷放心”。
板栗又唤过两个亲卫,对他道:“这两个人,还是请大人带上吧。随身伺候大人也是好的。”
王穷刚要拒绝,忽觉那二人正对自己笑,定睛一看,不禁一呆——
原来是虎子和黑娃!
他心头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朝板栗躬身道:“谢王爷关怀!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板栗点头,命魏铜将军即刻护送王穷去安国。
魏铜领命,带着王穷,并虎子黑娃两人率先去了。
等他们走后,板栗沉声叫道:“胡将军,本王命你率五万人马筹集督运粮草。”
胡钧听了一愣,但还是上前接令。
板栗见他有些犹豫的样子,主动道:“本王也不遮掩,实告诉你吧:本王是特地不让你上阵的。令兄胡钊如今可是安国将领,倘若你二人阵前相遇,你当如何?”
众将官听了,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胡钧。
胡钧面上闪过决然,咬牙道:“他们不顾亲人死活,险些害了胡家,属下也不会顾恋亲情,如阵前相遇,当拼个死活!”
板栗摇头道:“任你说得如何坚决,毕竟兄弟一场,哪那么容易下得去手。不如避开。再说,筹集粮草的任务是极重要的,等闲人不能胜任。关内虽然有些存粮,如今大军一到,人吃马嚼,耗费极快。你若能保证八十万人马粮草不间断,本王记你大功!”
胡钧忙道:“属下并非不愿督运筹集粮草,不过是向王爷表明决心罢了。王爷有令,属下当万死不辞!”
遂上前接过令箭。
板栗又道:“凌云关那边是由兵部郎中李敬文督运粮草,你去接应。见了他之后,你二人自己商议,在何处交接为妥;另外,尽力用银两在附近购买粮草,就地取粮,免得长途运送,耗费巨大。”
胡钧忙躬身应了,退到一旁。
接着,板栗又接连传达将令,玄武关很快沸腾起来。
九月八日,玄武王亲率大军越过巴颜喀勒山,向安国进逼,同时,白虎公也在正北方向安国发动进攻。
然而,此时安国皇帝秦霖尚未归来,只传下旨意:命各地严防死守,无论如何不得迎战。若靖军来势凶猛,就放弃所守地,退往紧要关隘和城镇。
如此一来,靖军长驱直入,玄武王和白虎公各自往前推进几百里,占领大小城镇关口和土地无数,一时间士气如虹。
可是,板栗和葫芦这时却下令停止进攻。
要说秦霖的确是他们强劲对手,高凡更是智谋不凡。对大靖和板栗葫芦都了解通透。二人定下的“龟缩”战略,看似懦弱,数天内丢了大片土地,却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
首先,安国看似大败,将领和人马却无大的损失。根本未伤筋骨。
其次,靖国自诩天朝上国,而板栗自从火烧大雁山后,再不愿干伤天和的事,所以。安国退缩,将大片疆土和百姓拱手送上,靖军却不能效仿胡虏对百姓烧杀抢掠。取之无用。
第三,靖军太深入了。从凌云关至巴颜喀勒山,本就路途遥远,再往北去,已经跟后方脱节。就地取粮有限,粮草军需供应不上,必不能持久。
第四,若说开疆拓土。然大靖疆土已经够广大了。俗语说的“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之前打下的漠西还在整顿治理中呢,又要派军驻守。再加上这些土地,实在鞭长莫及、心有余力不足。
因此几点,板栗便停止进攻。另谋他策。
他觉得安国如今就像一只缩头乌龟,他面对这乌龟束手无策,得想法子把**给扯出来。
双方正僵持间,秦霖回来了。
与大靖截然相反,安国上下听说皇帝返回故都,孤身一人把大靖白虎公的妹妹——玄武王的表妹给掳来了,无不欢欣鼓舞、景仰钦佩之至。
北方民风彪悍,崇拜英雄,秦霖在臣民心中的威望瞬间升高不止一层。
安国留守的巴音亲王接到秦霖旨意,知皇帝要亲去乌兰克通指挥战事,忙安排一番后,匆匆带着朝臣、奉玉辇往南赶来。
于是,秦霖颠簸近一月,终于苦尽甘来。
这日君臣在一小部落相遇,遂被迎往大帐内更衣,然后换乘玉辇再行。
高凡等人也都去更衣。
当秦霖戴上紫金皇冠,穿上明黄衮龙袍,腰束玉带,足蹬明黄绣青龙龙靴,便是身上伤势还未好,那气势也迥然一变,比英武帝之霸气,另有一种深沉冷凝的威严气势。
内侍取过一领火狐里深青缎面绣金龙斗篷来,轻声道:“皇上,天气寒凉,请皇上披着这个。”
秦霖点头,内侍就帮他系上。
刚系好,就见紫茄从屏风后走出来,两人对了个正脸,均是一愣。
秦霖展现的威严气势,令紫茄有些陌生,因而发怔。
秦霖更是心中触动:紫茄穿一身浅紫旗装,外罩深紫缎面火狐里斗篷,领口和袖口都镶有一圈洁白的狐毛,衬得肤白如雪,眼黑且深,整个人洁净晶莹。
这紫没有让她变得高贵冷艳,反而更沉静了。
秦霖觉得她像极了她姑姑——玄武王母亲多年前的样子,区别在于,郑氏双眼透出的是看透人情世故的淡然,紫茄却是天生的沉静。
一个侍女跟在紫茄身后,见皇帝凝目打量紫茄,又看向她发髻,慌忙蹲身道:“禀皇上,郑姑娘不愿戴首饰。”
紫茄头上斜插着一根白玉凤簪,凤嘴里衔着水滴珍珠,另鬓间一对紫茉莉花钿,都是她来时戴着的。
她本不愿换衣饰的,但这里天气严寒,时令才九月中,已经相当于大靖的初冬,不得已才把衣裙换了。
秦霖摆手道:“随姑娘自己。”
一边走近了,对紫茄轻笑道:“可喜欢这衣裳?这狐狸皮是我自己猎的。我那时想到你,就留着让人做了这衣裳。”
紫茄听了一愣,刚要说话,忽然随着一声“皇帝哥哥”,小苞谷冲了进来。也换了一身大红貂鼠里子皮袄、系着毛斗篷,头上还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好似金童,神情十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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