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篁见未来夫如此出人意表ˉ,话又有,和周家子弟乐丬手—大笑。
碧水书院的人则警惕万分。
玄武王完全不似一般武将,能言善辩的很。
而且,他不像书院开坛论讲那般引经据典,其言谈天马行空,你永远不知他下一句话将要引向何处,刚问着不相干的事,忽然就奇峰突起,跟前面串联上了,堵得你没话回。°
此时,院子当中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更多学子都赶来瞧热闹,听这场特别的辩论。笑语喧哗,鼓掌助威者有之,质问者有之;有帮玄武王的,有帮书生们的,十分之热闹。
板栗身后,周夫子和周三太爷等人笑吟吟地看着,并不阻止。戏演完了,又上来这么一场论讲,正好不至于冷场。
张槐淡笑着,听儿子“舌战群儒”,只是眼神很冷。
一身紫红衣袍.的玄武王站在众书生中间,如鹤立鸡群。目前,跟他对阵的基本是碧水书院的学子。
本来,青山书院的学子也在质疑玄武王。因大家觉得玄武王身为三军统帅,实不应对一女子做出情痴模样,有失男儿气概和风采——大丈夫就算不三妻四妾,也不应被一女子所羁绊!
然而,随着玄武王的对答,将碧水书院的人问得灰头土脸,他们便不知不觉站在玄武王这一边了,忘了争论的初衷,变得同仇敌忾起来。
双方又唇枪舌剑地来往了几个回合,现场气氛越发高涨,盛况空前。
黄瓜、山芋兄弟几个都在一旁呐喊,替大哥助威。
正热闹的时候,人群中央忽然挤进来一个双鬟丫头。
板栗一瞧,原来是冰儿。
忙问道:“冰儿,你来做什么?”
冰儿先对他施了一礼,然后又向与他对阵的学子们施礼,道:“我是周姑娘的丫头冰儿。奉我家姑娘之命·特来向各位转达一句话。
人群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周小姐给未婚夫帮忙来了,这是夫唱妇随啊!
板栗眼睛一亮,先暴喝一声“好”·然后扫视面前众人,如同在战场上一般,睥睨四方,“这才是我张板栗的妻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过男人学堂——”周夫子被孙女婿的话给惊了,“噗”一声喷出嘴里的茶——“岂是寻常女子可比!”
山芋、花生、玉米一齐激动地尖声大叫。
青山书院的学子们也都被他感染得沸腾起来。
他们曾经跟周菡在一起学习辩论过·周菡既是他们的师妹,又是周夫子孙女,自然要支持她,况且年轻人总是容易热血动情,因此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看着这狂热的场面,碧水书院的学生傻眼了。
有人质问青山书院的学生:“你们之前不是说,玄武王太没气魄吗,怎么现在反帮起他来了?”
青山书院的学生昂首答道:“我们改主意了·不行吗?兄台若有本事,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再让我们改回去呀!”
那人气得倒仰。
板栗大笑·待人声静了,才对冰儿道:“去,去请你家姑娘出来。哼,她本就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还怕在人前露面不成!今日我二人要夫唱妇随,舌战群儒!”
这话又掀起一波声浪。
饶是周夫子和周三太爷久经风浪,眼前情形也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要不要阻止呢?
好在冰儿虽然也激动,却没敢去叫小姐。
她扯扯板栗衣袖,将他拉低头·小声道:“太太不让姑娘出来呢。老太爷怕也是不许的。”
板栗一想也是,于是道:“那你就说说,你家姑娘托你转达什么话。”
众人听了,都一齐盯着小丫鬟。
冰儿且不回答,骨碌转着眼珠打量周围的人。
看了一会,把目光对准一位年纪稍长·大概二十来岁的书生,问
板栗和青山书院的人正等着听她发表惊人言论,好让碧水书院的学生铩羽而归呢。他们觉得,以周菡的学识和口才,出言必定不同凡响。谁知冰儿却问起人家娶亲的事来,都愣住了。
问这个干嘛?
那书生虽不知冰儿想干什么,却老老实实答道:“在下已经娶妻。”
冰儿就笑了,朝他走近一步,忽闪着亮亮的眼睛追问道:“哦,可曾生有儿女?”
那书生警惕起来——刚才玄武王就是先说一些不相干的话,然后忽然切入正题的。
他沉声道:“尚未生有儿女。”
嘴里这样说,同时心里做好了为何没纳妾的解释,预备回答冰儿;他的同伴在一旁低声提醒他。
他们都以为冰儿是冲这个来的。
连板栗也这么猜测。
谁知冰儿却一副惋惜神情,操着清南村的乡音,继续追问道:“还没生?那是咋回事哩?别是身子骨不好吧!不如你带她来清南村,找云大夫给瞧瞧,保准你一二年就能养个大胖小子。秦大夫和云大夫的医术······”
那书生听她喋喋不休地分析自己还没养儿子的缘故,又建议他求医问药,周围听的人都捂嘴偷笑,不禁红了脸。
他成亲不到一个月就离开家,跟妻子两地分居,儿子从哪来?
可这话却不好拿出来堵这小丫头。
他是个男人,又是读书人,总得有些风度不是。
想毕,果断截住冰儿的唠叨,言道:“请冰儿姑娘不必绕弯子,直说周姑娘让你来传达什么话吧。”
“我家姑娘要我传达……”说了一半停住,又追问一句,“你真不带你媳妇来瞧大夫?”
众人实在忍不住了,再次轰然大笑。
板栗也笑,心头隐隐有亮光闪烁,但还不能明了。
那书生无奈苦笑,对冰儿躬身施礼道:“在下夫妇不用瞧大夫。在下成亲不足一月,就离家来书院求学,故而未生子。姑娘对这回答可满意否?”
冰儿还未转过弯来·兀自不明白,愣愣地问道:“这是为何?”
这下,满院子人都笑翻了。
周篁和板栗同时向前,将小丫头往后扯·免得她再出丑。
一个问:“周姑娘到底让你来转达什么话?”
一个道:“三姐姐让你来做长舌妇了?”
冰儿方才醒悟,见那么多男人都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眼中意味莫名,大羞,捂脸转身就走,却一头撞进板栗怀里。
众人忙喊“不要走”,周姑娘的话还没转达呢·怎能就走!
板栗低声鼓励小丫头:“别怕,有我呢!你只管说。”
冰儿这才想起身负的重任,急忙回头。
那书生见她慌张成这样,放下戒心,笑道:“周姑娘难道就派你来问在下有没有生儿子?这可真奇了,周姑娘因何管起在下家事来……“
一语未了,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果然冰儿双手叉腰·羞恼地嚷道:“是我要问的,不关我家姑娘的事。你们围着玄武王问他娶媳妇的事,我咋就不能问你生儿子的事了?你笑我管你家事·你自己呢?一个读书人,比乡里老婆子还碎嘴…
正说得顺口,忽觉有些跑题,想起自家小姐的嘱咐,忙紧急刹住,昂然道:“我家姑娘说了:诸位若是已经把从古至今的经史子集都嚼巴稀烂了,觉得自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下场肯定能蟾宫折桂,那也不要闲着·不妨去大靖各地周游,看看民俗风情,了解吏治民生。这对各位将来为官作宰必定大有裨益,好过在这里论人长短,管人家娶几个媳妇。”
众人惊住,这是说他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冰儿还不肯歇嘴·对着碧水书院的学子道:“姑娘还道,她感谢碧水书院的各位兄台,盛情心领了。但是,她跟王爷之间的事自有周家和张家人主张:在上有祖父母,在中有父母,旁枝有叔伯,还有兄弟呢,在朝还有皇上呢!她横排竖排上排下排左排右排,就是排不到你们这里,所以只能敬谢各位了。各位若实在闲得无聊发慌的话·就……就回家养儿女去吧!潜心教导数年,说不定也能教出个‘玄武王,来,或者像王家少爷那样的神童。这样的话,就是我大靖之幸,百姓之福了!我家姑娘还道……”
小丫头之前被羞了一场,气还未平,又被这么多人围着,虽然努力壮胆,依旧手脚发抖,说着说着就忘了词了。
板栗见她卡住了,忙提醒道:“周姑娘是不是说:各位若实在闲的慌,可去投军,如今边关虽已平定,仍需人戍边;亦可去垦荒,黑莽原正需人去支援;还可去教书,像周爷爷这样,在清南村一住几十年,教出一批才俊。”
冰儿拍手笑道:“姑娘就是这么说的。”
其实她根本没听清板栗说什么。
面对二人明显的作弊,碧水书院的学生也没揭发。他们被骂得没斗志了,想想自己确实是多管闲事。就算再看不上玄武王的行为,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能怎样?玄武王不也说了,皇上也不会凭这个免去他的爵位。
因此,他们就沉默了。
然而,冰儿还不想放过他们,继续道:“姑娘还说,众位吃了周家的酒,看了周家的戏,却围着周家未来姑爷指责,她想问问,诸位读的真是圣贤书?”
碧水书院一帮学子脸就红了。
冰儿见扭转战局,十分高兴,也镇定下来。
她刚想再讥笑之前那个书生两句,让他赶紧回家生儿子去,却有一个周家子弟走过来,低声对她说了两句话,小丫头才不甘不愿地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嘴巴撅得能挂油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