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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扶起孙铁,微笑道:“那我先谢过孙大哥了。也不说什么‘必有厚报’之类的话,且看将来。总不叫孙大哥后悔今儿的决定就是了。”
孙铁笑道:“小的早就决定了,可不是今儿才决定的。大少爷,大小姐,秦姑娘,小的这就告辞了。”
说完不再啰嗦,转身大步下山。
孙铁走后,三人面面相觑,真正觉得心空了,又有一股新的期望在心中蠢蠢欲动——
那是来自未知前程的召唤!
板栗和小葱当然是要光大门楣,期待着一家人京城团聚的时刻;秦淼则揣着跟葫芦再见的美好愿望,心心念念地等着她的葫芦哥哥骑着红马来秦家迎娶她。
离别的伤感和对前程的憧憬,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替,他们不知所从,便凑一块商议。
板栗道:“我的主意是,咱们往西南去。那儿也在打仗,我想去军中找机会,你们也能当个随军大夫,咱们见机行事。”
秦淼首先赞同:西南,那不是靠近西面嘛,西南到西北,想必不远,离葫芦哥哥不就近了!
小葱点头道:“别人定想不到,只会以为咱们往东、往北、再不就往南,这三个方向咱家都有产业,就西边没有。再说,谁会往战场上去送死?我和淼淼又是女子,他们再想不到的。”
板栗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商量定后,他们有了些兴致,吃了些东西,认准方向,就往西南奔去。
连走了两天,到了小青山的深山里边,各种不常见的飞禽走兽多了起来,三人也都提高了警惕。
板栗背着最重的行囊。手握钢刀,在前面开路,又不时地回身拉一把秦淼;小葱和秦淼则用长长的木棍左右扫荡,驱赶毒蛇之类的异物,三人在森林里艰难地穿行。
可是,随着离家越来越远。他们的脚步却放慢了。
许是东西太重了吧,走长路,再轻的行囊也是累赘。
板栗沉默着,小葱也心不在焉,秦淼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就算她空着手走,也觉得吃不消——她病了一场,身子亏损了好多。
快天黑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崖壁前发现一个山洞,进去查看一番,没有野兽的痕迹,十分高兴,今晚可以不必在树上歇息了,能好好地躺着睡一觉。
于是放下行囊,又在洞口布置一番,拾了些枯枝干柴。寻了水来,用随身带的砂锅煮上。
板栗忙完,见秦淼和小葱一边准备晚饭。一边嘀咕说,等带的粮食吃完了,就要靠自己找东西填肚子了。身上轻松了,肚子却不轻松了。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凑过去说道:“妹妹,我想回家去看看,看看家里咋样了。”
小葱手一顿,两眼爆出惊喜的光彩:“我也是这样想,那个……”
她说不下去了:爹娘可是吩咐过,让他们走得远远的,这么跑回去,是不是太不谨慎了?
她心思电转,忽然道:“回去看看也好。虽然方伯伯不会乱传消息,可是,小叔在朝中也是有些故交同年的,还有周爷爷的弟子门生也多,他们不会坐视不理吧?要是能说动皇上免了咱们家的大罪,就算抄了家,那也不用逃亡了。”
板栗笑道:“你真傻,既然免了大罪,咋还会抄家哩!不过你也说的在理,哪怕能把罪行定的低些,咱们还是要走,但那时就不像这样了,心里没了牵挂,就是无事一身轻了。”
小葱听了十分喜悦,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
不是他们不理智、不谨慎,而是必须要回去一趟,弄清楚家里的情形,才好安心上路,不然的话,他们在外躲躲藏藏的,要是家里却根本没事,那不是误事么!
于是,又问淼淼的意思。
秦淼心思单纯,觉得家去看看也好,要是张家没被抄家,那师姐和板栗哥哥就不会郁郁寡欢了,嗯,再看看葫芦哥哥有没有音信。
三人便决定明天一早就转回头。
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忍不住就高兴起来,仿佛离家好几年的游子要归乡了,带着许多的期盼。
板栗笑道:“本来哩,为了谨慎,该是我一个人回去看的,可我又怕再来时找不到你们,把你们给弄丢了;再就是,就算我记得路,也不敢把你们留在这,这山里的狼,可是最喜欢吃你们这么白嫩嫩的女娃的。”
秦淼不依道:“板栗哥哥,你净瞎说,狼还认女娃男娃?”
小葱忍俊不禁,三人说说笑笑的,跟来时的沉重完全不同。
第二天,他们将行囊都留在山洞里,把洞口封好,只带了少量干粮上路,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许是轻装上路,又许是心里存了那些幻想和渴望,他们几个跟着了魔似的,一心认定家里人是自惊自怪,张家绝不至于到了那走投无路的地步。
想着这一回去,迎接他们的肯定是虚惊一场的欣喜,红椒山芋他们会又笑又跳,长辈们会松一口气,说幸亏他们想得稳妥,晓得回来看一趟,正要派人去找他们云云。
一路猜测着,三天后的正午时分,几人忐忑不安地重新跨入熟悉的地界。
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橡树林,板栗按下激荡的心情,沉声对小葱道:“你跟淼淼就在这等着,我家去看看。若是到明早我还没回头,你俩就赶紧走,千万不要回家。你记住了?”
小葱和秦淼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先前的喜悦消失殆尽。
也是,她们可真傻,竟然跟个小娃儿似的,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小葱也恢复冷静,对板栗说道:“哥哥,你要是没回来,我们还跑啥?我们一块回去吧。淼淼,对不住了,拉着你一块涉险。要是把你单独留在这,我们也不放心。”
秦淼急忙说不要紧,她当然跟板栗哥哥和师姐一起了。
板栗晓得妹妹脾气,叹了口气道,那就一块回去吧,淼淼倒不用担心,秦家又没罪,就算被人抓住了,也不会怎样。
已经到了这,断不能不回去瞧瞧,说不得只好豁出去了。
三人心里跟猫抓似的,想着张家到底是个啥情形哩?
到底是个啥情形哩?
送走板栗他们后,张槐两口子劝住爹娘,伺候他们睡下后,才回房歇息,玉米也赖着跟爹娘一块来了。
郑氏将他哄睡着之后,跟张槐低声商议,要做哪些准备。
郑氏让张槐挪开一个书架,从墙后的暗柜里取出簿册查点,一边对张槐轻笑道:“你别看我劝娃儿们,说得头头是道,我跟你说,其实我心里也肉疼的很。”
张槐眼中酸涩,拥着她道:“不怕。等这事过了,咱们再慢慢攒。如今儿女们都大了,有他们帮手,攒起来更快。”
郑氏苦笑:再攒?
这些家财可是他们辛辛苦苦劳累了二十年才攒下的,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她将东西一股脑儿塞回暗柜,一边道:“还攒啥?无钱一身轻。就跟咱玉米说的,早知这些东西都不归自己,还那么节省、劳累干嘛?只要日子过的顺心,钱多钱少又算得了什么。这几年,我也糊涂了,不如前些年通透。可见这名利二字是时时刻刻迷惑人心的,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张槐帮她把书架挪回远处,然后牵着她的手道:“你很好!比我要好不知多少。”
郑氏以为他是安慰自己,并不多想。
她不知张槐说的是在钱财问题上,自己远不如妻子有远见,能放得开。
三年前,郑氏就将一万多亩山林划了一半给娘家。
因为郑氏说,她这些山林里面本就有娘家哥哥一份,当年为了免税,才没分开,算是郑家挂在张家名下的。当然,原先根本没这么多,可她说这是合股,自然要按增长后的数目分了。
之所以这样,一来是怕小辈们日后为这些家产扯不清,二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她觉得逃税也逃的够了,再贪心,说不定全部搭进去赔光光的。
如今这桩事一出来,竟证明她是那么有远见卓识,张槐怎能不感佩!
两口子说着话,却不知当他们挪开书架的时候,床上的玉米睁大眼睛,看得差点掉了下巴。
那暗柜里面除了那些簿册,还有不少金子和珠宝,还有一个黑匣子。
嗳哟,那个盒子不是在板栗哥哥屋子里么,咋放到这来了?
嗯,里面肯定是好宝贝,所以娘不放心大哥收着,才拿过来藏在这——好东西都要藏在人家不知道的地方,他就在好几个地方藏了东西。
小娃儿激动不已,见爹娘转身过来,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心里却不住盘算。
心里惦记这事,第二天早上,玉米居然一醒过来,就想起昨晚上的事,立即扒开蚊帐,去瞧那书架——正好好地竖在那哩!
他骨碌一转眼珠,见爹娘已经起床出去了,便照常起床穿衣,然后去前院吃饭。再然后,等哥哥姐姐们去上学了,他便一溜烟地跑回三院。
回到上房,进了爹娘屋子,把房门关好插紧,窗帘也拉上,然后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