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璃点头,没错,她也是这么想的。
秦宇看着木讷,实则挺有野心,否则不会想着卖配方赚钱。
他要钱做什么?
具体目的已经无从考究了,但从秦川自给自足的情况来看,他最大可能是要离开秦川。
秦宇对外界的认知和见识,是吸引秦天宝的关键,因此两人会经常接触,久而久之,秦宇在秦天宝心里就成了最重要的大哥甚至亲人。
秦三婶有说错的地方,秦天宝绝对不是偶然白天外出,他一定是经常白天趁着大人们都睡觉跑出去见秦宇。
因为秦宇离开秦川需要在白天,偷着再潜回来也必须要在白天。
至于秦宇怎么离开秦川,不得而知。
也许他知道了密道的机关,也许他有很强的攀爬本事,总之是离开了。
但后来事迹败漏,族老们施行族法,从秦宇所承受的刑法来看,族老们必然是知道他售卖配方的事,否则就单单一个与外界接触罪不至于致死,更不会被扣上“罪人”的帽子。
“秦天宝心中有暗恋的对象,还有最亲密的秦宇大哥,亲眼撞见秦宇受罚,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是致命打击。”
蒋璃用手指点了点杯中酒,再放进嘴里轻嘬。
“那么小的孩子如何排解心理恐惧?
他肯定不能跟父母说,更不敢跟权威的爷爷讲,做梦就成了最直接的排解渠道。”
她又将素叶之前跟她普及的大脑审查机制和潜意识原理说了一遍,然后接着道,“梦境内容映射现实问题,梦里流血的女人就是秦宇的映射,极度反映了秦天宝的心理压抑,醒来后彻底崩溃。”
阮琦端着酒杯往椅背上一靠,“现在我们算是缕清了秦天宝的发病原因,但是,崩溃不应该是歇斯底里吗?
怎么会是他那样?”
蒋璃若有所思,好半天说,“有时候沉默也未必不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表现。”
阮琦疑惑。
但饶尊明白她的话,眼神黯淡了。
陆东深也明白,没说话,在桌下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
蒋璃只觉手心温热,心头也热了一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攀附了他结实的力量。
其实她现在已经很少再去想精神病院的日子了,偶尔回想,总觉得恍若隔世。
只是今天冷不丁提到,心里多少有些排斥。
她在那个鬼地方疯过闹过,最后趋于冷静,最后她是用了沉默来对抗不公。
沉默,就是她最后对命运妥协的绝望方式。
阮琦敏感察觉桌上的气氛不对劲,再瞧蒋璃的神情,猛地想起曾经闹得热火朝天的八卦,是关于蒋璃的经历,心里暗自懊恼。
刚想转移话题,不料蒋璃风轻云淡地开口,“想要确定我们的判断是否准确,还有个人能帮我们。”
“谁?”
阮琦马上问。
心里暗叹,果然是个能挺事的姑娘,普通人可轻易过不了心理这关。
蒋璃将杯中酒饮光,酒杯往桌上一放,“秦族长。”
**这天下了雨,不大,绵如针,墓园潇潇。
陆门的人,还有过往的商业合作伙伴都来了,参加charlesellison的葬礼,为此,墓园负责人封锁了墓园,将媒体摘了个干净。
陆振杨亲自来了墓园,在旁人的搀扶下,风烛残年。
神父离去后,他在墓碑前守了好久,回到车里,脸色煞白。
陆起白也来了现场,身边没跟太多人,只有一个景泞。
陆北深与陆起白一步之遥,在葬礼过程中谁都没跟谁说话,斜角处站着杨远,墨镜背后的双眼紧紧盯着陆起白。
陆振名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来,为此没有人有异议,陆门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两人虽说表面过得去,但实际上关系并不好,当初charlesellison可是踩着陆振名的功劳抬了陆门长子陆振杨坐上了权力之位。
相当于charlesellison来了把无间道,先是博了陆振名的信任,倒戈了陆振杨。
又或者原本一切就是全套缜密计划,总之,上演了一出尔虞我诈的上位大戏。
但事到如今,人去楼空,再精彩的大戏也终有落幕的一天。
徒留戏中的争斗绵延到现实,从上一辈到这一辈,利益下的纷乱从未停止过。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过。
诸位离场时,有感叹,有唏嘘。
陆起白和陆北深离开得较晚,作为目前来讲陆门最受瞩目的陆家人,自然是先要安排好来宾,做了收尾工作才会离开。
陆北深叫住陆起白的时候,离他们几米远的靳严不着痕迹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无任何表情。
陆起白命景泞先回车里。
整个墓园建于高处,地势也是由高顺低。
陆起白和陆北深两人沿着石梯一阶阶往下走,居高而望,遥遥间还能看见来宾们的背影。
细雨霏霏。
两人都没打伞,雨丝落在他们的黑发间、黑色西装上,太细,打不湿,便更像是罩在晨雾之中似的。
已经走到阶梯中段的景泞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淡淡雨雾,两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近乎差不多的身高,挺拔颀长,就连气场都不分伯仲。
景泞觉着,不管她心里有多警惕和排斥陆家儿郎,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真真是有让人移不开眼的本事。
贵气这种东西是学不来的,也不是用钱堆出来的,它是一种融进骨血里的气质,来源于你的家族。
陆东深也好,眼前的陆起白和陆北深也罢,还有陆家的其他儿女,他们就算不是西装革履,哪怕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扔进人堆里,身上的贵气还是掩不住,仍旧会被人一眼瞧见的。
她回头,正巧陆起白抬眼。
两人的距离很远,中间隔了长长的阶梯,像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永远跨越不了的久长岁月。
就算如此,景泞还是觉得陆起白是在看自己,心口就蓦地一缩,马上转回头来快步行走。
注定是一个人要走的路,她又何必心生期待?
景泞的背影渐渐湮没在雨雾里,再一转弯,就彻底被树影遮走了。
陆起白这才收回目光,也藏了瞳仁深处的一丝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