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花游间的,像是身体强行走了,但魂魄还留在那望着陆东深,望着他望着其他女人的身影。心脏的钝疼一次强过一次,无处安放又无法排解。路
过一间套房时,夏昼听见里面做清洁的工作人员在聊天。
“咱们酒店的陆总长得真是帅啊,跟那位萨卡小姐站在一起挺般配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也不能说是咱们酒店的陆总,他是集团的总经理,这酒店也不过就是人家手里的产业之一。至于你说他跟萨卡小姐天造地设,这话可别乱讲,现在全酒店上下谁不知道陆总跟夏总监的事?”
“说说又不犯法,我就是觉得那么漂亮的女人在陆总面前晃,他是个男人能不心动?”“
我觉得她没夏总监漂亮,我最喜欢看夏总监的眼睛,多好看啊,那个女的我不喜欢。再者说,陆总是什么人啊,身边多着漂亮的姑娘,他还都心动啊,那不得累死?”
“那个王室一看就是对陆总有意思,你说她能不能把咱们陆总招了做驸马?”“
陆总年轻有为,又生了那么一副好皮囊谁不喜欢?但我觉得那王室吧顶多就是不甘心吧,她那出身,身边能少了帅哥?”夏
昼回房间的时候,手指头都在颤。人
的潜能果真无限,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那两个酒店人员全程都在说广东话,平日里她听着都头晕,刚刚却将两人的对话内容听得真切。天
造地设。这
个词扎得她心口疼上加疼。
窗外是浓郁的夜,房里没开灯。
夏昼于落地窗前抱膝而坐,脚下是夜色绚烂霓虹胜景,内心却是悲凉逆流成河。落于维多利亚港的是粼粼光影,落在她心底深处的是凄楚难耐。她
不停地想要拉回理智,然后冷静地告诉自己,陆东深是这个酒店的负责人,他全程陪同萨卡也是职责所在,重要的是,萨卡的确是入住酒店后出了状况,陆东深责无旁贷。
可感性在给她拉了一遍又一遍的警报,她怕陆东深会看上她,怕他会心动。
无论是陆东深从前的情人还是邰梓莘、陈瑜,她都没这么担忧过。面对她们,她的心是放在肚子里的,因为她是那么笃定自己是赢了的那一个。可面对萨卡,她就有了前所未有的戒备。萨
卡的出身、萨卡的容貌都是夏昼的忌惮,她时时都有这么一种念头:毁了萨卡的容貌!她
没了美貌,就算陆东深再责无旁贷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吧。
这种念头让夏昼觉得可耻,又深感自己更像是个无理取闹和心理阴暗的疯子。果
然,嫉妒使人丑陋。
时间在游走,霓虹闪耀依旧,只是夜色更浓了。
夏昼看了一眼手机,22:30。
陆东深始终未归。
她所在的套房是酒店方专门留给陆东深的,3601。
天际酒店是天际集团旗下重要的产业之一,所以很多时候陆东深亲力亲为很正常,在酒店有专属套房也很正常,他每次留在酒店都选同一个房间,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喜欢的房间是3601,由此各地天级酒店的3601就成了陆东深的专属。曾
经夏昼就这么问题问过陆东深,在她认为能让陆东深这么执着的数字一定有特殊意义,但陆东深说,你想多了,我第一次选3601套房休息时只因为所有套房都满了,就只有3601空着。住惯了3601的户型,所以就懒得换了。这
个回答像极了一个强迫症患者。
她抵达香港后,景泞十分果断地把她安排进3601,她的意思是,陆总没安排客房部再开房间,那不就是要你跟他住在一起吗。此
刻,她在3601,陆东深会不会在萨卡的房间?他说他习惯3601的户型,可套房里有着同一种户型的不止3601一间,又或者,他是不是已经因为萨卡破例了?
越想心脏就越难受,终究忍不住给景泞去了个电话,但绝口不提陆东深,只是问她萨卡起疹的情况如何了。
“听管家说萨卡小姐已经睡下了。”景泞回她,“既然能入眠,应该问题不大了吧。”夏
昼心惊,脱口,“这么早就睡了?”“
听说萨卡小姐作息时间很有规律,晚上十点钟左右一定会休息的。”“
那……”夏昼心慌得厉害,萨卡睡下了,陆东深还没回来。“就她自己?”问完这话又觉得自己太怂,就补了句干脆的,“陆东深呢?”
景泞自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闻言笑了,“陆总在开会呢。”呃
……夏
昼先是一愣,然后问,“这么晚了还在开会?”“
酒店行业就是这样啊,白天大家都在忙,会议往往都是安排在晚上。”景泞给出解释。
夏昼突然听见心中巨石轰然落地的声音。翌
日是个雨天,水滴溅在水面,酒店的庭院别有一番情调。
夏昼醒来的时候没看见陆东深,身边没有余温,但毯子上留有他的气息。昨晚他什么时候回来睡在她身边的她不知道,今早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她也不知道。管
家进来询问她早点情况时,她问及陆东深,管家没隐瞒,说,“陆总陪着萨卡小姐在餐厅用早餐呢。”
一句话又把夏昼的心打回惴惴不安的原形。
餐厅位于高层,呈360度旋转,身在其中用膳可以将半个香港的风景尽收眼底,餐厅主厨都是来自全球各地的大咖,每一天都会享受全世界的各色美食。餐厅的人不算多,才七点,这个时间对于很多在酒店下榻的客人来说尚早。夏
昼一眼就看见了陆东深和萨卡,坐在较为安静的角落,但就算如此,这么阴沉的雨天,那两人都很是抢眼。陆东深今早换了衬衫,烟灰色的极为沉稳格调,他也看见她进来了,但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萨卡今天穿得简约,半袖长裙,领口极低,露出美好锁骨,身上干净得很,不戴任何首饰,她看上去就很开心,而陆东深始终面带微笑倾听,然后不疾不徐地用餐。夏
昼觉得是自己找虐,在房间里好好吃早餐不好吗,非得来这亲眼瞧着这一幕伤神。可双脚就是不想离开,哪怕陆东深和萨卡坐在一起的画面有多让她不舒服。没
什么胃口,只拿了片吐司,没拿喝的,也没凃果酱,就那么干巴巴无滋无味地吃着。眼角余光似乎扫到陆东深起身,心脏开始咚咚直跳。原
以为他是朝着她这边过来,不想他只是又拿了些吃的去,然后回到了原位。
夏昼气得牙根痒痒,平时不见他这么能吃,现在面对萨卡他反而食欲大开了?
吐司划得嗓子都疼。
心里在冒火,她一压再压,后来干脆就吃不下了,正打算离开,就见陆东深起了身。这一次他是朝着这边过来了,夏昼忙收回脚,低头继续啃吐司,窝着火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啃得只剩边儿的吐司被男人的手给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碟白瓷盘,里面的小鸭肉和芦笋被切得整齐,方便入口食用,外加一小份云吞。夏
昼一怔。没
想到他刚刚是在给她拿吃的。
抬眼看他,这么近的距离,她很想抱着他。
陆东深微蹙的眉头稍稍松开了,顺手将她拨乱的餐具归置整齐,说,“吃光盘里的再走。”
夏昼低头看着盘子,他拿的量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正好是她平时早餐的量。鼻腔莫名发涨,又顺着食管酸涩入胃。“
气味调整方案出来了吗?”陆东深没有离开的意思,问她。
夏昼没抬头,“这么简单的调整不用方案。”“
需要我等多久?”这一次是萨卡在问。
夏昼抬眼,盯着她一字一句,“至少让我把这顿饭用完吧?”
萨卡大大方方,“当然。”然后就没再理会夏昼了,转头对陆东深说,“听说陆总最擅长高尔夫,领教一下?”夏
昼手里的叉子一使劲,与盘子发出刺耳的一声响。陆
东深沉吟片刻,说,“好。”
“那我们走吧。”萨卡愉悦,“窗外的雨也停了,真好。”夏
昼使劲攥了攥叉子,抬眼看着萨卡,“刚下过雨就去打高尔夫你也够拼的了,你能逞强,你身上的疹子可未必经得住阴风冷雨。”萨
卡刚要说话,陆东深看着夏昼说,“所以,你也得跟着。”“
什么?”“
雨后球场风大,萨卡小姐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你在场盯着最为稳妥,所以——”陆东深抬腕看了一眼,“给你二十分钟用餐时间,我们在高尔夫球车上等你。”
“我——”夏昼狠狠咬牙,没好气,“二十分钟吃不完。”怎
么想的,让她像个跟班似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还随时观察萨卡的身体状况?不就起个疹子吗?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她恨不得弄死她,还让她看着她?她
的态度相比会议室的时候还恶劣,可陆东深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然而细不可见,不动声色地说,“你平时吃早餐都是这么长时间。”话毕,他便带着萨卡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