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一通打砸的声音，高脚杯和装满松果酒的橡木桶被统统扔到了门外，地面上到处都是断成两瓣的木板和断掉腿的凳子和桌子。

    “哼哈！吉利啦！……”

    一小队黑甲魔灵兵，竟然直接闯入了酒馆里，燃烧着幽绿色鬼火的弯刀架在酒馆客人的脖子上，嘴里子哇乱叫。

    这些普通的魔灵兵喽啰，在被灵魔抽取灵魂的时候，同时被剥夺了语言的能力。在灵魔的眼中，魔灵兵只不过是最低贱的生物，他们只需要听从命令，不需要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甚至连哈里兰贵族口中所说的“贱民”都不如。

    活得不如狗，因为出卖了灵魂。

    酒馆的老板娘，晃动着肥硕的屁股和倒吊的木瓜一样的胸脯，钻到了柜台后面瑟瑟发抖，最后被一个瘦成猴子的魔灵兵踢了出来。

    那魔灵兵在她的胸脯上狠抓了一把，差点把两坨肉活生生撕下来。狰狞的脸上凶光毕露，因为长期接受地狱深渊的魔气侵蚀，魔灵兵的浑身都像泼了墨汁一样乌青，只有两只眼睛放着黄光，牙齿的尖利让他们看起来越来越像是野兽。

    “别、别杀我啊……这里有金、金币……都拿去都拿去，还有酒……求求你们别杀我……”

    肥老板娘嘴里撕心裂肺地哭嚎着，任凭对方如何蹂躏都不敢动弹，地上黄黄的一滩，早吓尿裤子了。

    “叽哩啦……”

    魔灵兵哈哈大笑，挥起弯刀一刀劈中她的屁股，顿时鲜血喷溅，把整个吧台染成了绛红色。

    “你们不得……好死……”

    肥老板娘恨意怒生，手指深深地抓进魔灵兵的皮肉里，终究还是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原本只应该在遥远的海上出现的海盗们，会突然来到莫哈特比费曼城中。

    昨天还是酒客嘴里互相调侃的谈资，竟然会在一宿之后，变成了架在他们面前的两把弯刀。

    可恶的是，此时笼罩在费曼城上空的防护罩，竟然失灵了！

    一时间，整个费曼城方寸大乱。酒馆、马厩、武器行以及裁缝店，十字星大街的左右两边全都房门紧闭。

    “快跑啊……”

    “我、我跟你们拼啦……”

    穿着斗篷的匆匆路人，因为来不及躲藏而被三五个魔灵兵围在中间，惶恐使他选择了垂死挣扎的反抗，结果却被魔灵兵用弯刀划开了胸膛，任其自生自灭。

    兜售烟叶和鲜花的贫民区小男孩，破烂的粗麻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他昂着头，怔怔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兵，以及他们手中燃着幽绿色火焰的弯刀和短炮。

    “轰！”

    炮声过后，漫天红色、橙色的花瓣缓缓飘落，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只沾满血渍破了洞的鞋，和小男孩金黄色的头发……

    这是阴天细雨之后的第一场浩劫，却不是最后一场。

    天色从阴沉开始，便再没有晴朗过。人们被魔灵兵纷纷赶到了街上，绝望的看着天空低垂的乌云，开始痛哭流涕……

    酒馆中，巴里老头和道科特，几乎在同时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哀嚎和求救声，但理智告诉他们，这绝对不是什么逞英雄拔刀相助的好时候。

    两个人立刻钻进了许诺伊的房间内，死死的插上了房门。贫民区的酒馆就像他们的大街一样简陋，房间的木门是用这里随处可见的楸木制成，虽然这不如百年的红松和山毛榉名贵，但却足够抵挡普通刀剑的砍砸。

    可关键是……魔灵兵并不是普通人，他们的弯月刀足以劈断一根碗口粗细的山毛榉。

    巴里老头一边哆嗦着，眼睛死盯着房门，从褡裢里掏出了几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火药弹，这是他之前为了防备遇到影子鹰打劫，而在黑市高价收购的霹雳火弹，但他幸运的遇到了胡天和许诺伊，所以这些炸弹一直没用上。

    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处，老巴里叼着烟袋，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道科特也抽出了一把匕首，他的打算比老巴里更加决绝——如果落到魔灵兵的手中，他宁愿自杀……哦不，他先杀一个魔灵兵，再选择自杀。就算是死，也要让魔灵族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哈里兰人的骨气！

    两位老头心里各自盘算，都已经做好了与魔灵兵同归于尽的最坏打算。

    而这个时候，也如他们所愿的，楼下的打砸声中，夹杂着一丝慌乱和魔灵兵的鬼叫，跟刚才强盗一样的嚣张声完全不一样，反倒像是在求饶。

    魔灵兵是没法说话的，他们只能“吱吱嗷嗷”地喊几声，最后却还是一样惨死在别人的刀下。

    “嗨，道科特，你别害怕，我这里还有一些火鸦粪和黄豆饼喂出来的上好烟叶，抽一袋吧，恐怕待会儿，就再也抽不到啦……”

    巴里老头咽了口唾沫，掏出烟袋子，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小把，按实在了烟袋锅里，再用火柴引燃了，放在嘴边“吧吧”的吸了一大口，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

    凌乱的脚步已经冲上了二楼，正在一扇门一扇门地挨个踹开。

    道科特很厌恶地用衣袖扇着风，鄙夷道：“抽烟有害健康！”不过过了两秒钟，他听见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索性叹了口气，从巴里老头手里接过了烟袋，小小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道科特大声地咳嗽着，他揉着棕黄色的眼睛，猩红的鼻下也吸了吸气，眼圈红了。“老伙计，如果明天我还活着，我就去做一杆大烟枪，抽你种的烟叶！”

    “两杆！”巴里老头也揉着眼圈，混浊的眼泪擦在了手背上，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比划道。“如果我明天还活着，就去打一把铁剑一面盾牌，跟着大人打天下去！可惜人老啦，不知道太阳神还不收我……”

    老巴里爽朗地大笑三声，脚步声已然停在了门外。

    “老伙计，我总觉得你像一个人！迷途之海……三十年前的飞梭号，你是不是……”道科特突然扭头奇怪地看着老巴里，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事。

    “三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呢？”老巴里叼着烟袋，伸手捏出一颗霹雳火弹，瞄准了房门，准备随时点燃。

    “魔灵族……三十年前的那一炮，今天我老巴里，就还给你们！”

    这时——

    “嘭——！”

    楸木房门被撞开，一个黑甲魔灵兵几乎是横着飞了进来，重重地撞在了地上，一股黑色的血液瞬间在地板上蔓延，冲鼻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一个浑身沾着黑色血渍的人，嘴里叼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圆月弯刀，龇牙咧嘴地冲了进来，朝趴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魔灵兵身上又插了两刀，这才算解恨。

    他拔起魔灵兵背上的刀，上面的血渍还没擦干，就听见一个干瘪的声音在屋子里叫嚣，同时弥漫起一种硝烟的味道——

    “可恶的魔灵鬼，吃老巴里一炮！”

    抬头间，一个点燃的黑球朝自己飞了过来，那人眼疾手快，挥起圆月弯刀一刀背拍在霹雳火弹上，直接给拍到了许诺伊身边的薄毯上。

    巴里老头疯了……

    道科特也疯了……

    拍炸弹那人也疯了……

    “快让开！！”

    眼看着导火索只剩下一小节，那人大喊一声，推开巴里和道科特，朝霹雳火弹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