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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坐下,暮青就问“说吧,你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人走之后,元修才在桌边坐了下来。
“好嘞”那老板欢天喜地的应了,忙出了门去沏茶了。
元修又一笑,拍了拍那老板的肩膀,道“既如此,我喝什么茶你一定也记得,老样子”
“瞧您说的,小的自打听说您要回京,这间雅间儿就没再让人进来过了,小的就知道您得了闲定会来,连这画都翻找了出来给您挂上了,这屋里就跟您十年前常来时一样”
元修哈哈一笑,把那人扶了起来,道“认不出我来,倒给我留了这老地方。”
望山楼的老板见到元修一脸惊喜,忙行礼道“哎呦,侯爷,十年未见,小的都不敢认您了”
这时,外头有人敲了敲门,进来的人年纪打扮却不像小厮,应是茶楼老板。
暮青抬眼望去,只见窗外远山花林,有一古寺在半山间,钟声悠悠,山路蜿蜒,百姓如潮,因盛京城墙颇高,只能望见半山。但半山已见人间繁华,怪不得这茶楼要叫望山楼。
元修走过去推开那窗子,笑道“你瞧。”
元修与暮青速去了三楼,进了东面最末的一间雅间。盛京茶楼素讲局面,雅间里正中挂着幅大兴名家吴子贤的画,画的是七贤竹林煮茶论道之景。暮青到了桌前坐下,见这雅间前可望天井大堂,后可瞧古街繁景,西边还有面窗子,位置颇佳。
暮青拢了拢风帽便与元修进了望山楼。
暮青整个人罩在大氅里,紫貂贵重,寻常人披不得,元修那容貌和一身男儿气太过扎眼,两人在茶楼门口站了会儿,身后便有路过的百姓驻足围观了。
“走吧,先进去。”元修看了看身后,暮青这才发现两人在茶楼门口站的有些久,已有不少路过的百姓注意到了两人。
见字如见人,此人至少是个有抱负的人。
她没想到元修的母亲竟非元相国的原配夫人,她只知道从未听说过相国府里还有别的嫡子,一直以来,民间都道元修乃相国府唯一的嫡子,这位元家的五公子不为人知,身子又不好,一腔意难抒,皆付诗画中。
暮青抬头望着那匾额上的草书,那字如狂风,可不似一个谦逊之人的字。
是吗
“改日得闲,我带你见见五哥,我在家中只与五哥说得来话,他为人谦逊,很好相处,没京中士族子弟的那些习气。”元修道。
说起魏卓之来,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他也算西北新军里的人,这次也跟着回了盛京。他虽是传令官,却与他们孤军深入过狄人部族,立过军功,虽然没能当殿受封,但也定升了职,想来过些日子回营便能见到他了。
文人墨客对笔墨纸砚要求颇高,这香松老墨可不易得,用了人家的好墨,自不好意思把书画带走,留在茶楼里挂着,一可供茶客观赏,二可提高自身的名气,三可为茶楼聚些人气提高名气,这等双赢的事那些文人也愿意。这茶楼老板舍了些墨钱,但得到的也不少,倒是有生意经。这不由让她想起在汴河时去那春秋赌坊,魏卓之经营那赌坊也颇有生意经。
暮青道“这茶楼的老板倒有生意经。”
元修爽朗一笑,依旧能让人想起西北的炎炎烈日,大漠热浪般的风。
“望山楼是百年老字号,我少时常来,这匾额上的字是我五哥写的。我五哥也是家中嫡子,乃我爹的原配夫人所出,他身子弱,未曾出仕入朝,但擅书画印雕,乃当朝七贤之一,常有文人墨客来望山楼里相聚,煮茶吟诗,谈古论今,诗兴大发时便提笔而书,墨多用茶楼里备着的香松老墨,那些诗画也多不带走,大多赠了店家,店家便裱挂在茶楼里,时日久了这茶楼里新茶香老墨香,总有股子在别的茶楼闻不见的舒心气味儿。”
暮青随即抬头,见茶楼三层,梨木匾额,草书三字望山楼。
“看上头。”元修道。
今日佛香茶香脂粉香飘了满街,她竟然还能闻出香松味儿来,鼻子这般好使定是属狗儿的。
元修闻言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失笑道“什么鼻子”
那茶楼临街而建,暮青下了车来见茶楼里宾客满座,茶香沁人,不由问“这茶楼煮的是什么茶,怎闻着有些香松味儿”
元修的亲兵与月杀一同驾着马车,挤过两条街,在一家茶楼前停了下来。
盛京有外城内城之分,百姓皆住在外城,出了城门便见街上热闹繁华,暮青挑开帘子瞧了眼,见街上人挤着人,鲜花佛香、胭脂钗环、茶点小吃,叫卖声不绝于耳。
“驾”月杀冷喝一声,鞭子往马身上一抽,那马便直往外城而去。
月杀死死盯着帘子,恨不得戳出个洞来,他堂堂刺部首领沦落到给那女人当车夫也就罢了,现在还要给对她图谋不轨的登徒子当车夫
暮青没那些娇贵习气,不嫌马车窄小,上了马车坐好后,元修也钻了进来,放下帘子前对月杀道“你家都督晕车,驾车慢些。”
但他今日带着暮青出去可不想有这架势,骑战马乘华车很容易被人认出来,若是被百姓认出来倒也无妨,若被盛京一些士族子弟认了出来,可就扰人了,因此他只能找了辆普通的马车来。
盛京门阀士族府上的马车皆有家纹,帘上有府字,车后插彩旗,骏马铁面套子上烙着家纹,百姓一看马车便知是哪家府上的,远远的就会让路。
元修有些尴尬,道“我和你们都督在京中风头太盛,骑马去街上,若被人认出,终是不便,不如乘车。”
月杀一掀帘子,见里面有些窄,问“这马车是给我们都督一人坐的”
一出府门,门口停了辆马车,那马车乌篷素帘,普通得很。
暮青昨晚与元修说好了,改日对他说说微表情的事,今日她心中烦闷,在府里睡不着,看医书也是入眼难入心,不如与元修出去,反正约好了,早说晚说都一样,不如就今日。
月杀瞪了暮青一眼,眼神冷嗖嗖,见她戴了风帽便与元修往前院去,只能跟了上去。
醒得真是时候
“醒了。”
连午饭都没吃
月杀的眉头却拧出了个疙瘩,问“你不是歇着了”
元修回身,见暮青披了大氅从阁楼里出来,不由面露喜色。
刚走两步,听后头暮青的声音传来,“不必改天,就今日吧。”
月杀冷着脸,话没说出口,元修已转身离开。
改天也不行
元修一愣,这才想起昨夜暮青又是断案又是守岁的,今早又起早上朝,定没睡多少时辰,这才道“好,那改天”
“我们都督昨夜没歇好,还歇着呢。”月杀脸色不好看,一口回绝。
“街上热闹着,我带你们都督去街上逛逛。”
这一歇便歇到了午后,元修来了府里。
暮青只点了点头,韩其初见她似有心事,练兵之计便未急着跟她说。果然,暮青只喝了盏茶便说昨夜没歇好,回了后院阁楼。
崔远带着崔灵崔秀两个小姑娘给暮青道喜,“恭喜都督。”
刘黑子平时在府里负责都督的起居,他腿脚不便,这跑腿的事儿他揽下了。
石大海道“这事儿俺去跑腿”
刘黑子笑道“得跟侯爷说一声,咱们府门上那左将军府的匾额可不用做了,得改成都督府”
回了府中,听闻暮青领了江北水师都督一职,阖府大欢,杨氏喜道“日后不能再叫将军了,该改叫都督了”
赵良义和王卫海在后头聊着,暮青独自走在前头,话听到了耳朵里,却没进到心里,她心里空落落的,一路想的都是那选妃立后之事,不胜心烦。
“那江北水师可就难练了。”
“可眼下只能在湖里练,何家绝不会允许江面上出现江北水师的。”
“能练出什么样子来也就是个能给朝中那些糊涂官儿瞧瞧的样子。大泽湖怎能跟汴江比,船下了水,连个浪都没有,能指望在湖里练出的兵到江上打仗”
“朝中只给一年时日练兵,来年就要阅兵,也不知想江北水师练出个什么样子来。”
“畏惧水寒,可练不出精军来,咱们在西北时也没怕大漠日头烈不是”
“江北的水可比江南冷得多,待春暖雪化了,大军恐怕只能在船上待着,还下不了水。”
这话即是同意了,赵良义等人忙着高兴,都没再打趣暮青不许人碰的事,而是在边走边说起了水师练兵之事。
暮青见他俩又拐又搂的,三两步便躲开,冷着脸道“去就去,别动手动脚。”
王卫海听了眼神一亮,忙去搂暮青的肩,“对对对,二蛋兄弟,把咱们都带上”
盛京虽好,却不如军营里自在,才刚回来,他们就想念西北了。
“你小子,这么快就成了西北军旧部了”赵良义在出宫的路上打趣暮青,偷偷拐了拐她,挤眉弄眼,悄声道,“唉,大家都是兄弟,过些日子你出城练兵,把兄弟也带上呗”
“好。”暮青点头便应下了,随后便与赵良义和王卫海等人一同出了宫去。
她虽出身江南,也识水性,但未必懂得练兵,他教教她也好。
听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些失落,但又觉得这支江南新军跟着她比跟着任何人都好,那种既欢喜又失落的心情难以排解,只想趁着同在盛京的日子多陪陪她。
她升任江北水师都督,日后随他回西北戍边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这么多年来,江北水师没建起来原因颇多,他此番回朝不知待多久,心里还是想着回西北戍边,原想着便是不能亲自练一支水师出来,也要为这支新军在朝中挑个靠谱的都督,没想到这水师都督一职竟落到了她身上。
他早知朝中有建立水师之意,他肯将那些江南新军带回来便是觉得此事可行,江南何家独大,皆因江北没有水师,长此以往对社稷不利,江北是该有水师了。
元修道“你和他们先回去,我递了牌子去后宫,要拜见下太皇太后,水师练兵之事回去我再与你说。”
朝官们见了却觉得稀奇,还以为会遭一顿冷嘲,赵良义等人在旁边看着直笑,这小子虽然面冷嘴毒,但也不是对谁都如此,但凡她嘴毒,总有缘由,但这要相处的时日久了才会知道。
“多谢。”暮青果然没有多余的话,只简单谢过。
朝官们寒暄不断,虽然昨夜宫宴上已知暮青待人疏离,不喜寒暄,但她是元修旧部,与元家搭着关系,更何况元修还在此处,即便腆着脸也是要道喜示好的。
“江北无水师,都督乃水师第一将,日后可要辛劳了。”
“都督年少有为,他日必成朝中脊梁”
“恭喜都督,连升两品,可喜可贺”
暮青往四周一看,见赵良义等人正围在她身边,金殿上已散了朝,百官聚在一处低低私语,一些王公望来,有敌意的,有和善的,一些人聚来向她道喜。
“想什么呢”元修笑问,他知道她不许他拍她,但唤了几声她都没反应。
这一日,何时退了朝暮青都不知,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儿来。
步惜欢遥遥望着暮青,见她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还是那冷淡的神色,拳却紧紧握着,眉眼间似压着阴霾。男子眸中忽然便起了亮色,扫一眼宫人捧着的圣旨,眼底欢喜淡去,生了寒凉。
昨晚还想着此事,今早就来了,竟然这么快,这么快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她看得出来,本该心如止水,却不知为何罩了阴霾。
她看见满殿文武面有避忌之色,便知百官避忌的是步惜欢十三岁时虐杀宫妃之事,无人想让女儿入宫,也无人想让女儿成为傀儡帝王或者日后的废帝后妃。
她看见步惜欢倚在御座里,笑意虽懒,眉宇间却有淡淡厌倦神色,便知道选妃立后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并非他心中所想。
暮青抬头,与步惜欢的目光遥遥相撞。
旨意一下,满殿皆静,不同于水师一事的哗然反应,金殿之上静得诡异。
皇帝登基近二十年,后宫无妃,亦无龙嗣,太皇太后为大兴江山社稷着想,下旨于朝臣家中择贞静贤淑、温庄恭娴之女为后,另聘四妃,入主后宫,为皇帝绵延子嗣。
她看到太监捧了两道圣旨入殿,还以为另一道会与查察假勒丹神官的事有关,却没想到圣旨一展开,说的却是选后的事
水师之事没有出乎暮青意料,但朝中的第二道圣旨她却没猜到。
暮青对满朝或敌意或巴结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心如明镜,元相国昨夜回宫见了太皇太后,两人既然将这水师给了她练,必有后事安排。她看着风光,实则险路在后。此事韩其初早就料到了,无论如何说,她得了水师都督一职,后事随不随元相国之愿便是她的事了。
半年时日,从一介村野贱民升任三品朝廷武官,这也太得相国厚爱
这少年出自西北军,不是没人想过元相国会将水师交给西北军旧部,但谁也没想到会落在这少年头上,他昨日刚金殿受封,今日就又升一级,官居三品,且是实职
这道圣旨一下,震惊朝野,自从西北军在江南征兵起,朝中就为水师都督一职争得你死我活,到头来怎落到了一介新入朝的少年武将手中
一道是封将圣旨,西北军五万新军改为江北水师,由西北军左将军周二蛋领水师都督,待春暖雪融便于京外三十里大泽湖练兵,一年后检验练兵成果,大船两月后交付。
此后有太监捧着两道圣旨而入,当殿宣旨。
昨夜步惜欢还说这两件案子要由她来查,今日早朝上却未提此事,暮青不知他有何用意,并未当殿出声,这两件案子的查察之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西北军抚恤银两被贪一案朝中早就知晓了,这事不出他的所料,修儿上的奏折,皇帝下旨严查。此案交由刑曹来查,而假勒丹神官一案则交由刑曹、盛京府和五城巡捕司一同来查。
元相国阴沉着脸,毫无新年喜意,昨夜他回府时已是四更了,府里还热闹着,上上下下一夜未眠,那逆子竟没跟他提此事而那假勒丹神官背后那人的身份和目的扑朔迷离,他竟一时也猜不透是何人。原以为查到了下毒的凶手,此案便可结了,未曾想又生波折。
假勒丹神官和厨子自杀二事发生在昨日深夜,除了刑曹尚书林孟、盛京府尹郑广齐和五城巡捕司统领严弘,朝中尚无人知道,连元相国都不知此事。
依大兴朝例,大年初一一般不奏事,但这两事皆是大案要事,新年第一天就惊了朝堂。
一道奏折奏的是假勒丹神官和驿馆厨子自杀之事,一道奏折奏的是西北军抚恤银两被污一案。
大年初一早朝,百官朝贺,朝中上了两道奏折,下了两道圣旨。
元敏颔首,兄妹两人又说了些话,她便道乏了,元广便告退出了宫。
元广面色又沉了些,那孽障岂止长了身量,连脾气胆子都一并长了,但这话他也没提,只道“明日妹妹见了便知。”
“修儿离京那年就比我高了,此番回来定已长成了英武不凡的儿郎,明日相见,我许一眼认不出来了。”
“下了朝便安顿军中将领去了。”元广未提在相府动了家法之事,若说出来,那可不得了。
“修儿回来了,今儿下了朝也不来看我。”元敏瞧见兄长面色不快,却只当没瞧见。
但他却没说话,元敏是他的幺妹,整比他小二十岁,进宫时修儿尚未出生。修儿比九皇子年长一岁,九皇子去的早,他这嫡妹便对修儿疼宠得紧。
元广一听便沉了沉脸,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那孽障喜不喜欢
“修儿是见过昭儿的,只是他走时昭儿年纪尚小,如今他回来了,得空儿让他们再见见,瞧瞧他喜不喜欢。”说起元修来,元敏的笑容才又柔和了些,眼里盛满疼宠。
宁元两家乃世交,宁老国公年事已高,致仕在家,其在江北外三军和内二军中却有不少旧部,其独子早年在平叛荣王之乱时身受重伤,那时尚未成家,回京娶了妻室熬了些年,留下个嫡女便去了,后来这嫡女破格封了郡主。宁家虽人丁凋零,但军中根基深厚,两家联姻,一则对修儿有助,二则将来老国公去了,军中旧部势必会护着宁昭,但她一介女流,娘家人丁凋零,又难以直接接触和调用老国公的旧部,有根基却不会锋芒太厉,修儿若用则有利,若不用则无害,这等家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修儿的婚事也该定了,我瞧着宁昭那孩子不错。”
元敏抬眸瞧了眼元广,兄妹二人目光撞上,各自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森凉。
“皇帝该立后了。”
“妹妹之意是”
元敏淡笑着轻抚袖口的墨狐毛,道“皇帝胡闹了这些年,我这皇祖母身子不适,为他操劳不多,如今也该是为他操劳操劳之时了。”
民心不是那么好收的,皇帝不理朝政多年,绝非奉县一事便可收尽天下民心,而在朝堂上若失了群臣之心,他自有苦果可吃。
元广闻言顿明其意,此案在朝中牵涉甚广,谁查谁便树敌,修儿身为西北军主帅,查察此案的奏折必须由他呈递,不递不足以笼络军心,但此案必须让皇帝来查。
“修儿乃武将,查案非武将之事,此案皇帝在奉县时不也说要查吗”
“此事你不必劳心,自有为兄与蛮邦周旋。只是奉县李本一案牵出西北军烈银两贪污之事,修儿定是要查的。”元广眼底一片晦色,道出此言只为给胞妹交个底。
“议和之事,哥哥要做好。”元敏将目光收回来道。
她厌了,已不想再看着那孩子去想她的皇儿。
这至死方休的局终有一日会结束,而这一日就快到了。
皇儿已去二十二年。
不,十九年了
元敏望向殿外的雪,听着皇城外大寒寺悠远的钟声,恍然如梦醒。
那些年,她在琼华宫闭门不出的日子里所受的摧心折磨,这些年都还给了步家的子孙,一转眼已是十八年了。
这些年,看着他坐在御座上,她便会想若皇儿还活着,这金殿御座本该是他坐。
那些年,看到他哭着喊母妃,她便会想若皇儿还活着,该与他一样会唤母妃了。
那一年,雪下得也是这般大,皇族诞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九皇子,一个是恒王世子。她的九儿是先帝的老来子,万般宠爱,恒王世子却因先帝不喜恒王而备受冷落。原本一切都是注定的,她的九儿该坐上那御座,她陪着他学会喜怒不露,学会帝王心术,看着他成为这天下江山的英主。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皇儿去了,那本与皇位无缘的恒王世子登了基。
可谁叫他是步家的孩子,谁叫他和她的九儿一般年纪。
这些他本不该受。
一个孩子,知道乖乖成为傀儡就能活下来,知道背负污名才能培植势力,知道隐忍才有机会报仇,哪怕认仇敌为亲。
这些本该是她的九儿该走的路。
那孩子初进宫时,只知哭着要母妃,自他母妃死后,她再未见他哭过。她看着他一夜长成,在这深宫里学会喜怒不露,学会隐忍蛰伏,学会韬光养晦,学会帝王心术。
女子望着窗外雪,笑颜添了些柔和,只是眼神凉薄,衬着那笑,殿中莫名的冷。
元敏闻言反倒笑了笑,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皇帝以往在朝上甚少多言,今夜却驳斥了勒丹使节,言语间竟能记起登基四年时,还是勒丹大王子的勒丹王曾率军袭扰西北边关,兵败逃回部族之事,连哪月哪日都记得清楚。”元广不再提暮青,与元敏说起步惜欢时面沉如水。
那少年若是修儿的人,水师归了他便是归了修儿,他若不是,要除也容易,确实不必将心思过多的放在他身上。
“妹妹言之有理。”元广凝重的神色松快了下来,他今儿被修儿气糊涂了,见那少年如此得他看重,不免担忧他被蒙蔽了,此事也是他关心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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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
第三十二章 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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