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骞、张奇见到百里燕之际,百里燕正骑在何宽头上,王蕊就围着何宽纠缠,见张奇、塞骞到,何宽顶着百里燕上前:
“张使,你看……”
何宽无奈道,张奇第一眼看到王蕊模样,心里的震惊和揪心可想而知,终于明白了王硕的“深谋远虑”,丑事果然不能外扬啊。
此前还只是听说王蕊得了瘿症有些痴傻,万没想到脸盘肿如猪头,脖子胖如大腿,这根本是在羞辱歧国。尽管木已成舟,张奇只能忍着,不能发作在脸上。
冷静片刻,张奇与何宽说:
“何管事,这位乃是御客塞骞,听闻此前与世子曾有一面之缘。”
“确是如此。“何宽肯定道,下刻看向赛骞,忙又问:“不知阁下此来何事。”
塞骞全然无视了何宽,目光落向百里燕:
“在下受友人之托,回报当年刘稞大师之恩,但不知世子愿否承情。”
塞骞虽然没有说破,但张奇、何宽却是明白,塞骞意图已经很明显,是要收百里燕为不记名弟子。听到这里,张奇赶忙拒绝:
“我家世子体弱多病,恐怕难以承情御客大恩,阁下是否改日前往歧国,与我王面商此事。”
“在下是在问世子殿下,与歧使何干!”
塞骞回绝张奇,直接问百里燕:
“世子可愿承情!”
百里燕眼珠一转,权衡利弊再三,决定赌一把。
不为别的,由塞骞做门神镇着,能有人在前面能挡一把。退一步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再等几年,公叔阔这个老贼还不知道要动什么邪念,既然塞骞不请自来,不如顺水推舟。
虽然不知道塞骞奔着什么目的,但至少他们这种人多数是一根筋,贪图名利之辈甚少,我一个孩子,还是小国世子,他能图我什么。想到这里,百里燕借故说道:
“塞骞快快助我赶走王蕊姑娘,本世子感激不尽。”
塞骞闻讯,立时想起伍算临行前交代。当时伍算曾言,百里燕此子聪颖,无论作何答,只要百里燕不拒绝,便是承情。想到这里,塞骞道:
“世子可是答应了!”
“本世子承情,本世子愿意承情,塞骞大师快快助我。”
就在百里燕承情塞骞之际,王硕、王砺父子悄然而至,听到百里燕数落自己女儿,脸上的不痛快可想而知。作为父亲,王硕当然也不想自己女儿病成这样,百里燕嫌丑也情有可原。所以王硕也没发作在脸上,还阻止了王砺痛斥百里燕。
百里燕应下塞骞,塞骞欲行拜师大礼,令何宽准备猪头祭品。私下张奇与何宽说道:
“何管事刚才何故放纵世子拜塞骞为师,如此岂非招致大难。”
张奇忧心忡忡,何宽心中不解忙问:
“张使何意,还请明示。”
“嗨……世子本无碍,横祸从天降来,倘若拜塞骞为师,相国公叔阔做何感想。有朝一日倘若世子身体力强,岂不除之。再退一步,眼下我王圣体日微,公子律早晚继承大统,倘若有个强势王弟于晋国为人质,公子律作何想,如此岂不将二世子推入火坑之中。”
张奇清楚,如果百里燕拜了塞骞为师,将来一旦百里律继位,有这么个强势弟弟在晋国做人质,万一借晋国的兵,从海上杀回去夺位怎么办,百里律岂不早做谋划,派人杀了公子燕。
同时如果让公叔阔知道了,百里燕今后武勇过人,要么早早扼杀,要么就以百里律杀百里燕为契机,挟持百里燕杀回歧国,不论哪一种,百里燕都落不下好下场,这也是张奇为什么拒绝塞骞的缘故。
不过张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伍算既然打算帮百里燕,那肯定是谋划好的,没人能知道四五年后的时局会是如何。同样,如果公叔阔知道了百里燕拜塞骞为师,又是另一种想法。
就在百里燕行完拜师大礼,王硕携儿女回府当天下午,百里燕拜塞骞为师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入晋王宫,晋王闻讯很不高兴:
“相国,你告诉寡人,他塞骞意欲何为,何故应承歧人之情。”
“这个……据老臣所知,当年歧国确有救刘稞一事,不过说来也怪,何故多年后刘稞子弟托塞骞施恩于百里燕,这才是老臣费解之处。”
“那相国以为,此事该如何应对。倘若公子燕翅膀硬了,将来何以为寡人所用。”
“大王莫急,此事还需差人打探,塞骞绝不会无辜施恩于百里燕。不过有一事大王且可宽心,公子燕生患胸痹血郁不治之症,本不能激烈搏斗,倘若塞骞教习武艺,长此以往岂不……”
听到这里,晋王表情亮了:
“相国是说猝死!”
“正是,倘若歧国质子因为塞骞而死,传扬出去,御客必理亏于我晋国。将来大王若是攻城不下,便可屠之,御客亦不能奈我何。只因公子燕因塞骞死于我晋国,届时我王便可以此借口堵御客之口。”
姜还是老的辣啊,公叔阔盘算着百里燕有心脏病,不能做激烈运动,万一塞骞授课途中过于激烈,百里燕死了,那就成了御客的黑新闻,把柄落在晋国手里。晋国将来要做一件出格的事,御客也就没道理干涉,因为是御客不对在先,害死了歧国质子,这就是公叔阔的谋划。
要说公叔阔的谋算不可谓精妙,只是他不知道,此百里燕已非当年百里燕,公叔阔谋划再精,已无回天之术。更何况多年后,他已是垂暮老者,落日之黄昏,心有余而力不足。
百里燕拜塞骞为师后不久,晋国进入秘密备战,在砡工派大师伍算帮助下,大批舰船开建,晋国率先拉开中原大战的伟大序幕!
数年后……
时间转眼到了盛元621年,这年百里燕十五岁,是拜塞骞为师的第六年,中原发生百年不遇大旱,旱灾波及晋、志、咸、徐、孙六国,晋国北方之地亦未幸免,旱情持续发展至八月上旬,各国稻田颗粒无收,晋国损失尤惨。
晋国地处东海暖湿季风地,全国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耕地,种植的稻米是一年一熟,然后冬天种麦子,其他少部分是两熟的水稻,以及南方广大的草原草场,由于晋国土地肥沃,坐拥广大平原,产粮在整个中原都相当可观。
但今年从四月开始,旱情一直持续到八月,五成粮田绝产,三成粮田歉收,只有两成土地产粮持平。
与此同时,晋国西北邻国咸国变法,因旱灾遭遇挫折,由咸国丞相公孙岳推广的《农桑令》流产,咸国陷入粮食短缺,晋国闻讯,正欲司机而动起兵伐咸。
这天,酷暑难当,歧国质子府绿树成荫,不少的枣树晒得耷拉着绿叶,奄奄一息的样子,百里燕挎着药箱忙着出门。
一个锦绣小女子站在枣树下,温声细语说着:
“燕子弟弟,早去早回啊。”
“嗯,蕊儿姑娘先回吧,本公子去去便回。”
说话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脸肿如猪的王蕊姑娘。
要说百里燕也是因祸得福,六年过去,这位王蕊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比起六年前那痴傻呆愣的小女子,今日的王蕊已然判若两人。
其实王蕊这病治起来简单,只要补碘就行。经过百里燕这些年调理,坚持摄入海盐和牛奶鸡蛋,每天吃几粒枣,碘缺乏的情况很快得以好转。加之发育正当时,智力问题现在不是很大。
为此,百里燕当年让人从城外挪来了有几颗大枣树栽进了府里,每逢丰收,都会做些蜜饯,留待王蕊解馋。
走在街市路上,何宽老矣,当年还是一瘸一瘸,现如今只能拄着百里燕做的拐杖勉强跟着:
“世子殿下,为何今日亲赴陆葵府上,如此岂不有损世子身份。”
“嗨,何伯你是不知道,我是有求于他,否则焉能本世子亲自出马。他那儿子得了口疮久治不愈,也托人请了王宫医官,就是不见好,我此去就是给他治根的。上次不听我言,今日得让他吃些苦头。”
“不知世子所求何事,老夫为何不知。”
“还不是我那师傅,陆葵是个粮商,我师父老家颗粒无收,想让陆葵托人接济一二,他陆葵手长,商渠通达,只要往矩阳城送些粮米,压低些价格,也算是积了德。”
塞骞本是孙国矩阳城人士,矩阳糟了旱灾,老家族里派人送了快信,让塞骞尽快接济,要不然家里就得饿死人。
这年头,土地把持在君主和权贵阶层手中,老百姓没有私有田,只有种田、租田的权利,粮食除了自留勉强度日之外,征粮征的都很厉害。
一旦发生旱灾和水涝,多数人都渡不过明年开春。加之当下各国诸侯的赈灾的制度不健全,力度不够,旱灾之下就是民不聊生。
塞骞接到书信,立时从百里燕这里支走了两百根寸银,五根寸金,还有一千贯晋国铜钱,从晋国买了稻谷,坐船走水陆前往孙国。要是走陆路,不等把粮食送到,都得消耗在民夫身上。
为了不让自己这个师傅太过寒碜,百里燕只好亲自去给陆葵的儿子瞧病。
陆葵是平汤城数得上的富商,手里有粮有船,让他弄个几条大船的稻谷,运往孙国矩阳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陆葵此人不是个东西,狗眼看人低,说的不好听,就是为富不仁的暴发户。
第19章 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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