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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等到中午,他似乎还睡得挺沉,我下床洗脸他都没有反应。( $>>>’小‘說’我便自己先出去。在酒店附近转了转。
这家酒店位于一个风景区里,本身也是古村改建的。出了门便有一些乌篷船在码头等着渡客。
熟悉的情形让我眼眶一湿,第一次没讲价格,就坐了一只。刚走了没一会,收到他的短信:“去哪了?”
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便也模仿着他的语气:“码头,速来,等你。”
一个“好”字。
我吩咐老伯把船摇回去,等了一会,他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初冬的江南,有丝清冷,但今天却很暖和,临近中午的阳光照得身上很暖,他就那么从阳光里走下来,一步跨进了船里。
悠悠的,船已划出了很远,听着船桨撩拨的水声,我和他并肩靠着,看着船外碧波划开。
他随口说着:“今天多睡了会儿,不知怎么,不像以前喝酒后那么渴,每次都渴醒来。”
我的脸一红,他如果知道我昨晚那么风骚,会不会瞧不起我?忙转移着话题:“你这趟差要办的事儿完了吗?”
“不顺。”他答的干脆利落,“以前太惯着了,现在条件越开越高。”
看他谈起公事面色有些沉郁,我把话题转到轻松:“昨天我自己玩的不错呢。”
“都去哪儿了?”他眉梢一挑,饶有兴致。
“鲁迅故居,王羲之故居。”我兴致勃勃的数着,“去了百草园和呢。”
“哦,”他接着我的话,抽抽嘴角,“碧绿的菜畦,高大的皂荚树?”
“你也知道?”我的眼睛瞪大了,他在我心里和周亦博学多才的形象是截然相反的。每次开骂都是“王”当头,虽不是个文盲形象,也绝对不会斯文嚼字的。冷不丁爆出这么两句,还真叫我刮目相看。
他似乎比我还惊讶:“这不是课文吗?谁没背过?”
“可是,你比我老那么多,怎么可能和我学一样的课文?”我情急之下口无遮拦,话说出口有些怯了,这个“老”字,会不会犯了他的忌讳。
他狠狠敲了我一个爆栗子,面色微微不悦:“赵小薇!”看我有些怯怯的目光,抽抽嘴角道:“当年你说过我不老的。”
有吗?我摸着被敲痛的额头使劲想着。忽的想起当年他女儿送贺卡的那件事,失口大叫道:“原来你那是在试探啊?”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那时就不该说“一点都不老。”而该说“老的还不轻。”这真是最亏本的马屁。
看他微佯的神色,我吭吭哧哧的找补着:“其实,也不老,才十几岁——”
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低低的说着:“已经晚了。”晚了?是啊,嫌不嫌老,都晚了。自己的心已经付出去了。
人有时很奇怪,在北京,总是压抑的和他揣度试探着,而在这里,这广阔的明媚天地里,只是我和他的,只有我和他,没有其她人在暗处隐隐的等着他,心里真不是一般的轻松。
阳光晒的身上暖洋洋的犯懒,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唱首歌吧,记得刚认识你时,你的歌很动听。”
我一愣,想起我还曾经和他合唱过一首歌呢,那首老的掉渣的心雨。只是当时,打死我都不相信,有一天我会和他并肩坐在船上看两岸青山隐隐,身边碧水悠悠。
我随口问着:“想听什么?”
“老点儿的,现在的歌不好听。”他的声音低沉随意。
我窝在他怀里,想了想唱:“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我的声音和王菲不像,却也唱的认真,一连几个“想你时”,他听了皱皱眉头道:“这么想我?”
这算是个冷笑话么?我抽抽嘴角:“纯属艺术,不带私人感情。”
他呵呵的笑了,声音在水流中散开,“这首歌不好听,满大街都是。再唱首老歌。”
要求还很高啊,真不好伺候。我想了想,悠悠的随着船行的节奏,缓缓开了口:“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扬。紫马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这首曲子是江南小调的风格,我的声音很柔和婉转,唱这歌便有了丝幽幽的韵味。
他微闭着眼,揽着我,一曲终了,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说了句:“这是什么歌?很好听。”
我憋着笑:“采莲曲,李白写的,一千多年了,够老吗?”
他闷闷的笑了:“又玩鬼机灵,想去若耶溪?”
我被看穿的瞅着他:“听说离这儿不远—”
我一直怀疑冯子越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我上午看酒店附近景点介绍时,知道有若耶溪。刚才突然想到这首歌,想着先唱给他,因为担心他不会陪我去,我连赞美若耶溪的词句都想了一大串,结果没等出口,已被他看穿了,把我中间多少步骤都直接省略。
去若耶溪的路上,我随口问起了:“你的故乡,也很美吧。”
“很美。”他声音低沉却坚定,“不过我只待了十年。”
“后来呢?”我好奇问着。
“后来随着我父亲工作调动回城了。到了x市。不过每年还是会回去,找找我小时候那几个铁杆弟兄,再去看看当年被我偷地瓜偷果子的大爷大叔们。”说起他的故乡,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后来怎么不回了呢?”他的声音里,对故乡的情谊还是很深厚,为什么后来就多年不回了,我有些好奇。
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似乎不愿说起:“不想回了。”
我便也识趣的不再问了。
看景不如听景,冬天的若耶溪倒是没我想象的入胜,和诗中的“万山苍翠色,两溪清浅流”有些距离。
但冯子越却是觉得不错:“有些意思。”
“有些苍凉吧。”我撇撇嘴,不以为然。
他沉声说:“你们女人就知道繁华是美,繁华远远比不上苍凉。”
繁华不比苍凉?我细细琢磨着,随口说着:“苍凉,是繁华后的苍凉,更能体味过尽一切的味道?”
他看着远处没吭声,半晌,看看我笑了:“和你说话不费劲。”
我心里一动,看着他站在水边的身影,忽然觉得他和那背景似乎就是一体,青山隐隐,水流澹澹,下午的阳光下,他独立水傍,形单茕茕。心里第一次对他生出一丝爱慕。是的,就是爱慕的感觉,不是缠绵依附的爱恋,也不是纠缠挣扎的情欲,更不是盲目的仰视崇拜,而是一种倾心,一种仿若寻了很久忽然发现就在身边的前盟。
我有些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怯怯的牵起他的指尖,他转头看向我,温和的一笑,用力牵起我的手。第一次与他,十指交缠,看着他的眸子,一刹那,我有些恍惚。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手机响起,他接起来,似乎是生意上的事情,说了十几分钟,刚才的情致便一扫而空了。便又搭着船回去。回去便是到了该准备吃晚饭的点儿,他定是又有应酬了,我跳上岸正准备自己回酒店。
他忽的在背后喊住我:“和我一起去吧。”
我有些愣神,除了老徐总那次别有用心的宴会,我从未以这种特别的身份陪他出席过正式的场合。何况只那一次就捅了个大篓子。我有些为难:“不合适吧。”
他淡淡笑笑:“埋头吃就行,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埋头吃这么简单?我立即转身,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子。
随他到了绍兴市里一家装修很豪华的饭店,进了包间,已有几个人等在里面了。每人身边一个靓丽的女子,女人在这里也许就是件装饰品。我低头看看自己,除了大衣,一件薄薄的毛衫,一条素净的裙子,素面朝天,和满屋的精致玲珑很不搭调。
包间里的人一见到他纷纷上来握着手,寒暄着。只有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直接冲他捶了拳:“半年没来了,不够意思。”
他也乐呵呵的回了拳:“这不是来了么。”
那人看着我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子越看了我一眼,介绍着:“赵小薇。”我这样的身份,介绍个名字就可以了,大家便都能心领神会。我现在已经皮实了,虽然心里觉得别扭,面上还是淡淡的微笑。
又指着刚才那人介绍:“付老板,绍兴酒业一霸,财大气粗。”听他的语气,和这个付老板应该是相当熟稔的。
我微笑着去握手,尽量做出淡定的样子,但脸上青涩的表情还是出卖了我的经验不足,那个付老板冲子越一个挑眉:“口味越来越嫩了啊。”
子越面色微微有些不悦,淡淡道了句:“别瞎说。”
付老板立即敛了调笑的神色,再看向我的神色,面上已少了刚才的轻浮,多了份疑惑,看向子越咋着舌:“老哥,你居然认真了。”
子越没再看他,前去入了座,那个付老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火火的拨着电话:“唐莉啊,你走哪了?要不——”
话刚落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已经响起:“付老板,你催什么啊,我到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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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若耶溪畔双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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