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人是恨另一个人到何种地步才会搭上自己的一生去折磨那个人。

    我们离开家的时候，赵苏云并没有出来，可能她早就起来了，只不过在房间里诅咒我一会儿出门被车撞死。

    上车过后，林城并没有把车往民政局的方到开，反而是开往了律师事务所。南京的路我本来就不太熟悉，以前走着走着都会忘记的人，三年时间，我愈加模糊。等他停在律师事务所门前，我才恍然明白一个问题，林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跟我结婚？

    我简直太小看他了。

    “哼，果然是我太善良，林城，三年不见，心机长进不少。看来这三年你把你妈的真功夫都学到了。”

    “顾婉静，你以为我是傻逼吗？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不做点防备工作，说不定那天出了意外挂了，你不是白白得了我林家的家产？你这么希望我去死，找人半路杀了我也不一定，我肯定要防备好啊。你和你姐是一个货色，为了钱，不什么事情都要干吗？你就别在我面前扮演什么白莲花，大家都是明白人，也许你明码标价的告诉我你要多少，我还会考虑考虑。”林城冷笑着看我，嘴角分明是嘲讽的笑容。

    每次他这么笑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很陌生，很陌生。

    “标价？我还要什么价？你以为我还在乎钱啊？你们家臭钱多，我知道，可明确告诉你，我不稀罕。”我忽然笑了笑，一想到从今以后和他相互折磨我就觉得欢畅，“林城，其实一想到以后每天睁开眼睛都看到你这张讨人厌的脸我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可想想啊，每天看你痛苦，看你和赵苏云翻脸，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你懂吗？我宁愿奉上我的生活，也要看你们一家不得安宁。”

    林城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凶狠狠地看着我，俊秀的脸此时有点狰狞了，然而他的自制力挺强的，我说什么他都可以瞬间抚平自己的脾气，于是，我接着毫无客气地说，“对了，你那清纯可爱的妹妹不是要回来了吗？林城，干嘛一心想着把她送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你这个无微不至贴心照顾的哥哥，那怎么行呢？也不知道她谈恋爱接吻拥抱甚至滚床单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想到你呢？”

    然后我就笑了，笑得格外欢畅。

    林楠的确是林城的心头肉，他们兄妹的关系也是林城心里的一块石头，长久悬在心头。而我的直接，让林城根本没法接受，我迎来的是林城狠狠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林城眼睛里闪耀的火花，还有他咬牙切齿的恨意。我知道，是我说出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办法直接面对的问题，让他恼怒，让他难堪。

    我知道林城只是把林楠当妹妹疼惜，可林楠呢，她对林城这个哥哥的感情早就超出的兄妹间的感情。已经畸形了，在不知不觉中。

    林城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我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被扇了巴掌的脸上渐渐滚烫起来。林城眼睛里的寒光，就像是十二月的寒冰，散发着一种慑人的寒冷。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林城，你一向淡定，可不是这样的呀。”我调侃地说。

    一巴掌而已，我挨过的巴掌还少吗？林城，你太小看我了。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打开车门下车。早上的清风吹得很舒服，可我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林城落寞倒车停车的身影，我心里动了动，那一瞬间的情绪让我手足无措。我紧了紧衣服，抓紧了自己的胳膊，在内心强调，顾婉静，别心软，别心软。

    珠江路这边的律师事务所挺少的，林城绝对是事先联系好了，我只需要跟着他上楼去。

    可我万万没想到，林城约的律师，竟然是秦泽阳，我大一时候的同班同学，后来因为不喜欢我们专业，转去了法律系。因为同在一个班上，他又是班长，平时的关系近一些。我本来不在意，可那时候我和林城已经在一起，林城老是说秦泽阳喜欢我，叫我离他远一点。许是男人都有霸道的占有欲，我真的就听了林城的话，和秦泽阳保持距离。

    可能是我后知后觉，总之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发现，秦泽阳是真的喜欢我。当然，这些都是往事了。

    推开会议室的门，秦泽阳一脸的笑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凝固了。然后林城得逞地看了我一眼，一把拽着我的手往里面走，“看傻眼了？”

    “林城，你没说........”秦泽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有点尴尬地说，“你没说和你结婚的是顾婉静，真让我吃惊。”

    林城说，“说不说都一样，反正你今天也看到了不是？”

    林城就是故意的。

    “班长，好久不见。一下子都没认出你来，你真的变化很大。”我客气地说。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秦泽阳看着我，眼睛一直在我脸上打转。

    他客气了，我哪里没变？这几年沧桑了这么多。

    “你们老情人叙旧还是换个时间吧，秦律师，现在我们谈正事儿吧。协议书起草好了吧？”林城不耐烦地动了动，打断了我和秦泽阳的谈话。

    秦泽阳收了收眼神，想起来现在应该做正事，他把放在面前的一沓文件分开，递了一份给我，递了一份给林城，然后坐端正了，正儿八经地看着林城说，“昨晚上我做好了，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来的。”

    林城点了点头，然后翻开看了看。

    林城看文件的时候，秦泽阳的眼睛一直看着我，那双眼睛欲言又止。我对他笑了笑，尽量做到云淡风轻。

    “你不看看啊？”秦泽阳见我愣在一边没有动作，于是善意的提醒。

    我摇摇头，“我不用看。”的确不用看，林城还能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什么都拿不走。

    然后林城不悦地说，“不看就赶紧签了，还要去排队登记，你以为我时间很多吗？”

    我转过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麻烦你不要对我大呼小叫，你算哪根葱？就算我不在乎你对我大呼小叫，也麻烦你注意一下形象，这里不是你家，你可以称王称霸。你这么品低，站在你身边我都觉得丢脸。”说完，我接过秦泽阳手里的签字笔，翻到最后一页刷刷地签下我的名字。

    这样一份结婚协议，我一点都不在乎，可能你们觉得，我至少应该看看内容，看看林城对我苛刻到什么地方。可没必要，我除了这身躯壳，什么都没有。

    “秦律师，这份文件就交给你保管吧，我和我老婆以后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虽然你和我老婆是同学，呵呵，还有过什么关系，但我相信，你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签完字，林城站起来整理了衣服对秦泽阳说。

    秦泽阳无奈地点点头。

    “走了吧，老婆。”林城戏谑地拉起我的手，被我无情的甩开。

    “那班长我们先走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说。

    秦泽阳点点头。

    虽然我和秦泽阳根本没什么，顶多只是好朋友的关系，但也很多年没联系，林城这么搞我有意思？看着他的背影，我简直想踹一脚。

    走到电梯口，秦泽阳忽然追出来，塞了张名片在我手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婉静，这个是我的名片，你收起来，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我微笑着点头，把名片装进包包里，然后电梯就来了，林城率先进去，“走不走？不是留了电话吗？叙旧麻烦另找时间。”

    那份协议书里面究竟写了什么，知道我离开这个世界，我都不知道。

    本以为要排很久的队才能登记的，可没想到没几个人在我们前面。林城见我惊讶的表情，笑说，“不用太感谢我，我只是找算命的算了算日子，专门挑了个不太吉利的来，人少。反正我们这种婚姻关系不在乎吉利不吉利，对吧？”说完，他抛下我，走到一边抽烟，我站在原地排队。

    上大学那会儿，和林城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幻想以后。人说，当你和一个人在一起会不自觉地想未来，那便是真爱了。那时候我经常想，我和林城结婚的时候会是怎样呢？我们的婚礼是怎样的呢？

    可怎么想，也没想到是今天这样。

    工作人员问我，“小姐，你是自愿的吗？”

    我冷笑了一声，没回答。她又问，“小姐，你是自愿的吗？”

    林城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脸，说，“你说啊，你是自愿的吗？”

    “对，我是自愿的。当你没选择的时候，就是自愿的。”

    工作人员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能开玩笑的，小姐，我劝你还是想清楚吧！如果是........”

    林城忽地打断，“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给我弄吧！”

    我忽然就笑了，对工作人员说，“谢谢你，我的确是自愿的。你帮我们办吧。”

    照相的时候，拍照的师傅一直说，“你们俩靠近点，对，脸上带着笑呀！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脸上就是要喜庆一点嘛！”

    然而，照片出来，我和林城脸上都没有笑。照片上两个人的距离，在日后撕扯结婚证的时候，成了最好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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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读誓言的时候，我问自己，这真的是我的选择吗？

    然而，我内心一片宁静，没有一点心肠潮澎湃。

    反正，就这样我和林城结婚了。没有亲友的祝福，没有爱，没有甜蜜和浪漫。

    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去，我知道，那个家里还有一场战争等待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