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之下是一片暖湖,因为隔着厚厚的冰层很少有人会知道。迷心此时正跃坐在冰面边,粗略地拧了拧头发上滑落的水珠后,撑身站起来踩在扔在一旁的衣料上,弯腰要捡起散在一边的外袍来擦身上的水珠。
她只着短衣下的水,小上衣勉强及至腰部,下着的小短裤才是堪堪遮住大腿,短衣裤因为湿了个透所以紧紧地贴在身上,这弯腰捡拾衣裳的动作对木疆错造成的冲击有些...大了。
“你是...什么怪物?”
身后突然传来的男子声音让迷心狠狠吓了一跳,绝佳的本能的反应让她没有立刻回头,闪瞬间掐诀一念,反手就是一片冰刃扔去,攻向声源之处。事发突然迷心根本来不及穿戴整齐,只能迅速扯起披风披裹在身上,勉强遮住身体。
她没有想过有人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她设下的结界之内。
他何时起就在这里了??
短暂的惊慌后,迷心心头涌上恼怒之色。方才心中的不悦未缓,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被这番无礼地冒犯,蓦地怒火中烧,丝毫不可抑制,直接腾身向来人击去。
木疆错傻愣愣地问出这句话之后,回答他的是齐刷刷破风击来的一片冰刀刃,他们相隔十几丈的距离,冰刃在三息后就到了他的面前。被冰刃逼的退无可退,右脚跺地,巨刀飞快的劈出几招,将冰刃尽数砍落,还来不及松口气,硬生生的一掌已经劈了过来。木疆错抬左臂于前挡住那一掌,本能的要挥刀还击,可对面怎么说也是个手无寸铁的女流之辈,自己使兵刃还击与她,总归是不妥的。这样想着,手腕一转,巨刀翻了道弧线被脱手于身后了。
迷心一掌劈在木疆错的左臂上,纵使是使了十成力气,却奈何木疆错皮糙肉厚又披着坚硬的铁甲,若是细看,铁甲之上还另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甲...她这一掌也就只是将那层冰甲给震碎了,除了听见碎开的冰碴落进雪地上发出如树叶落地的簌簌声之外,其实也没有对木疆错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一掌落空,迷心借势翻腾而起,径直踹向木疆错的下巴,木疆错微微扭头,视线所触,蓦地让他脸颊发烫,这下没能躲避开去,被那白嫩的脚丫狠狠地踢上了下巴,脑袋被这股劲力带地顺势向右狠偏而去。
虽然对方被自己的第二击打中,迷心胸中怒火更甚,她自然是知道木疆错是为什么会突然愣住。因为衣着的原因,这架打的她可以说是处处受制,出招束手束脚,可即便如此注意了,却还是被占了便宜去。
迷心光着脚踩在雪地上,银牙紧咬,几次想要发作又被自己强行忍了下去,要是又被人给轻薄了去该如何,这种落於下风的情况惹得她越发地暴躁,披风只遮至膝盖下方一点点,白嫩的小腿和脚丫已经被冻得有些微红了,不自觉的在僵持中来回踩了两踩。
自刚才那一脚之后迷心就没有再有动作,木疆错再憨傻也大概明白是因为什么,想起刚才自己的冒犯,脸颊更是红了,也没再敢看过去,只低低着头,好一会才小心的问,
“你是人吗?”
...
如果给她一点点时间换衣服,她一定要拿剑戳死这个傻大个子!还你是人吗?!这说的是人话吗?
见迷心迟迟没开口,但木疆错能够感受到一道极为炙热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身上,这视线还是是想将他扒皮抽筋生吞下肚的那种...
“你是不是冷?要不...”木疆错低垂的视线也只能打量到迷心踩在雪地里地的那双小细腿有越来越红的迹象,忍不住又道。
“你是不是有病!”
被一个不熟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光裸在外的腿看,任谁也都是会发飙的,迷心终于打破了沉默大声的骂出了口,脸上尽是羞愤和恼怒,见对方还是没有识趣地挪开视线,迷心情绪终于上来了,直接蹲下,用披风遮住了小腿,大声道,“走开!”
“你...”的腿...
“滚!!!”
木疆错话还没有说出口又被一声响彻天际的滚字踢了回来,只呆呆地应了声,挠挠头有些发蒙的原地转了两圈,捡起掉在地上的巨刀,随便拣了个方向就走。
“这里有结界我出不去啊,怎么...”
走了十几步后又突然退了回来,嘟囔着一转头,整个人就傻掉了,迷心正扯了里衣往身上套,系在颈肩的斗篷丝带有些松了,偏向左边滑落倒手肘,从他这边看起来就像是未着寸缕一般,好不震撼。
“你就是嫌命长!”
迷心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改方才的恼火,反而极为冷静地系好上衣衣带后摘掉了斗篷,如果刚才是因为受制于人才想着暂时算了的话,那现在她换上长衣裤,也就没有理由放过他了。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委屈而染上红色,眼睛也不自主地泛上水汽,视线有些雾蒙蒙了。
她还是那副平庸的蜡黄面容,就算是被占了些有怎么样,她不说,谁能知道是她!!虽然这种想法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至少对于这个时候是最合适的。
眼下这番打斗场景要是落到说书先生口中那就定然成了这样:
“只见木大都督头戴飞凤盔,穿着寒铁甲,身披大红袍,兽头束带,斩将大刀横立身侧好不威风!又见迷心大人未着甲胄,赤手空拳立于雪地之上,虽未着屐,却见那气势不减反增。
厉声叫骂后,一将当先以手作斧披面而去,木大都督见此番,执手于前大刀轻摇曰:‘慢来!'遂弃刀而立,也以一双赤拳相迎,双方交战好一番动地惊天!有道是:‘斧来戟架,绕身一点凤摇头;戟去斧迎,不离腮边过顶额。‘双方交战,不过二十回合即是分出了个高下!
各位看官,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而结果就是木疆错没有能抗住迷心的三招,紧接着就是长达半个时辰的单方面殴打,若是迷心没有在中途昏迷过去的话,他可能会被打的怀疑人生…
当木疆错冲进医馆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有些不解他为何要抱着一堆湿漉漉的布料风驰电掣地冲进来,后来才知道这团布料里面还包着个体态娇小的女子,虽然女子的相貌与美丽挂不上边,但至少是被现在还在任的城督大人送来的,自然也是不能马虎的,医馆的小厮引他进了里间,又赶忙去请了医师婆婆来。
医师婆婆被称作白奶奶,跛了一条腿还瞎了一只眼,这时候穿的花花绿绿从后屋骂骂咧咧地过来,耳侧还别着一支富丽堂皇的纸折的牡丹花。她用未瞎的那只眼睛检查女子的情况,一边拨开被木疆错胡乱裹在迷心身上的她的衣料,一边斥责道,
“这他奶奶的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想弄死她吗?你是想弄死她是吧!”
木疆错只侧过身去不再看,听着医师婆婆斥他一边耷拉着耳朵小声问道,
“白奶奶,这姑娘没什么大事吧?”
“事儿大了!”白奶奶没好气地吼他。
“白奶奶你可一定要救救她!!”木疆错听白奶奶这样说,猛地转过头来。
“看什么看的!转过去!个臭流氓!”
木疆错一转头白奶奶正掀了迷心的里衣检查,那件湿透的小衣又再一次被他看见了,白奶奶一个巴掌就拍到他头上,“登徒子!出去!”
“哦...”木疆错只好灰溜溜地出了门去,小心的关好门,就原地蹲坐下来,这样一会儿要是里面需要帮忙自己还可以及时进去。
没多久白奶奶就出来了,瞥了眼蹲在门边的木疆错,道,
“你他奶奶的到底是怎么折磨人家姑娘了,这种天气浑身浇了个透还着了风雪,你的心也是够狠的,冻成那副德行你还拿湿衣服裹着,盼着她死是吧!”
“...”
木疆错只是听着没吱声。
“遭了这么大的罪,差点没嗝儿屁了,我要是你,等她好了不马上娶了她,都不算是个人你知道吗!”白奶奶继续道。
“这么严重吗...”听得迷心能好,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可听得白奶奶后面的话,突然觉得被什么糊了嗓子,干干道。
“呦呵!我听着你这个意思是不准备负责任了是吧!”白奶奶突然停下,伸手就掐住了木疆错的耳朵,骂道,
“人家姑娘可是因为你差点命都没了,你他奶奶还说有这么严重吗?!啊?!我告诉你,这问题严重大了知道不!!!你个登徒子还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不用负责任的吗?!啊?!去拿药,拿了药带她回去养着就行了,听到没,拿了药赶紧滚蛋!!”
“啊?不是应该留在医馆吗?”木疆错懵。
“奶奶我要出城去约会,医馆放假三天!”白奶奶用自己的跛腿踹了木疆错一脚,扭着身子就走了。
没有办法,木疆错只好去跟着小厮拿了药,回了里间把迷心抱了回自己现在住的城督府去,行至门前,又想着自己可能过不了两天就会被赶出来,到时候她要是还没有恢复的话,再带她搬出去就太折腾了,遂又转了方向,去了西南街,至少在那里,自己还是有个两砖一瓦的。
木疆错有一个自己单住的小院子,地方不大但还算干净,这是他爹娘离开异北之前留下来的,进西南街的时候木疆错还有些偷偷摸摸地避开人走,这边他认识的人也有一些,他进了城督府后的这几天,认识他的就更多了,要是被人看见大晚上他带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到那时候他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还好白奶奶骂归骂,还是没有让他为难,她为迷心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又拿了一床棉被将她裹好,这样木疆错带她回来的时候就少了很多麻烦,旁人最多就当做他抱了床棉被回家罢了。
小心翼翼地锁好院门,木疆错把迷心抱进自己的房间,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别的坏心思,只是他这院子拢共就两间房,平常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客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肯定是不能住人的了,只能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了。
木疆错把迷心记在胳膊下,伸手推开了门,又单手掀开床上的棉被将手中这一团放进去,然后又重新盖好,还特地细心地把她的脑袋拎了出来,掩好被角后提了暖炉去别的院子借了炭火,自己离开这几天屋里的暖炉早就熄灭了,若是重新生火整个院子都会有大烟,再熏到她就不好了。
把暖炉提进屋,放的离床边近了些,自己在桌边坐好,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姑娘,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又扭头回来,想给自己倒一杯茶,可茶壶里空空荡荡,不自禁又叹了口气。
倒不是嫌弃她相貌不佳,只是心中所爱另有他人,他怎么能够娶旁人?
你不想负责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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