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谁说过,一个乐手对音乐的热爱,看他生死关头的表现就能明白。在面临逃生的紧要关头时,有的乐手会带上自己的乐器一起走,有的则是将小伙伴丢弃在原地不管。
当然,孟川柏知道这种说法纯属胡扯。一个乐团里有各种各样的分工,你用的小提琴,用的长笛,当然可以带着乐器一起走,但你叫人家大提琴和钢琴怎么办?大号和竖琴也是沉重的累赘,你能说他们不如带着巴松管的那些人热爱音乐吗?
此时他逆着人流而去,不一会儿就遭遇了逃亡中的各位乐手。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出口最远,又因为广播的提示而不敢从后台那边的门离开,只好跟在人潮后面缓慢移动。但不管看上去多狼狈,这些乐手们还是不约而同地保持着艺术家的风度,没有像前面其他人那样疯狂地往前挤。孟川柏发现,大多数的乐手还真是带上了自己的好伙伴,就连那几个低音大提琴手也是费力地将乐器装进匣子,然后背着走。
对这些人,孟川柏无疑充满了敬意。只是在即将穿过队伍的时候,他突然伸手,硬生生拦下了走在最末的一个乐手。这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年人,戴着眼镜,文绉绉的样子,从他背着的匣子形状来看,里面装的不是单簧管就是双簧管。
“真有意思,儿子可以扮成中年富商,而老子又可以装成年轻的艺术家。”孟川柏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被自己拦下的人,“陆先生,你不是想杀了我么,何必要逃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乐手摇头。他想试着拨开孟川柏的手,却发现后者按在肩膀上的手臂像是生了根,根本推不动,甚至还加大力道,像是要把他肩膀的骨头整个捏碎为止。
乐手皱了皱眉,攥住了孟川柏的手腕。他掌中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比之孟川柏也不遑多让。这样的姿态,不啻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很好,终于露出獠牙了。”
虽然痛得脸色发白,但孟川柏还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是握力的比拼,但这个姿势其实对他颇为不利,因为手腕上的抓握会阻止他发力,而他虽然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却不会影响到对方另一只手的发力。
但孟川柏也清楚得很,自己其实是占了点便宜的,因为他抓住的可是对方之前受伤的那边肩膀,所以这位一贯沉着冷静的前主持人这么快就演不下去,出手反制。在极近的距离下,认真起来的两人都有杀掉对方的能力,互相牵制之下,反而成就了目前的僵持。
“你一定很好奇吧,自己的乔装术明明已经很厉害了,连那些和本尊朝夕相处的乐手同伴们都没看出问题来,为什么我会在这么多人里一下子锁定你呢?”孟川柏笑着说,“答案其实很简单,我用了排除法。”
陆贾的眉头微微扬起,似是不以为然。趁着孟川柏说话分心的机会,他猛一用力,想从对方的钳制下挣脱出来,然而孟川柏对此早有预料,反而强忍着手腕的疼痛,抓得更紧。
“所谓的排除法,当然要建立在基本的范围里面。这里我判断的范围就是台上的乐队。”孟川柏继续说道,“曾经是主持人的你受过专业训练,不光会乔装,在其他方面上也有不弱的造诣,完全有能力混进专业级别的管弦乐团,而且除了我这种同行外也没人会往这方面想,对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有利。再加上刚才那广播显然是有意把人群引向我们那边制造混乱,但这就必须在灯亮一刹那准确锁定我们的位置,舞台无疑是非常适合的观测地点。”
他笑了笑:“当然,这个乐团有大几十人,要在里面找到你,就必须用到我说的排除法了,这里面最关键的因素就是这个……”
他说到这里,突然猛一用力攥紧了对方的肩膀。陆贾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将同样的痛苦也反馈到孟川柏的手腕上面。
“对,就是你肩膀上的伤。”孟川柏感觉手腕的骨头像是快要裂开了,可他还在笑,“之前项云给了你一枪,击中的就是这边肩膀。不管你接受了什么治疗,不管你的恢复力再强,可那是手枪,绝不是仅仅一天就能养好的小伤。你的肩膀到现在应该还抬不起来吧,虽然可以靠着意志力强忍着疼痛把手抬起一些,但毕竟不利于发力,这只手基本废了。”
“所以,那些需要手臂持续抬起或者发力的乐器就不适合了,打击乐器需要双手不断发力打击,可以排除;竖琴和钢琴这些,弹奏的时候需要一直保持手臂悬空状态,也可以排除;至于大提琴,小提琴等一系列弦乐器,在演奏的时候一手需要抬起把位和揉弦,另一手则是要用力运弓,不管是哪一边都很难用受伤的手来完成。这样排除之后,就只剩下气鸣乐器了。”
“这类乐器的演奏方法就是吹,在吹的同时用双手按压阀键,配合气息变化发出各种声音。这类乐器不需要把手举很高,而且多数重量也不重,真重的那些还可以用皮带吊在身上,双手不需要用力。这样看来,这一类乐器无疑非常适合你,而这当中携带最轻松,吹的时候也最不容易暴露水平的,就是单簧管了。”
“就只因为这个?”陆贾冷笑看着他,“就像你说的,单簧管确实适合,但我也完全可以用其他乐器啊。这一步推理有些跳跃了吧。”
“单靠这点我还无法锁定你,哪怕我能够将范围直接缩小到单簧管,但乐团里吹单簧管的有好几个,我依旧无法确定哪个是你。”孟川柏说,“不过,刚才你露出了一个破绽,就是在用广播向我喊话的时候。”
“那个时候?”
“那时候,你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无线装置连通广播系统,然后直接在舞台上和我说话吧。”孟川柏笑道,“当时环境很杂,大家不会太过关注身边人的举动,也看不清楚。但如果有谁在人群中间大声喊话,那至少也会引起周围人的警觉。所以你必须往后退,退到舞台角落里去讲。在几种气鸣乐器里,小号、长号和大号的站位原本就在乐团外侧,直接向后走几步就是了,说完还可以立即回来。可是单簧管和长笛这些轻型乐器的位置却是在中央,要退到角落,就不得不远离自己的区域。这一点直接导致的另一个结果是,当乐团的人都在往大门方向走的时候,原本应该走在前面的你却被挤在了后头,不得不混在打击陆贾中间,我在注意到这一点后就彻底锁定是你了。”
“原来如此……感谢你的分析了,虽然没什么用。”陆贾点点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此时周围的人已经渐渐走完,喧哗声转移到了剧场之外,偌大的舞台边缘只剩下他们两个。从旁边经过的人尽管对他们的举动感觉疑惑,但毕竟逃命要紧,也没空去管别人的事了。
可在褪去的人潮中,却还有五六个人依旧留在原地,甚至正慢慢朝着舞台的方向包围过来。这是刚才孟川柏和项云来不及打倒的那些人,此时不需要陆贾开口吩咐,他们已经选择了最合适的做法。而陆贾虽然背对着那边,却也像是感觉到了帮手接近,露出了得意的笑。
“你也出来吧,天豪。”他朗声喊道,“人家早就发现你了。”
在剧院角落里应声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和他们对峙过的陆天豪。他摘掉帽子,脱下保安外套,露出了底下便于行动的紧身衣。此时他已经揭掉了脸上的乔装,露出清秀俊俏的真实面孔,只是那脸上满是阴冷的敌意,再加上手里的枪,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
“把衣服都脱了?”孟川柏嘲讽,“剧院有点冷吧。”
“是挺冷,不过值了。”陆天豪冷笑回应,“一套衣服就把一个笨蛋骗走,怎么看都划算。”
刚才在混乱中,他引得项云来追,再把衣服偷偷换给了帮手,自己躲了起来寻找机会。只是孟川柏这家伙像开了天眼似的毫无破绽,始终拿陆贾挡在两人中间,害他这个神枪手都一直都找不到开枪的机会。
“天豪,我说过你很多次了,不要低估对手。”陆贾笑道,“孟先生可是现役的顶级主持人,你躲在那时候他就发现了,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抓住我,让我做他挡箭牌。不过啊……”
他转向孟川柏:“事到如今,我们不如商量一下,拿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不会以为还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吧。”孟川柏冷笑,“在这个距离下,我不敢说一击毙命,但让您伤上加伤,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那样一来,你也死定了。”陆贾淡淡地说,“要说伤,你一点也不比我轻,那个丫头也是一样。深海的瞬时水压变化足以杀死普通人,就算你们顶了下来,多少也受了内伤吧。在没有休息的情况下连续行动,再加上那段连续战斗,你们体力已经见底。一旦你向我出手,我就可以趁势往后躲避,一拉开距离天豪就可以开枪,加上周围这些人一同出手,天皇老子也活不下来,哪怕你是黄老钦点的接班人也一样。”
“想想吧,为了一个不相干也无人知晓的任务丢掉性命,丢掉未来,值得吗?”
孟川柏铁青着脸,心知对方说的都是实话。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付单手的陆贾就够麻烦的了,还要加上那个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出手的神枪手陆天豪,更别说周围还有几个杂兵在。
完完全全的绝境。
这一趟旅行,他大概真的回不去了。
不过,陆贾却打算给他退路。
“顺带一提,警察局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水晶头骨我派人送回去,就说是在地下黑市里看到,又高价回购上交国家,他们还得给我颁个好市民什么的。这样一来,警察的出手理由也就不存在了。至于那小丫头,她再执拗,没有名目也无法出手,更何况一般人根本不会回来这个可能有毒气的地方。”孟川柏笑道,“至于你,不如就当做没见过我吧?毕竟天京市这么大,两个人遇不上也是很正常的事……又或者当你临时更换了游历路线,没来过天京?”
孟川柏笑道:“这算是放我一马的意思么?”
“放你一马,也是放我自己一马。我不是主持人,是个商人,做生意要的不是你死我活,是双赢啊。”陆贾笑道,“如何,有兴趣吗?”
“你说对了,我还真是挺有兴趣的……”孟川柏长长呼出一口气,抓在对方肩膀上的手缓缓松开。就在陆贾暗暗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他发现孟川柏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不过我就算了,恐怕你是低估了某个人的决心。”他继续说道。
“所有人不要动!”
项云元气满满的声音突然从大门方向传来。陆贾不敢回头,却几乎可以想象出她英姿飒爽的模样来。
“你们涉嫌抢劫和贩卖国家级文物,束手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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